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是真的
    原先，他最期待的就是晚上和楚然在梦境中相会，但是现在，他竟莫名的开始期待，白日那个总是低着头，看不清脸的小太监的出现。
    李覆很清楚自己会有分不清楚梦境和现实的情况，但是那只是在楚然出现的时候。平日里上朝丶处理政务，李覆都分的清楚。
    但是现在，李覆却恍惚了，他感觉自己是在现实中，但是却好像发生了梦境中才会发生的事情。
    那个“形迹熟悉又可疑”的小太监，好像只是一个影子，一个由李覆幻想出来的，很像楚然的影子。这个影子本来只应该出现在梦境中，但是现在，他却出现在了李覆自以为的现实当中。
    这种情况，其实以前也经常出现，比如李覆经常会在用膳的时候，坐着处理政务的时候，吩咐下人做什么事的时候，面前会突然出现楚然的影子，但那个影子只会做楚然和李覆相处时，楚然曾经做过的事情，就像是将他们的过往在李覆的脑海中，又一遍遍的回放，也正因如此，当影子消失的时候，李覆能分辨清楚，这只是李覆的幻觉。
    可是现在，这个影子像是有了自主的意识，他来来往往，从未露出正脸，并且还在做着他记忆中楚然从未做过的事情，但却给李覆一种比之前还要熟悉的感觉。
    楚然干完活走出去，李覆注视着楚然的背影，冷不丁的，开口问董全，“你能看见吗？”
    董全被问的一脸懵，“陛下，您说什么？”
    李覆还是看着楚然离去的方向，“那个小太监，你能看见吗？”
    董全蹙了下眉，心想陛下这是又犯病了？
    但先前陛下问这句话时，前面都是一个人都没有。但这次，却恰恰相反，前面是真的有人的啊！
    这病难道还会变的？
    董全不理解，也不明白。
    好在，之前太医嘱咐过董全多次，若是陛下再产生幻觉，那就老老实实的交代，看到什么就说什么，切不可撒谎。
    按照太医说的做，总没错。
    想到这些，董全从善如流的答道：“启禀陛下，那是小楚公公，来咱们这得有差不多一个月了。”
    “新来的？”
    “是。”
    李覆知道董全不会对他说假话，因为每次当李覆问这样的话时，董全总会说，这是假的，前面根本没人。
    但是这次，董全却说，真的有人，不是李覆的幻觉。
    新来的小太监。
    要不然董全就是假的，他现在所看到的一切都是假的，他还是在做梦。要不然，董全说的就都是真的，那真是个新来的小太监。
    如果这是梦的话，这个梦，未免也太长，而且，梦里出现的只有董全，就算是那个身影很像楚然的小太监，也只是出现了那么一两次……
    李覆觉得很不对。
    哪里都不对。
    他脑海里分辨梦境和现实也是有标准的。
    现实里，大部分时间都是宫女太监丶大臣丶侍卫，楚然在这些时间里，只会极少数的出现。但在梦境中，他一直跟楚然待在一起。
    所以，这是现实，并非梦境。
    那么这就不是楚然，而就是董全口中所谓的，一个新来的小太监。
    无关之人，李覆不会在意。
    他不再观察这个新来的小太监，但是到了晚上，楚然闭着眼睛安静的躺在李覆的大腿上，李覆一垂眸，就能看见楚然脖颈上的那些或轻或重的青紫色痕迹。
    李覆一瞬间，又陷入了茫然。
    这是他在楚然身上留下的，有今晚的，有昨晚的，还有前天晚上的……
    淤痕的位置，似乎是与那个小太监脖颈上的那些痕迹，位置好像是重合的。
    不仅是位置，就连大小丶深浅都一样。
    结果到了第二日的白日，当新来的小太监又若有似无丶漫不经心的将昨晚的那些痕迹呈现在李覆面前时，李覆终于控制不住，一只手颤抖的握住了楚然正要倒茶的手腕。
    “把头擡起来。”
    李覆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楚然，嗓音发颤的命令道。
    “哐当”一声，装满了热茶的茶壶落地，砸在了两个人的脚边，楚然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并蹲下身子，开始收拾地上被摔的粉碎茶壶碎片。
    “嘶——”
    刚碰到碎片，脆弱单薄的食指指腹就被尖锐的瓷片刺破，鲜红的血珠从指腹溢出。
    “皇上息怒！皇上息怒！”
    董全吓了一跳，赶紧跑上来，他站在楚然前面，呵斥道：“笨手笨脚，还不赶快滚！”并用脚轻轻踢了楚然一下，楚然理解了，赶紧把碎瓷片全都收拢到漆盘里，端起来就转身赶紧往外面去了。
    “把您的龙袍弄脏了，奴才这就去叫人给您重新拿一件来。”
    李覆没搭理董全，而是看着楚然离去的方向发呆。
    捧着漆盘走到殿外，楚然擡起右手，看了看自己被划破的手指。
    好在他下手比较轻，伤口也比较小。
    楚然还是很怜惜自己的身体的，痕迹嘛，有一点就行啦，又不需要弄的很严重。
    晚上的时候，李覆果然发现了楚然右手食指上的这一点小伤。
    李覆眼神闪烁了一下，然后擡起头，紧盯着楚然的眼睛，“如何伤到的？”
    楚然扁了下嘴，握着自己伤的并不严重的手指，可怜兮兮的说：“捡东西的时候，不小心把手刺破了。”
    “捡什么东西？”
    “茶壶啊！”楚然生气的说：“某人也不知道吃了什么，力气比犟牛还大，抓着我的胳膊，我一时没拿稳茶壶，茶壶就摔地上去了。”
    李覆漆黑深邃的眸底，迷茫丶困惑丶不解，宛若滴在宣纸上的墨汁，向四处蔓延开来。
    他嘴唇嗫喏了一下，颤抖着问出了一个连他自己都没想到的问题。
    “楚然，这是梦吗？”
    楚然眯着眼睛，笑眯眯的看着他，“你觉得呢？”
    “是梦吗？”李覆又问了一遍。
    楚然收了玩笑的心思，郑重的看着他，回道：“不是。”
    “是梦吧？”李覆喃喃自语着，又似乎是觉得自己很可笑，总是幻想梦境变为现实。次数多了，李覆就明白，这都是梦，不是真的，这只是梦。
    “骗人的吧……”
    “只是梦……”
    李覆无力的抵住了楚然的胸膛，如同在雷暴天气被独自一人留在巢穴中的幼崽，语气脆弱的近乎绝望，“只是梦罢了，不是真的……”
    楚然擡起手，轻抚着李覆的头发，心脏却传来密密麻麻针扎一样的疼痛。
    他宁愿李覆一直意气风发，一直高高在上，一直无所不能，他也不想看到李覆这样脆弱的样子。
    这让楚然的心，也跟着李覆一起疼。
    真的有那么离不开楚然吗？
    楚然并不觉得自己是多特别的，也不是非楚然不可的，因为不是那么特别，所以也不是不可替代。
    然而，就在此刻，楚然所希求的安全感，全都被李覆填满。
    原来，楚然也可以很独特，也可以很不可替代。
    “是真的。”
    究其根本，所有不安全感的本源，是楚然也不可以离开李覆。
    楚然是真的，楚然想要和李覆在一起，也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