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一个大窟窿
    第二日，楚然扫地的时候，依旧在原地方碰见了昨日骗他的那个老太监。
    老太监双手揣在袖口里，坐在石墩子上，似在闭目养神。
    楚然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这么热的天气，把手揣进袖子里，也不嫌热。
    不过知道他一直在骗自己后，他要是再说自己腿脚不好，走不了路，楚然也一定不会再上当。
    楚然拿着扫帚一左一右的扫着地上的叶子，经过老太监身边，楚然冷脸：“让让。”
    老太监把脚擡起来，楚然用扫帚往他脚底下一抡，然后继续向前。
    等楚然把这一片全部扫完，他提着扫帚往回走，经过老太监有两三步远时，身后老太监再次幽幽开口，“喂，咱家在这儿坐腻了，想去你那坐一会儿，你过来，把咱家背过去。”
    他说完，还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理所当然的将手朝楚然伸了过去。
    楚然立马转过身去，清秀的脸上是掩都掩不住的怒意，“你自己能走，还让我背你！你这个老骗子。”
    老太监皱眉：“你这小太监，怎么同咱家说话呢？还懂不懂规矩了？”
    “不懂规矩怎么了？有本事你自己起来啊！”
    老太监鼻子里溢出一道冷哼，“都说了咱家腿脚有问题了，你还逼咱家站起来。”
    楚然心道，他竟然不上套？
    不过，刚才老太监要是真当着他的面站起来，楚然肯定掉头就走，一点儿都不留恋的。
    “你这小太监。”老太监叹了口气，一边抚摸着自己的膝盖，一边道：“咱家这膝盖确实是有毛病，现在也的确是走不了了……你不愿意背咱家也行，那你把咱家扶起来总成吧？”
    “谁搭理你。”楚然冷哼一声，径自往前走。
    但走了两步后，楚然又黑着脸，返身走了回去。
    老太监还以为楚然走了，在原地正唉声叹气着，没想到楚然走了两步又回来了，他笑了笑，趁着楚然弯腰的功夫，把手搭在了楚然的肩膀上。
    “去哪儿？”楚然依旧黑着脸问。
    老太监道：“刚才不是说了吗？在这儿坐腻了，去你那坐一会儿。”
    楚然：“干嘛要去我那里坐，其他地方不能坐吗？”
    老太监给的理由是：“你那个椅子咱家躺着舒服，要不然你把椅子送给咱家如何？”
    楚然：“想得美。”
    躺椅可是郭茂学留给他的“遗产”，虽然平常他不经常躺，但是说不定再过几年，他年纪大了，就爱上躺了呢？宫里什么东西都很金贵，他才不会随便给别人。
    “哎？你袖子里藏的是什么？”
    楚然发现老太监袖口里鼓鼓囊囊的，怪不得刚才见他的时候，大热天还揣个袖子，原来袖子里是藏了东西。
    老太监说：“别管，跟你没什么关系，专心带你的路。”
    楚然撇嘴，这老太监，还真把他当拐杖用了。
    回了院子，老太监坐到躺椅上，照例跟楚然要了一壶茶，不过这次，他只要热水，没要茶叶。
    安顿好老太监，楚然打算去找李覆。不过还没等他出门，李覆便先一步到了门口。
    楚然抓着李覆的小细胳膊，将他拽到院子一边的角落里。他松开李覆，将另一只手伸进怀中，从里面掏出一个纸包，塞进了李覆手里。
    “哎？你俩鬼鬼祟祟的，偷藏什么好东西呢？”
    老太监扯着嗓门，冲着两人喊道。
    楚然扭头，看着老太监，理直气壮道：“干什么！我们偷藏吃的怎么了！别以为我没看见，你袖子里藏的是茶叶，老抠门的，就许你藏茶叶，不许我们藏吃的！”
    老太监顿时被说的理亏，脸色变了变，片刻后，他将藏起来的茶叶从袖子里拿出来，然后对楚然说：“茶叶给你们俩小崽子喝，你藏的什么，也分咱家一点儿。”
    楚然走过去，老太监带的茶叶是用瓷罐装的，楚然打开，闻了闻，闻着倒是挺清香的，可惜他不懂茶，“什么茶叶？”
    老太监表情懒散的说：“今年新上的白茶。”
    “这茶叶很好吗？”楚然又问。
    老太监冷嗤，“那是当然，这都是今年的贡茶。”
    “贡茶啊？那我得尝尝。”
    楚然的确不懂茶，但贡茶能跟普通的茶叶一样吗？那可是给皇帝老子喝的茶。有机会能跟皇帝老子喝一样的茶，那说出去，也是挺牛逼的吧。
    楚然跑进屋里，又拿了两个茶杯出来，他提起茶壶，给自己和李覆一人倒了一杯。
    茶汤翠绿明亮，清澈透亮，一股淡而清新的气味扑鼻而来。
    楚然低头抿了一口，茶香浓郁，口感清新，即便是不懂茶的楚然，也觉得这茶水不错，于是他仰头，将杯中剩下的茶水一饮而尽，如同牛饮一般。
    “好喝，我再喝一杯。”
    楚然提着茶壶又倒了一杯，像喝水一样，一口气给闷了。
    他要倒第三杯时，被老太监伸手拦住了，老太监皱着眉，说：“这么好的茶给你喝，就是浪费。”
    楚然撇嘴，“小气，不就喝你一点儿茶水吗？”
    老太监瞪眼，“你知道这茶叶多珍贵吗？要是放民间，一两茶叶便值一金！你刚才喝那点儿，把你卖了都不值那么多！”
    “这么贵呢？”楚然说：“那我可得多喝点儿。”
    楚然的想法是，这么好的东西，出了这个门，可就没这个店了，那他可不得多喝几口。
    老太监立马将茶壶抱了回去，瞪着眼珠子，一副护犊子的架势。
    “好了好了，我不喝了。”楚然把茶杯放下，嘴里还喃喃了一句，“小气吧啦。”
    然后成功的把老太监给气的不轻。
    这个狗崽子！是他小气的问题吗？分明是这狗崽子啥也不懂！
    不过楚然是个很公平的人，既然老太监分享了他的茶给他们，那楚然也会分享自己食物给对方。
    楚然扭头，对李覆说：“把我给你的东西，也分一点儿给他。”
    李覆已经喝完了手上的茶水，他将茶杯放到一旁，腾出手来将用纸包裹的食物打开。
    里面是四个新鲜的凤梨酥。
    楚然拿了一个出来，递给老太监。
    “呶，给你。”
    “凤梨酥啊。”老太监伸手接过，咬了一口，又慢悠悠的拿起茶杯。他一口凤梨酥，一口茶水，吃的慢腾腾的。
    楚然也拿了一个，慢慢的吃了起来，他对李覆道：“剩下的都是你的。”
    老太监看向李覆，于是看见了李覆手里的两个凤梨酥。
    李覆低头，拿起其中一个凤梨酥，垂眸慢慢的咬了一口，凤梨甜腻的果香味立马在整个口腔溢开来。
    “好吃吗？”楚然看向李覆，笑嘻嘻的问道。
    李覆舔了舔沾了甜酱的下唇，擡头看向楚然时，浅笑着点头。
    七月中下旬，天气越来越热的同时，暴雨也变得多了起来。有时候上午还是晴空万里，一到下午，便是阴云密布，电闪雷鸣。
    最近李覆住的宫殿因为年久失修，而房顶有些漏水。眼看着一整个白天，天都是阴沈沈的，到了下午的时候，邢寂感觉晚上可能会下雨，于是趁着天还没完全暗下来，邢寂想着赶紧把房顶整修一下。
    邢寂在上面整修房顶，李覆则盘腿坐在床上看书。
    李覆的母亲生前很爱看书，这些书也全都是母亲留给李覆的，李覆对这些书很爱惜，所以即便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些书除了旧一些，依旧保存的很好，也并没有太多破损的地方。
    只是，李覆的母亲教给李覆的东西并不多，她只教会了他认字，便猝然离世。之后，李覆就被迫搬到了这个偏僻老旧丶常年无人居住的宫殿，原本伺候李覆的那些宫人们，除了邢叔，没有一个愿意留下来。
    可即便如此，李覆还是磕磕碰碰的长大了。
    手上的书，李覆不知翻过了多少遍，有很多地方，是李覆不能理解的，但也不会有人给他解释就是了。
    他就这样半懂不懂的看着，哪怕那些李覆并不理解的句子，他至今已经能够倒背如流。
    头顶忽然传来一声闷响。
    李覆擡头，原本只是有些漏水的房顶，如今却成了一个大窟窿，傍晚的阴风从窟窿洞里飕飕的往里钻，下一秒，李覆便看见窟窿口处出现了邢寂那张有些呆滞茫然的脸。
    片刻，房屋后响起“咚”的一声，没多久，帘子被掀开，邢寂从屋外走了进来。
    他神情愧疚又茫然，“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不过你不要担心……我很快……修好……”
    邢寂比划完就要走，李覆擡头盯着房顶那么大一个窟窿，看了一会儿，忽然开口：“邢叔。”
    邢寂转过身，疑惑的看着李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