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揭发 看来真正做个咸鱼也不是那么简单……
今儿谢宁回来得比较早, 组织的事情已经忙得差不多了。他们在京城里设立了四个办事点,还有京城周边的县镇,也都设立了办事点, 留了几个人驻扎。
云歆写的宣传小故事, 也开始陆续登报, 只等有需要帮助的女子哥儿孩童上门来求助, 他们会酌情给予帮助。
谢宁到家没多久,陆川也回来了。
谢宁第一时间迎了上去, 想要和陆川分享他的进度,结果刚凑近了闻到了一股酒味。
谢宁吸了吸鼻子,问道:“你喝酒了?”
陆川没喝太多,身上倒也不至于像被酒腌入味一样, 只有浅淡的酒味,谢宁没有太过反感, 他理解夫君出门和朋友相聚,喝几杯酒都是正常的。
可能是喝酒的人自己闻不到吧,陆川嗅了嗅自己的衣领,什么也没闻到, 但还是带有歉意地笑道:“喝得不多,浅酌几杯而已。”
陆川避开谢宁想要上前抱他胳膊的手,柔声道:“我先去洗漱一下换身衣裳,一会儿再陪你说话。”
听陆川自己这么说,谢宁只好暂停自己的分享欲。
秋露白的酒味甘甜清冽, 初时不显, 后劲很足。本来还算清醒的陆川,经过热水浸泡,激发了体内的酒气, 从浴室出来是脸颊微红,眼神也有些迷离。
谢宁一看他那个状态就知道他有些喝醉了,连忙把人扶到软榻上休息。
刚把人扶到软榻上,谢宁正欲起身给他倒杯凉茶解酒,却被陆川一把抱住了。
谢宁不解地擡头,正好对上陆川的眼神,迷离而又空虚,隐约还有一丝伤感。
谢宁轻声问:“怎么了?今日聚会发生什么了吗?”
陆川眨了眨眼,然后露出一个笑容:“好事!苏幕和席东你知道吧?苏幕说要去当个夫子,以后去教学生诗赋;还有席东,被我忽悠去种田了!”
说到席东时,陆川眼神清醒了几分,开始兴致勃勃地和谢宁描述自己对席东的忽悠,语气里满是自豪。
谢宁被陆川的情绪感染,瞬间忘了陆川那个迷茫又空虚的眼神,干脆在陆川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两人相拥一起聊天话家常。
这些日子的忙碌,让谢宁都没有太多机会和陆川好好聊天。
“他真说要去庄子上种地?”谢宁瞪大了眼睛。
“是啊。”陆川笑了两声,带起胸口的震动,谢宁的侧脸正贴在他的胸膛,惹得谢宁耳朵都被震麻了。
谢宁揉了揉耳朵,又换了个姿势,笑道:“你把他忽悠去种地,昌盛伯要是知道了是你撺掇的,他不得踹上门来找你麻烦?”
陆川自信道:“那不能,席东现在还在国子监读书,就是因为昌盛伯怕他无所事事,被京里那些纨絝子弟带坏。我现在把人忽悠到庄子上种地,避免了他接触那些人,昌盛伯高兴还来不及呢。”
谢宁想想也是,反正席家又不需要席东区挣功名,到庄子上安安分分也不错。
难得有空闲,两人互相说着最近各自身边发生的事儿,一时间屋内都是温馨的气氛。
一直聊到晚膳时间,谢宁的分享欲得到满足,陆川的酒气也慢慢散去,两人感情都升温了不少。
晚膳过后,陆川和谢宁都不约而同地回了卧房,两人都没有再去书房处理事物或者看书。
有些时日没做,不仅是陆川,就连谢宁自己,也有些想念,这次热情了不少。
幽暗的室内,层层叠叠的床幔遮住了床内的风景,一只白嫩细腻的手伸出了床幔,紧紧攥着床边的木头,因为太过用力,还凸起了青筋。
很快一只较为宽大的手掌覆在这只白嫩的手上,轻柔地掰开紧攥的手指,把这只白嫩的手带回了床幔之内,再窥探不得一丝痕迹。
今天的陆川好像格外凶猛,谢宁好几次都忍不住想要逃跑,却被他掐着腰拖了回来。
一番云雨过后,陆川把人抱去了房间旁边的浴室洗漱,谢宁全程闭着眼睛,任由他为自己清理身子。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回到房间,谢宁疲惫又满足地睡了过去。
陆川把人抱在怀里,看着谢宁恬静的睡颜,满足的同时还有几分空虚。
陆川也不知道为什么,按说现在的生活他应该很满足才是,心爱的人就在身边,不出意外的话,他们至少能够相守几十年。
工作清闲有面子,一个探花郎名头给宁哥儿挣回了面子,岳家有权有势力,哪怕他官职低微,也不用担心会被人给欺负了。
没有经济的压力,也没有被人欺压的紧迫感,整日去翰林院就是看书吃饭休息,这不就是他曾经幻想的咸鱼生活吗?
为什么他现在内心却没有很快乐?
今天听到苏幕说要去当夫子,陆川其实很替他高兴,因为他找到了自己想做的事情。还有席东,他说起种地的时候,眼里的闪烁着光芒,仿佛看着植物在他的努力下越长越好,他就能获得巨大的成就感。
正是因为看出了席东眼里的渴望,陆川才会积极去劝说他往这个方向去发展。
劝说别人时陆川的话术是一套一套的,但轮到自己,他回想一通,竟发现自 己没有什么目标。
曾经的他以科举考中进士为努力的目标,也正是因为这个目标,他逐渐适应了在大安的生活,他一颗漂浮的心慢慢定了下来,极少再想去前世。
可如今考上了进士,他的目标达成了,极度的兴奋过后,他却突然失去了目标。
陆川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看来真正做个咸鱼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儿,心态的转换,他还需要慢慢去适应。
他对着谢宁轻吻了一下,闭上双眼,然后沈沈睡去。
*
王二丫在医馆养好了身体,本来想回北泉镇的毛线工坊继续干活,不过工坊的老板怕李家人来找麻烦,他给了王二丫母女一两银子当赔偿,让她们另寻出路。
好在谢宁好事做到底,让大河把人送回去,得知王二丫没了毛线工坊的活计,镇子上也没有人敢雇佣她们,便让大河把人带回京城,让王二丫到妇联的一个京城办事点干活。
城西的妇联办事点处,王二丫正在切菜准备做饭,后门传来了敲门声,她擦了擦手上的水渍,一边喊着一边去开门。
大河领着一个挑柴的中年男子,男子挑着一担柴走了进来,大河带着他往厨房的方向走去。
“放这里就行。”
男子放下柴火,大河给他结了银钱,他便乐呵呵地走了。
这是城外打柴来散卖的农户,大河回来时刚好看到了,便让人担着柴上门了。
王二丫在医馆养伤时,谢宁时常让报童们给她们母女送饭,母女俩夥食一下子变好了,有饭有肉的,还能吃饱肚子,王二丫现在看着比之前年轻了不少,身上也不瘦得像皮包骨一样了。
王二丫忧心道:“大河兄弟,我们这个办事点也开了几天了,没有一个人上门来,咱们还吃得这么好,东家会不会亏本啊?”
大河笑道:“这怎么会亏本呢?这个办事点又不是用来做生意的,哪里来的亏本?”
报社最近又招了一批报童,大河他们这批报童是从报社建立开始便在报社干活,虽然除了小溪剩下的都是男孩,但他们年纪小,在报社经过不少文学的熏陶,再加上三年的卖报经历,基本是既机灵思想也不封建古板。
即便是去求助妇女哥儿的组织干活,他们也没有什么反对的思想。
最重要的是,他们对谢宁很忠心,算是谢宁培养出来的亲信,派他们去监管各个办事点是最合适不过了。
还是和以前卖报一样,两个人一起搭配,大河还是和小溪一起,城西的这个办事点距离报社最近,谢宁特意把小溪安排在这里。
本来谢宁是打算让小溪继续在报社里干活,可他听说了谢宁的计划,怎么说都要参与,谢宁拗不过他的歪缠,又看他是个小哥儿,索性就放在眼皮子底下了。
看王大姐还是这副忧心的状态,大河安慰道:“刚开始这都是正常的,我们现在的宣传刚开始,等那些需要帮助的人看到宣传,再到她们下决心来求助,这期间肯定是需要一些时间的。”
看大河都这么说了,王二丫只好勉强自己放下心中的担忧,继续回去做饭了。
城西的办事点设立在闹市中,前面是店铺,后面可以住人。店铺里摆了一张桌子,还有几条凳子,门口立着妇女哥儿救助联合会城西办事点。
小溪在坐在凳子上拿着一张报纸叫王小花认字,他作为报童,这三年多下来,通用的字学了不少,至少能够自己看懂报纸了。
“这个字读变,变化的变。”
小溪脆生生的嗓音隐约传到后院,大河一边打水一边听他教人识字。
“哦,知道了,这个字是变化的变。”王小花的声音有些小,却不见一丝怯弱。
过了一会儿王小花又问:“溪哥儿,这个读什么?”
小溪答:“机,机会的机。”
一人教得开心,一人学得开心,气氛其乐融融。门口突然来了一个衣衫褴褛,头发凌乱的干瘦妇人。
妇人嘴唇干裂,气息奄奄,声音沙哑地问道:“请问,这里是大安报社吗?”
她自进了城门后,一路向人打听报社的地址,身心俱疲的妇人只依稀听到“大安报社”丶“妇女哥儿救助”等字眼,便以为这两个是一起的。
妇人稍微识几个字,认得妇女哥儿救助联合这几个字,以为终于找到了大安报社,大着胆子进去问。
小溪先是楞了一下,迟疑地点了点头:“也算吧。”这个办事点是报社主力开办的,也算是报社下面的办事点。
妇人看到小哥儿点头,她强撑着最后一口气,说自己有重要的事儿要投稿,然后便扶着门框晕了过去。
小溪和王小花都吓了一跳,小溪赶紧大喊哥。听到小溪慌张的叫声,大河直接扔下正在打水的水桶,装着水的水桶撞击在井面上,发出一声巨响,但大河已无暇顾及。
王二丫也放下刀从厨房快步走出来。
一见到大河的身影,小溪就喊着:“哥,她晕倒了,就问了一句这里是不是大安报社,说她有要事需要投稿,然后就晕了过去。”
小溪虽然有些慌张,但还是口齿清晰地说明了情况。
王小花紧紧跟在小溪旁边,神色有些瑟缩,王二丫先是摸了摸女儿的脑袋,然后上前检查妇人的情况。
大河虽然是个十三四岁的半大少年,但到底是男子,不好直接上去扶人,看到王二丫出来,他也松了一口气。
王二丫探了探妇人的鼻息:“还有气,看她脸色,应该是又饿又累导致的,小花,到厨房端碗水过来。”
王小花听话地去端水,王二丫以前是下地干活的,有一把子力气,而且这妇人很瘦小,她一下就把人抱进店里的长椅上躺着。
大河吩咐小溪去报社给谢宁或者荣斋先生报信,他自己则去医馆请大夫过来。
一通忙碌过后,王二丫把妇人安置在后院,等人醒过来,才让人小溪去通报谢宁。
这还是办事点开办这么多天以来,第一个找上门来的人,虽然对方说要找大安报社,但看她的情况,好像更需要妇联的帮助。
小溪来禀报时,秦竹正好在报社,便叫嚷着要一起去看看情况,于是两人便一起来了。
“这位夫人,听说你要给大安报社投稿?”谢宁问。
妇人脸上的脏污被王二丫擦干净了,头发也梳整齐,喝了几碗粥,虽然还有些气弱,至少说话不成问题。王二丫本来想替她换身衣裳,妇人紧紧抓着衣领不放,她也只好放弃,所以妇人身上还是那套褴褛的衣衫。
妇人一见到谢宁和秦竹,连忙站起身来行了一礼,面对谢宁的问话,因为不知道两人的身份,警惕着不肯说话。
妇人醒来后才知道,这里不是大安报社,而是一个不知道是谁办的妇女哥儿救助点,所以才会好心地替自己请大夫。
谢宁这才想起自己还没表明身份,便说:“我是大安报社的东家,你若需要投稿,我就可以做主。”
妇人试探道:“你真是大安报社的东家?”
荷花说:“你都不打听一下就要来投稿吗?京城里谁人不知大安报社的东家是个哥儿。”
妇人被荷花的音量吓得瑟缩了一下,嗫嚅道:“实在是妾身手中的稿件太重要了,必须要亲自交到报社的主编或东家手中。”
见妇人还是不太相信,谢宁只好把人带回报社,看着大安报社的牌匾,还有报社里来往的记者文人,都在喊谢宁为东家,妇人这才信了。
谢宁把人带到他的办公室,秦竹一路好奇地跟了进来,他倒是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稿件,这妇人如此谨慎。
妇人看了看周围的环境,自觉自己到了安全的地方,才小心地从怀里掏出一本小册子。
“妾身是庆阳府合水县人士,合水县县令勾结当地豪绅张家,搜刮钱财,侵占土地。妾身希望报社能报导出来,好让朝廷知道,我们合水县百姓正在受苦受难。”妇人眼神坚毅,声音却开始哽咽起来。
谢宁和秦竹对视了一下,都没想到对方竟然是为这事儿来的。
若妇人所说属实,那问题就严重了,当地贪污严重,上头肯定有人庇护,拔出萝卜带出泥,到时候得罪的人就多了。
不过谢宁可不怂,他除了永宁侯府这个靠山,报社还有圣上的掺和,王公公现在还继续审核着报纸呢。
谢宁朝妇人点了点头:“把具体情况说说吧。”
妇人一直觑着谢宁的神色,生怕他因为得罪人而拒绝她,看谢宁有揽下事情的意思,妇人忙不叠一股脑儿都说了出来。
这妇人姓胡,家中排行第三,大家都叫她胡三娘。胡三娘夫家姓赵,是合水县当地的小乡绅,家中有几十亩地,日子过得还算富裕。
自从五年前新县令来到合水县,他们的日子就变了,新县令和当地的豪绅张家合作,张家做局吞吃当地其他商户的产业,被其他商户们告到衙门,却被县令倒打一耙,反而被关进了大牢。
张家剥削得来的钱财,有八成都入了县令的口袋。
之后大家知道张家有县令撑腰,大家都不敢惹他们,不料他们却变本加厉,当地百姓被他们逼得都生活不下去。
有人想要到知府那里告状,岂料知府大人当面应得好好的,转头就把人关了起来。
还有人想要上京告御状,结果还没走出庆阳府,就已经被山匪给杀害了。这下谁人还不知是县令的警告。
合水县百姓生活在张家和县令的压迫下,所有人都战战兢兢,求告无门,只能任凭他们剥削。
今年张家要强买赵家的地,一亩地给一百个铜板,赵家当然不卖,胡三娘的丈夫就被张家少爷和他的狗腿给打死了,地也被强抢了去。
胡三娘只能带着一儿一女在赵家村里苟活,村里人可怜她们母子三人,腾了点口粮给他们,饿不死就成,因为现在县里农户的收成,要缴纳七成粮税,他们也吃不饱肚子。
当地的男子出不去县城,官官相护的情况下也让他们不敢轻信官府。
胡三娘一向胆子大,知道再这么下去,她们一家子都活不下去。她就想起了嫁到隔壁县的大姐,她大姐以前经常会给她寄报纸过来。
胡三娘知道,京城除了官府,还有大安报社这个敢于报导一切事情的地方,若是能找到大安报社,他们就有可能把合水县的事情捅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