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一起睡
“可以把他交给邢叔。”李覆说。
“什么?”楚然茫然的擡头。
李覆说:“邢叔会想办法的,一定不会把你给供出去。”
楚然忐忑恍惚的看着李覆。
是啊。
李覆虽然不受宠,但毕竟是皇子,他的办法肯定比自己多。还有那个邢叔,应该也是个很厉害的人,把郭茂学交给邢叔,邢叔会想出办法的吧?
“你就在这里别乱动。”李覆起身,楚然瘫坐在地上,脸色惨白,但眼睛却红通通的,像兔子一样,可怜兮兮的看着李覆。
不自觉的沈默片刻,李覆说:“我去找邢叔,等我回来。”
“好。”
楚然忍不住收拢起双腿,用胳膊下意识的圈住了自己的膝盖,然后将头埋了进去。
好像一只躲在壳子里的乌龟,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暂时逃避眼下他无法应对的场景,从而得到片刻的安宁。
一直到傍晚,天将黑不黑的时候,李覆回来了,他身后还跟了个高大健壮的中年大汉。
楚然保持着李覆走时的那个姿势,坐了整整一个下午。李覆不让他乱动,他真的一点儿都没有乱动。
地上的血已经干涸了,郭茂学的后脑勺,也不再继续流血,但他也一直都没有醒过来。
邢寂走上前,看了楚然一眼,然后弯下腰,像是拖尸体一样,将郭茂学背到了身上。
一切做完之后,邢寂看向李覆,李覆朝他点头,邢寂便背着人出门去了,不一会儿,邢寂高大的背影,便彻底的消失在傍晚朦胧的夜色之中。
郭茂学被邢寂背走后,楚然方才彻底松了口气。
就像是压在背上的巨石,被人挪了下去。楚然挪动着僵硬发麻的四肢,缓慢的从地上站了起来。
李覆说:“我们把地上的血擦擦吧。”
“好。”
楚然打了好几桶水,几乎是把整个地板都彻底的擦了一遍,不仅是完全看不出血渍,甚至连一丁点的血腥味都闻不到了,楚然方才停手。
他累的瘫坐在椅子上,低垂着脑袋,手里还抓着一块湿淋淋的抹布,抹布不停的滴着水,楚然有些丧气。
说不出是哪里丧气,但他就是很丧。
李覆在旁边的凳子上坐下,似乎是疑惑,又似乎只是随口一问,“你很害怕吗?”
“就……还,还行吧。”顿了顿,楚然硬着头皮说:“其实也没那么怕。”
但其实,楚然心里已经快要怕死了。
楚然虽然学习一般,但一直都遵纪守法,甚至同学们有需要帮忙的地方,他也总是竭尽全力的去帮他们。他没有参与过任何的打架斗殴,也从未欺负过别人,突然遇到这种事,他怎么可能不害怕。
当初给郭茂学下毒,他都是做了很长时间的心理建设,才敢着手去干的。但即便这样做了,他也并不后悔。因为郭茂学欺人太甚,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讨回属于自己原本该有的利益。
他是为了自保。
只是,依旧会觉得很丧罢了。
他不想把事情闹到这步田地。
郭茂学发现他骗他的那一刻,楚然当时害怕的,甚至心脏都快要停止跳动。
李覆看了楚然一眼,他看到楚然躲闪游移的目光以及失魂落魄的神情,但他却什么都没说,只是陪在楚然身边,陪他安静的坐着。
“我……”
不知枯坐多久,就在楚然鼓起勇气,打算说点儿什么的时候,李覆突然开口打断了他。
“他活该。”
“啊?”楚然茫然。
李覆看向他,晦暗的眸底掠过一抹阴翳,他用极轻极缓的声音说:“就是死了,也活该。”
郭茂学失踪的消息,很快就在底层的宫人之间传开了。宫中的贵人自然是不会在乎一个太监的死活的。
中间有人来查问过楚然一两次,但楚然都说不知道,没见过,郭茂学就是突然就消失不见了。
时间久了,郭茂学失踪的事情,不知道是查不出个结果,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总归是,最后没有人再过来找楚然问话了。
楚然不知道李覆身边的邢叔,到底把郭茂学带到了哪里,楚然也不想多问。
直到很多年后,楚然方才知道,在李覆将石头朝着郭茂学的脑袋砸上去的那一刻,郭茂学就已经死了。
但这都已经是后话了。
只是,郭茂学被带走之后的好几个晚上,楚然都在接连的做噩梦。
他在梦里反覆的被郭茂学勒脖子,直到被勒的无法喘息,他才会从梦中惊醒,然后才意识到自己是在做噩梦。
但醒来之后的楚然,却不敢再继续入睡。
他双手拥着被子,孤独的坐在黑暗中,安静的听着夜风拂过树叶的簌簌声响,直到月亮被掩去踪迹,窗外天光微亮。
楚然立马抱起被子,从床上下来,拖着鞋子往门外跑去了。
睡意朦胧间,李覆隐约听到有人在敲门。
他半睡半醒的从床上下来,揉着惺忪的睡眼,过去开门。
楚然站在门口,他怀里抱着一床厚实的棉被,绕过李覆,转头就进了屋。
李覆站在原地懵了一会儿,把门关上,转身走了进去。
楚然一进屋,就把被子放到床上,然后开始将床里面腾出一个人的位置,随后把自己的被子铺开,楚然脚一蹬,脱去鞋子,很快上了床。
他把自己往被子里一塞,只露出两只眼睛和一只鼻子。
“那个,今晚我们一起睡吧?”
语气像是邀请,也的确是邀请,不过既是邀请,就有被拒绝的可能。但楚然已经想好了,即便李覆不答应,他也会死皮赖脸的留在这里,绝对不可能离开。
李覆并没有说同意或者拒绝的话,他只是一言不发的上了床,用实际行动告诉了楚然他的答案。
李覆躺回床上后,楚然一时睡不着,他翻了个身,盯着李覆的脸看了很长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好奇的问:“你是不是真的一点都不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