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20.争执
护手霜单支没多重，但一塑料兜子，瓶瓶罐罐加在一起就颇有些分量了。
顾晓帆把袋子抱在怀里，本想着先吃饭，可打饭抱着这一兜护手霜又不方便，就回科室放回自己的更衣柜。
刚进电梯，电话又响了。依然是程瀚奇。
“顾医生，你收到东西了吗？”
午饭时间电梯里人不多，但即便如此，顾晓帆有了之前的事情，说话也变得谨慎了，直对着电话“嗯”了一声，又补了句：“谢谢。”
“你的手太干燥了，你自己不觉得难受吗？护手霜记得擦。”
听到对方说自己手粗糙，虽然自己是个男人本可不必在意这些小节，但顾晓帆下意识就会觉得自己可能被别人嫌弃了，心里升起一股自卑。他忍着话，出了电梯，疾走到无人的更衣室才敢大声说：“我平时工作洗手很多，所以手比较干燥。我很感谢你的护手霜，但这也太多了，有二十多瓶，我……哪里用得到这么多？”
“别人帮忙买的，多吗？你车里放几瓶丶家里放几瓶丶医院里再放几瓶，你随身背的包里再放几瓶，慢慢用呀。”
慢慢用……顾晓帆觉得要想在保质期前用完这些护手霜，自己得是只蜈蚣。
“多少钱，我转给你吧。破费了。”顾晓帆打开自己的柜子把护手霜放在柜子里。
“我也不知道，我自己没花钱。”程瀚奇如实道，这是他弟苗均欢买的单。
顾晓帆看着柜子里的袋子，攥紧了手。
“程瀚奇，”
“嗯？怎么了顾医生。”
顾晓帆觉得在他和程瀚奇的这段相识中，他一直被对方挂牵着鼻子走，心里很不踏实：“我们不是非得有交集的。”
对面沈默片刻，冷了语气：“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是说，你大可以不给我买护手霜，大可以和我不联系的。不是非要和我有瓜葛。”
“顾晓帆，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
“我……”
“你不觉得很荒谬吗？”程瀚奇的语气听起来已经有些生气：“你的意思是，我闲着没事干故意接近你？故意要和你制造交集？”
顾晓帆的沈默似乎让对面的人更加不快：“依你看，我进急诊科是为了认识你，我买护手霜是为了讨好你，我为了和你吃昨天那一顿晚饭提前两年，专挑你援非的时候去喀麦隆援建？”
“不是的，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顾晓帆只是随着心情说了那么一句，没想到程瀚奇一番话，让他觉得自己才是有问题的那个。
“你只是什么？”程瀚奇冷笑，声音像是电影里独裁的冷血君王，下一刻就要处死说了忤逆之言的臣子：“你是不是觉得，举报你和我经济来往的事，是我自导自演”
“不是的！”顾晓帆瞪大双眼不可思议地厉声喊。他没想到事情往这个方向发展，他从来没有怀疑过程瀚奇在举报事件上的立场，就算当时孙乃谦提醒过他，他也没有丝毫觉得对方有问题。
“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举报了我。从来没有！”顾晓帆抖着声音说。
“那是什么？”程瀚奇质问。
“我们不是一类人，所以也没必要深交。今天你送我东西，明天我就想着还了你，来来去去我丶我觉得麻烦，我不擅长处理这种关系。”顾晓帆自己扣着手指，猛的一下，起皮的地方破开了口子，渗出丝丝血迹。
“顾晓帆你是现代智人吗？你不知道人类是群居动物吗？你要离群索居？
“我送你护手霜，包括我之前和你见面，只是想要和你做朋友。朋友就是在来来往往中加深了解，变得熟络。难道你从小到大没有一个朋友？”
“我……”
“但凡你有一个朋友，你也会知道我现在在干什么，目的是什么，你也不应该说出今天的话。”
顾晓帆沈默着，什么都说不出口。
“顾晓帆，你是小学生吗？交朋友要回去告诉家长吗？不对，小学生都比你直接，人家喜欢和谁在一起就在一起。你把这件事想得太覆杂，心里装的东西太多了，得适当往外清一清。”
程瀚奇一席话，点点滴滴都砸在顾晓帆心口上。他是那样的，他心里压着很多事，没有一个朋友可以倾诉，父母不可以，他曾经的恋人不可以，孙乃谦不可以，他只能憋在心里自己消化，但他现在“消化不良”，影响到了人生运转。
“抱歉，我说话不该带情绪，但如果你觉得我刚才说的都是废话，就当我今天没有打这通电话。我今后会刻意避开你的。”程瀚奇说。
“我请你吃饭。”顾晓帆突然说。
“为什么？”
“就……想请。不是为了还人情。”顾晓帆心跳如雷，他之前是想改变的，昨晚迈出了第一步。今天被程瀚奇这么一催，他想改变的欲望愈发强烈，甚至想加快速度了。
程瀚奇不说话，顾晓帆心虚地确认：“可以吗？”
“那……你要是盛情邀请，就去。我可不要强人所难。，”
“盛情邀请你。”
“好。”
顾晓帆擡眼，更衣柜的穿衣镜里，那个人他认得，但他脸上的笑容却陌生。但这种陌生带着兴奋，带着他跨过束缚的兴奋。
……
“所以，谁盛情邀请你？”
程瀚奇办公室门被人推开，进来个西装革履的男人。
见来人，程瀚奇皱了眉头：“啧，谁让你进来的，门都不敲？”
“我敲半天了，你倒是开门啊！”男人进来坐在会客沙发上：“你回国还没找我们喝酒呢！”
“一直有事。”
“有事？是因为人家盛情邀请吧？什么人让你这么上火，哥哥给你想想办法。”男人伸手从茶几上的饼干盒子里拿出一块吃。
“于定山，你闲得慌吗？”程瀚奇把手机攥在手里，坐在沙发另一端。
“我饿了，走，你请我吃饭。”于定山站起身整理衣裤。
“我不吃。”旁边的人不动身。
于定山转过身来指着沙发上的人：“这不吃那不吃，饿死你得了！瘦得跟麻杆似的，你特么还是个1，你也就是这张脸，否则谁会看得上你！”
程瀚奇冷脸：“你说话注意点。”
于定山一楞，尴尬道：“你还在看心理医生吗？”
程瀚奇不语，于定山目光闪了闪，又坐下：“还是吃了会吐吗？”
程瀚奇深吸口气，垂着眼睫：“嗯。”
“哎，你可怎么办啊！”于定山擡手抓了把头发。谑地站起身：“走，吃一点算一点，你不吃陪我吃，老靳在楼下车里等呢。”
……
唐应南被胖蓝抓伤后的第二针狂犬疫苗还没打，就跟胖蓝的主人孙乃谦闹掰了。
到了日子要打针，唐应南自己一大早就去了暴露门诊。孙乃谦给他发了很多条微信，他都没回。反正闹掰了他也不是那种非要热脸贴冷屁股的人。
他到锁骨长的卷曲的头发松松在脑后扎了个皮筋。羽绒服脱了一只袖子，把里面的卫衣撸起，坐在椅子上等护士打针。
打针速度也很快，打完他起身拿着棉签要到留观室。
没走两步，面前就堵了个人：“你为什么不回信息，电话也不接？”
唐应南一楞，擡头看到了眉头紧锁的孙乃谦，然后瞟了他一眼绕过他，往留观室的椅子上坐。
孙乃谦话到嘴边又硬生生憋了回去，跟着人坐在椅子上：“说好了我去接你来打针的。”
唐应南低头看了看棉签压着的针眼：“我也说过我自己可以来。”
“我……”
唐应南不理会，站起身把棉签丢进垃圾桶放下袖子，套穿好羽绒服，拿出手机玩游戏。
“上次是我态度不好。”孙乃谦低声说。
“没有，挺好的。你性格就那样。晓帆和我解释过了。我接受。”唐应南一边说一边打着游戏。
“我只是担心晓帆遇人不淑。”
唐应南闻言把手机收了起来，转身看着孙乃谦，因为动作突然，他的膝盖朝一旁撞了过去：“你脾气差不近人情，请不要往别的事情上赖，晓帆是个成年人，他交什么朋友，遇什么人是他的事。就算你是好朋友，也该懂分寸。”
孙乃谦把膝盖往回收了收，认真看向唐应南：“是。错在我。”
唐应南看着他一笑，无奈地摇摇头：“你回去吧。针也打完了，你看不惯我，我们以后可以不用来往。”
“我并没有。”
“没有吗？”
“没有。”
“没有就没有吧。”说着唐应南往旁边挪了一个位子，拉开与孙乃谦的距离。
孙乃谦烦躁地打开手机又息屏。其实从唐应南家离开当晚，顾晓帆就打电话说了他。可因为面子上过不去，他一直没有给唐应南道歉。好不容易等到了唐应南打疫苗的日子，本想着去接人，但到了楼下对方微信不回丶电话也不接，他才直接来注射门诊看，还真就碰到了已经打了针的唐应南。
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两个女生，看着这边窃窃私语。
唐应南刚才就注意到了，所以才借着吵架和孙乃谦拉开距离。
没多一会，两个和女生坐在了他们身后的位子上。
忽地唐应南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他转头看到后座笑着腼腆的女孩对他说：“哥哥，你们是一对儿吗？”
孙乃谦立刻瞪大眼睛看过来，表情看起来十分愤怒。
唐应南把他的反应看在眼里，轻飘飘地看向女生：“你希望是？”
“啊，我就是……看着，很好磕的样子。抱歉。”另一个女生说。
唐应南说着朝孙乃谦扬扬头：“嘿，问你呢，我们是一对儿吗？”
“当然不是！”孙乃谦差点跳起来。
唐应南一笑，对后面两个女孩子说：“你们看小说丶看电视磕磕剧情里的CP就行了，别磕真人。”
说罢唐应南瞟了一眼孙乃谦站起身，出了留观室。
两个姑娘朝孙乃谦投去了目光。
孙乃谦一脸厌恶：“都说了我们不是那种关系！”说罢他黑着脸跑出了暴露门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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