22 · 谈条件 搞神血
第二天, 蜜思在服侍好拉格洗漱后也听到了今天的安排。
她抿了抿嘴，向拉格行了个礼：“殿下，我的母亲突然生病了。我可否在回城时不回城堡, 直接回家照顾她呢？”
拉格停下了扣袖扣的手，侧头向蜜思点了点头。
拉格还不忘嘱咐蜜思今天放她一天假，让其好好照顾母亲。
拉格带着奥拉夫在费雷迪丝的陪同下来到了城外的农田。
在临去前, 拉格已经在心里提前做好了准备。
如今是农业举步维艰的时代，奴隶作为最廉价的劳动力肯定会过得非常艰辛。
但当拉格真的被牵着马行进在田埂上时, 她才真真切切地看到了总人口占松恩近百分之三的奴隶们是活在了怎样的人间炼狱。
现在已近初冬时节, 冷冽的北风呼啸地卷走了残阳中的暖意。
农田里瘦骨嶙峋的奴隶们身上却只挂着几绺布条, 堪堪遮羞。
奴隶们手里拿着的不是锄头丶镰刀。
他们在用最简陋的木棍当作农具。
一个个麻木地举起冻得通红的手臂，一下下去砸开脚下坚硬的土块。
明明是成年男女，可他们每一个人的手臂粗细甚至都比不上拉格。
一旁的农事官见拉格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那些奴隶身上。
他自作聪明地以为是这些衣不蔽体的贱民们冒犯到了尊贵的王储殿下。
农事官脸色一变, 立刻快步上前抢过了奥拉夫手中的缰绳。
他一边牵着拉格的马改道, 一边胁肩谄笑地解释道：“这边, 这边！王储殿下，这些贱民们不懂事污了您的眼, 我立刻让人把他们赶走！”
说话间，农事官就向不远处站着的手下们使了个眼色。
收到了农事官投来的警告眼神, 管事们惊恐地打了一个寒颤。
生怕被迁怒的他们立刻扬起了手中的鞭子，仿佛赶牲畜般地将奴隶们快速驱赶到了牲畜圈里。
在牲畜圈里牛马尚且能舒展地躺下，奴隶们却只能三三两两地被拴在了一起。
他们目光呆滞地坐在牲畜的排泄物中, 任由昆虫在身上的伤口里爬来爬去啃食着血肉。
拉格实在看不下去了。
她勒住了缰绳，低头向农事官吩咐道：“大致情况我已经了解了，明日我会再来一趟。”
然后, 拉格就调转马头策马回城了。
不断后退的景色并没能带走拉格心里的愧疚。
拉格觉得自己一直以来的自欺欺人被彻底撕开了遮羞布。
我愤愤不平于神明的傲慢。
然而, 身为统治阶级的我对于这些人不也是一个高高在上的“神明”吗？
心安理得地享受着这些人供养的拉格希尔德王储殿下, 你不也是一位靠在弱者身上吸血而活的“强者”吗？
我念了十几年的书，看过了数不清的书籍和文字记载。
历史的真貌，我早已烂熟于心。
可我还是以“我终将回家！不管有没有我，这个时代的故事终将缩成历史的一个脚注”为理由，自我欺骗丶自我麻痹。
就是从这天开始，拉格决定她要为松恩做点什么！
一路上，拉格的脸色都很难看。
回到王城后，奥拉夫在拉格下马转身离去前轻声叫住了她。
奥拉夫低头红着脸，将藏在背后偷偷采来的花束往拉格手里轻轻一塞。
他……是在安慰我吗？
拉格的心中泛起了涟漪，原本阴云密布的心情仿佛照进了一束暖光。
但身心俱疲的拉格没有心思多说什么。
她接过鲜花，勉强向奥拉夫露出了一个笑容。
回到卧室，拉格挥退了闻讯而来的代班侍女莉莉娅，并强调不希望任何人打扰。
然后，拉格就瘫坐在壁炉前的躺椅上。
她脸上的挣扎之色几番变幻。
片刻后，拉格还是深吸了一口气坐起画下了一个召唤阵。
被频繁召唤的尼奥尔德在上线后保持着沈默。
拉格至今没有见过尼奥尔德的真容。
但从周围如同淬了冰的低气压中，她不难察觉出尼奥尔德的忍耐快要到达极限了。
拉格用力掐住了虎口，强装镇定道：“我想和你做个交易。”
周身的威压瞬间变得更强了。
尼奥尔德不带起伏地回道：“上次的契约，你至今都未履行。”
“这次的交易就是与契约有关。”
说完这句话，拉格这才感到“闷笼”放开了一个小口。
拉格按住胸口处快跳出嗓子眼的心脏，咬牙继续说道：“按照当初的约定，我每月需向你支付两壶生气或者与其等价之物。神血本身的价值是远超两壶生气的，对吗？”
刹那间，拉格仿佛看到了高高在上的神明对她投来了警告一瞥。
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拉格仿佛亡命之徒附身般，索性一股脑地全说了出来。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神血其实就是个提纯器。它能让神明最大限度地从神力者身上抽取最纯净的生气？”
很好，威压不再是“闷笼”了。
坐在壁炉前的拉格顿时被泰山压顶了。
她身下的椅子因为不堪重负，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哀鸣。
门外听到了动静的莉莉娅担心地敲门问道：“王储殿下，王储殿下？”
拉格单手撑着扶手，艰难地动了动手指指向了门口。
在压力稍稍减轻后，拉格边咳嗽边回覆道：“没事，我不小心撞到了椅子！你去厨房帮我拿点吃的吧，顺便给奥拉夫也带一份。”
走廊外，莉莉娅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门内，尼奥尔德阴柔的声音中带上了几分若有若无的杀意。
他宛若恶魔低语般在拉格的耳边诱哄道：“乖女孩，告诉我~是谁告诉你这些的？是那个祭司吗？”
差不多了！
拉格定了定心神，直言不讳道：“是我猜的，看来我猜对了！既然秘密已不是秘密，就先让我把话说完吧！我不知道神血究竟能提纯几成，但光论它的价值你我都心知肚明。”
拉格的语速越说越快。
因为她面前壁炉里燃烧着的火焰正蜕变为一条吐着信子的火蛇。
火蛇“嘶嘶”地冒着火星。
它随着拉格口中每一个字节的吐出由下而上地缠绕在她的周围。
拉格舔了舔干燥的嘴唇，不断在心中暗示自己忽视火蛇的存在。
她眼睛不眨地盯着空气，继续道：“尼奥尔德大人，我无意去探究这背后的秘密。我只是想将那部分额外的价值转换为我应得的奖励。”
说完最后一句，火蛇的蛇信距离拉格的眼球不过几毫米了。
明明是火焰凝结的毒蛇，拉格却感到了透骨的寒意。
一滴汗水顺着拉格的发际线滑落至下巴。
汗水里的盐分给她带来了明显的刺痒感，可拉格不敢擡手去擦。
尼奥尔德突然轻笑一声。
他紧贴着拉格的耳畔问道：“你想要什么？”
“你的另一个神力——丰饶。”
“嘶——”
火蛇张大嘴巴向拉格发出了威胁的嘶鸣，两颗火红的毒牙在开合间透着死亡的锋利感。
拉格干脆闭上眼，对着空气开始背诵她记忆中的那篇文献。
“第三名阿萨神名叫尼奥尔德，住在天堂中的诺欧通。
他掌管了风的方向，平息了狂暴的水火。
船员与渔夫颂赞他的名。
面对祈求的人，富足的他会赐下丰饶和土地。
他是在华纳海姆被养大的。
——《欺骗古鲁菲》，。”
火蛇不甘地闭上了嘴巴，向后退去。
尼奥尔德撤掉了威压，不辨喜怒地向拉格问道：“这首诗歌是出自谁人之手？”
眼见火蛇重新退回了壁炉的火堆里，并化为了一团普通的火焰，拉格稍微松了一口气。
她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向尼奥尔德提出：“只要你答应我的条件，我会于明晚之前拿到那一滴神血，并将《欺骗古鲁菲》作者的姓名双手奉上。”
在尼奥尔德冷冷地扔下一句“应允”后，拉格一直屏住的呼吸终于能放开了。
大量的空气重新涌入了拉格缺氧的肺部，让她大口地喘着粗气。
怦怦直跳的心脏仿佛又为她的四肢注入了无穷的力量。
拉格一蹦三尺高地跳下了椅子，在壁炉前来回走动以宣泄她心中止不住的激动。
这次博弈让拉格感觉到她开始真正地坐上谈判桌的末位了。
末位就末位！
没关系！一步再一步，总有一天我和他们之间将再无阻隔！
第2天，拉格一脸神清气爽地蹬开了被子。
她以最快速度完成了梳妆打扮，抓了一支炭条一路小跑地去找大祭司了。
大祭司刚做完早课，面对拉格的来访他有些诧异。
拉格恭敬地捶了一下右肩，明亮的眼睛里充满了恳求。
“我需要一滴神血。”
听到拉格想要动神血后，大祭司并没有生气。
他整了整长袍，带着拉格来到了休息室。
入座后，大祭司先是烧水煮了一壶草药茶。
在等水开的期间，大祭司向拉格平静道：“你知道为什么只有等到国家危难之际才会启用神血吗？”
拉格无意识地摸索了一下手心里攥着的炭条，迟疑道：“因为诸神黄昏后，神明不再回应眷属的祈祷？”
大祭司不点头也不摇头。
他垂眸看着水雾淡淡道：“神明的眷属是独一的，信徒会在宣誓的那一刻被打上标记。贸然使用其他神明的神血，只会落得死亡的下场。而且，不是所有人都能获得神明的认可。”
标记？
在拉格看来，这更像是家猪被养殖主盖上了蓝章烙印。
真不甘啊！
“所以，觉醒者都是皇族血脉？所有的皇族血脉都是神明的后裔吗？”
大祭司点了点头，他严肃地直视着拉格的眼睛。
“有记载说觉醒者能看到常人看不到的世界，你是发现了什么才想要让澜也成为觉醒者？”
拉格闻言微诧。
为什么大祭司会下意识地以为神血是给澜用的？
明明是我要用啊！
大祭司看着拉格惊讶的样子以为她是不清楚情况，便补充解释道：“神血只能用在神明后裔的身上，以便开启传承。虽然都是神明的后裔，但也不是每个人都能成功。而且，每一个人也只有一次机会。”
大祭司束手靠向了椅背，他那双和澜相似的蓝眸里毫无涟漪。
“无论出现了什么情况，澜都会一直稳坐王座。特别是在有了一个觉醒者后，我不可能让澜去冒险。”
拉格眨了眨眼没有急着解释，而是在手心画下了一个请神法阵。
大祭司话里的潜台词是澜的重要性比她重，这其实也没错。
果然，慈祥老爷爷的前提是不触犯他的底线呢！
但我提前准备的说法要调整一下了。
大祭司见拉格并没有因为自己的无情而伤心难过，便放心地低头煮茶去了。
“女神澜于梦中降下神谕，我想用这滴神血升级神力。大祭司……”
拉格话还没说完，大祭司手中擡起的茶壶就直接摔在了桌上。
大祭司激动地站起身。
他颤抖地想要拂开拉格额前的刘海却又不敢触碰，全然不顾洒下的茶水已浸湿了长袍。
拉格清了清嗓子说了句“愿神助我心想事成”，便主动捋开了头发。
她额头处的神痕果然变得更清晰完整了。
呵！这次的傲慢神明可真是破天荒得配合～
看来，神血的作用远不止是个提纯器。
那么，来吧！
让我看看尼奥尔德你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