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34.只是想确认
杉南医科大的校园里种了许多法国梧桐，树龄与建校时间相仿，树干粗壮两个成年人合抱才将将抱得下。每到夏末秋初从枝叶繁盛到满眼金黄，十分好看，堪称杉南医大一景。
进入深秋，树叶纷纷掉落积了一地，林荫道下也又成了风景。顾晓帆印象里“无边落木萧萧下”，就是在大学的深秋，在这一片片法国梧桐落叶时才有了具象化的认知。
这里有顾晓帆八年的大学记忆，有他的苦读，有他的意气风发，也有他酸甜错杂的暗恋和失败的对同一个人的两次表白。
顾晓帆和靳凯彦跟在张伟和靳凯彦表妹的身后参观校园各处。而此刻正值深冬，树上零星挂着几片枯叶，在寒风里摆动得摇摇欲坠。然而漫步在校园里，身旁是经过身侧年轻的学弟学妹；远处篮球场上还有打球的男生……热烈的青春让这冬天看起来便没那么萧瑟了。
阶梯会堂不断走出的人，让顾晓帆想起当年在那里开展的英语社团活动上，廉松节替被嘲笑口音的他解围，情景历历在目。也是从那个时候起，他就把廉松节放在心上。顾晓帆大学里自那往后的记忆便也都与廉松节有关。
触景生情，他们走到一栋教学楼前，几年前的这里，在一个雪夜，他得知廉松节喜欢男生，于是第二次告白，但却依然被拒绝。
顾晓帆放慢了脚步，当时的情景他依然记得，夜晚丶雪天丶围巾缝隙里掉进脖子上的冰凉雪花丶廉松节的沈默……像是一种恶性刺激。
“这里有你什么特别的记忆吗？”靳凯彦看到顾晓帆驻足的神情，问道：“这旁边就是花草景观林，倒像是个花前月下的好地方。”
顾晓帆一顿，淡笑道：“大冬天，花草雕敝的，哪里有什么花前月下，无非是缅怀一下青春罢了，一眨眼我都三十多了。”
“啊，但是你看着很年轻啊晓帆哥。”靳凯彦的妹妹廖凯歆说。
顾晓帆笑着看向对面的姑娘：“你才是最年轻的，后生可畏，临床的分数是最高的，你要加油。”
张伟笑：“晓帆当年在学校很亮眼的很优秀，廖同学要努力。”
“我会的！”小姑娘笑着，长长的马尾在寒风里被吹得扬起缕缕发丝，自信又青春。
顾晓帆他们准备离开去吃饭，他叫张伟一起：“学长，我们一起吃顿饭吧，难得见面。”
张伟笑着摇头，拍拍顾晓帆肩膀：“你薇薇学姐一个人在家带孩子没人做饭，我得赶回去，有空再聚。”
顾晓帆把一直提在手里的一个包装袋递给张伟：“送你家小宝宝的。我也不知道买什么好，母婴店里店员推荐的。”
张伟笑着接过礼物：“那我不客气啦，代替孩子谢谢你。我就先回去了。”
靳凯彦一直观察着顾晓帆，他今天的状态十分松弛，至少比起他们第一次见面时话要多些。
顾晓帆要请客，廖凯歆难得休息出来，她说想喝中心商圈一家商场的某某奶茶，三人便同往。
于是商场里顾晓帆也沾了靳凯彦疼表妹的光，得了一杯奶茶捧着边逛边喝。平时他自己是不会主动买一杯奶茶来喝的。
……
今天是顾晓帆和靳凯彦见面的日子。
昨晚洗了冷水澡的人，早晨第一件事就是起床喝了牛奶然后出门上班。
车子开到一半看到路边商场门前工作人员举着牌子打广告：周日大放价，全场纵享5至8折……
开车的人这才意识到今天是周日，又把车往回开。
路上他喷嚏连天。所以一进门吃了感冒药倒头躺在床上。
不就是那两个人要见面么。一定是顾晓帆即将“就范”，自己太过激动了。
程瀚奇拉上窗帘闭上眼睛，等着感冒药起效。
于是在床上翻滚了不知多少个回合后，他终于睡着。
昏昏沈沈不知睡到几点，他被一遍又一遍的电话铃声催起床。
来电显示苗均欢打了五个未接来电。程瀚奇打开灯靠坐在床头时，苗均欢正打来第六个电话。
“干什么？打这么多通电话。”程瀚奇眯着眼适应着房间里的亮光。
“你怎么才接电话，我还以为你……”苗均欢语气焦急，但对面不说话，他便试探地嘿嘿笑了下：“哥，你爸这个月末六十大寿，我爸让我准备礼物，我这是找你当个参谋呀。”
程瀚奇确实已经忘他爸过生日这件事。
他擡手抹了把脸，一边从床上起身，一边说：“说实话，三十多年了，我不知道我爸喜欢什么，你要说怎么让他不喜那我大概更拿手。”
“我好崩溃，你连个方向都不给吗？”
程瀚奇趿拉着拖鞋突然站定：“哦！有一个他知道了肯定高兴。”
“什么？！快说！”
“把我变直。”
“靠！你故意的吧。”
听着电话里苗均欢跳脚，程瀚奇笑着打开了客厅的灯，头脑依然不太清醒地坐在沙发上。
看看腕表上的时间，已经晚上六点多了。
顾晓帆今晚会和靳凯彦吃饭！
“哎，晚上一起吃饭。去哪我一会告诉你。”程瀚奇快速道。
“哎你等等啊，我……”对面话还没说完，这边电话就挂断。
紧接着程瀚奇拨通了顾晓帆的电话。
“你在哪？”他问。
顾晓帆那边声音嘈杂：“我和凯彦在商场，准备吃饭了。”
“哪家商场？”他擡眼看看外面的天空，已经完全黑了，立刻起身脱自己身上的睡衣，目光锁定衣柜里的一件衬衫脑海里已经开始搭配下面要穿什么裤子。
对面突然传来靳凯彦的声音：“晓帆，我和凯歆去那边等你。”
“好。”顾晓帆说。
听到靳凯彦的声音，程瀚奇停下了动作。浑身松散了一般坐在床上，盯住眼前的衣柜。
他仿佛突然清醒了，自嘲一笑：“你们吃饭吧，没事。”电话被他挂断了。
他只是想看看靳凯彦和顾晓帆的进展如何。他只是想确认顾晓帆有没有如他所愿和靳凯彦擦出火花。
对，他不是一定要跟去的，他只是想确认。
听顾晓帆轻松的语气，看来进展很不错丶很不错。
程瀚奇攥紧电话，胃里一阵翻搅。
他忍着不适给苗均欢发信息：你自己吃饭吧。
……
顾晓帆挂断电话，不知道程瀚奇究竟想说什么。
快步往前追上了靳凯彦和他表妹。
“凯彦哥，我要到那边的文具店逛逛，你们先去饭店等我吧。”廖凯歆对靳凯彦说。
“你去逛，我在门口等你。”靳凯彦一边答一边转身和顾晓帆说：“商场人多，我们等她逛完，一起吃饭可以吗？”
“当然可以。”顾晓帆回答完，立刻把脸转向廖凯歆跑去的那家文具店。
靳凯彦发现顾晓帆眼睛直直盯着那家店：“怎么？”
顾晓帆朝他羞赧一笑：“那个……我可以也去逛一下那家店吗？你一个人在这儿等可以吗？”
靳凯彦见他看着那家店眼神都亮了，觉得新奇又好笑，便温和一笑：“好啊，我陪你们一起逛吧。”
顾晓帆跃跃欲试地点头：“那我们走吧。”
进了文具店，顾晓帆直奔中性笔丶钢笔的货架。
廖凯歆正拿着一支中性笔在试写的本子上画杠杠，旁边的试写本就被人提了起来。
她转头，竟然是顾晓帆。
“晓帆哥？你怎么过来了？”
顾晓帆朝她一笑：“我也来买几支笔。”
廖凯歆惊讶：“你都不念书了，还要买文具啊？”
“嗯……”顾晓帆面上带了些尴尬，把试写的本子放下：“我比较喜欢收集好用的丶好看的笔。”
“啊！我也喜欢买文具！”廖凯歆声音突然增大，又下意识捂了嘴，看看周围真的有不少人因为她的大声说话，把目光投了过来。
“好尴尬，”她缩缩脖子。
“没事，推荐给你这支笔，速干的，我近一段时间常用，买过几次替芯了。”顾晓帆把手里的笔推荐给身旁的姑娘：“这是限量款的笔杆，笔芯是一样的。如果日常记笔记，我真的推荐你这款。”
“哇，我试试。”廖凯歆拿过顾晓帆手里的笔，在本子上试：“果然好顺滑！那我也买这支！”
顾晓帆笑着指指旁边的货架：“自己去挑挑喜欢的笔杆，我送你。”
“啊？这多不好意思。我自己有零用钱的。”廖凯歆害羞地说。
顾晓帆坚持：“去吧，好看的喜欢的文具你都拿上，就当我送你见面礼，祝你如愿在夏天入学杉南医大，成为我的师妹。”
“啊那真是太谢谢你啦！”廖凯歆激动地擡脚就往顾晓帆身后绕。
“还是我来买单。”靳凯彦突然在两人身后出声。
廖凯歆眨眨眼：“对！晓帆哥，你也挑你喜欢的！让我哥买单，他比我们都有钱。”
靳凯彦擡手轻拍廖凯歆的头：“又贫嘴，从小就皮，快去挑吧。”
“好嘞。”廖凯歆开心地跑去了远处的货架。
顾晓帆看着她的背影笑着转回头来与靳凯彦对视：“不用你破费，我来付，况且我也要买的。”
“那……就当我送你见面礼呢？”靳凯彦笑得温和。
顾晓帆一顿，摆摆手：“我还和小孩子比啊。”
靳凯彦：“小朋友才喜欢这些文具吧。”
“可能……我一直也没长大过。”顾晓帆低声说，把手里的笔攥紧，不断地按动笔帽，弹簧帽发出卡塔卡塔的脆响填满了两人的沈默。
靳凯彦眉头微蹙，想要说两句继续话题，但顾晓帆却仰起头带着笑意看他：“没必要和我争这个，就当我作为医学前辈对后辈的祝福。你当哥哥的随时都可以表示对妹妹关心，别告诉我你只是这次才对小姑娘关心哦。”
靳凯彦面上一僵，尴尬地笑笑：“自然不会，只是以往只在过节才有红包给她。我们年龄相差大，所以也不总聚在一起。”
“你帮她咨询学校也是做哥哥的关心。好了，我们不纠结这个，我去挑笔。”顾晓帆转身收了笑容。
他从不喜欢和人牵扯不清。你来我往让他觉得十分耗费精力。他一定得为对方做点什么，才能消解掉这种不适感。
幸亏今天有廖凯歆这位小同学在，否则他跟靳凯彦单独在一起，就算靳凯彦这人再温和，他都会觉得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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