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19.不是朋友
    程瀚奇把手里的纸巾攥得变了形，往桌上一扔。朝着对面的几人：“大家吃得差不多了吧？要不我们散了吧。有点累了。”
    他发了话，去结账的功夫，几人起身穿外套。
    谢安东见顾晓帆脸红，便给他倒了水喝。
    本来他们想到第二摊儿接着喝，也带着顾晓帆一起去。但现在看，这位顾医生真的不太能喝的样子。
    几个人出了包间，与程瀚奇汇合，姚远山走过来揽住他肩头：“我们一会续摊儿，你去吗？”
    程瀚奇老远就看到了顾晓帆安安静静走在谢安东身边的样子，别开眼笑着对姚远山说：“我感冒也喝不了酒，你们去吧。”
    谢安东和顾晓帆走了过来：“那……程总你把顾医生送回去行吗？”
    程瀚奇刚准备答应，顾晓帆听到了急忙摆手：“我自己打车就可以了。不用送我。”说着他还努力地摇头。几个人看他那样子都笑了，刘力刚也说：“快把他送回去吧。慢点开。”
    于是，几个人目送着程瀚奇拉着胳膊把顾晓帆带上了车。
    喝了酒的顾晓帆整个人从思维到动作都变得慢吞吞，但他比平时多了表达的欲望。
    他慢吞吞地扣上安全带坐好，慢吞吞地想起旁边开车这个人是程瀚奇。
    他转过头去直勾勾地看着程瀚奇：“谢谢你，我家在花园小区，七号楼一单元十二层1203，谢谢。”顾晓帆一字一顿地说完，靠在椅背上。
    车里的空调温度很快升起来了。顾晓帆黑色薄羽绒服里穿了件高领的粗线灰色毛衫。他觉得热，一出汗毛衫的领子扎得皮肤又疼又痒，他扭着脖子擡手把领口向下卷下来，露出细长的脖颈。
    “看来是还没让顾医生喝到位，还能记得家在哪，但你知道我是谁么？就跟我上车。”开车的人目视前方
    “你是……我的病人程瀚奇啊，这我怎么会忘。”顾晓帆又转头去看他。似乎思维跟不上眼神，顾晓帆眨眼的速度也慢了：“你为什么这么瘦，我的手术做得很好的，你应该好了的，可为什么你吃不胖啊？”
    顾晓帆开始皱眉头双手抱着头，做思考状。
    “我让你查过胰腺吗？血糖呢？”顾医生开始抱着脑袋分析病情：“你是不是挑食？”
    程瀚奇开着车直摇头,他没想到顾晓帆喝多了是这个画风。
    “顾医生，这些你让我都查过了，没问题。”他答。
    “那为什么呢？”顾晓帆转过脸，表情都严肃起来：“你查过癌胚抗原吗？”
    程瀚奇叹气：“没什么。我只是吃不胖。”
    顾晓帆忽然睁大眼睛，伸出一根手指，指着程瀚奇：“那你一定是平时家里做饭不好吃。我大学有个同学就是这样，以前一直很瘦，上大学胖了二十斤，因为他妈妈做饭不好吃，大学里食堂好吃……”他想起了这段大学趣事笑得手舞足蹈。
    程瀚奇握着方向盘，目光一直盯着前方，笑容也渐渐没了。
    顾晓帆自己说了一会话，声音渐渐小了。
    车子停在顾晓帆家楼下的时候，顾晓帆的头倚靠在车窗边，程瀚奇看不到他的脸，以为他睡着，便拍着他的肩头：“顾晓帆醒醒，到你家了。”
    顾晓帆转脸，眼睛都没有眨动地看着程涵奇，又四处看了好一阵儿，才确定自己现在的处境。
    然后一边解安全带，一边看向身旁的程瀚奇：“我有点吃多了……不该吃那么多卤肉的。”
    他拍了拍脑门拉开车门：我回去了。谢谢你。”
    “哎，你清醒了吗？”程瀚奇对他的状态不能放心，决定下车送他，便伸出手，抓住顾晓帆的手背。
    在抓着那只手的瞬间，程瀚奇跨出车门的脚顿住了，他仔细用手摩挲了下顾晓帆的手背，非常粗糙。
    他盯住那只瘦长的手，手上的皮肤甚至让他觉得喇手心。
    顾晓帆转过头来：“我真没事。”他拽掉程涵琦的手，皱紧了眉头：“你为什么拉我的手？讨厌。”
    说着，他推开车门，稳住神，迈开了步子。
    程瀚奇跟下车，追了上去，跟他一起进电梯。
    顾晓帆瞪着他，一脸敌意：“我说了我没醉，你跟着我干什么？”
    程瀚奇无语，在心里默念，我攒的饭局，无论如何也得把他平安送回家。
    于是知道顾晓帆警惕性极高地打开门，快速进门，狠狠剜了一眼程瀚奇“嘭”地把门摔上。
    这一系列动作，让门口的程瀚奇十分无奈，这个顾晓帆看来是把自己当尾随的变态了。他喝多了比平时的话要多一两倍，不过看着多了些人气儿。
    程瀚奇刚停下车，接到了表弟苗均欢的电话。
    车载电话接通，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哎？哥你怎么走了？我不是说了让你在包间等会，我过去找你喝一杯的么。”
    程瀚奇坐在车里熄灭引擎，关掉了车灯：“朋友喝多了，所以提前走了，要开车没来得及跟你说。”
    “呵”对面传来一声冷笑：“怎么？怕我碰到你那位朋友？”
    “那倒不是。我们也并不算是朋友。”程瀚奇答。
    “不算朋友？那算什么？上次我要给筱筱放烟花，我都定好时间了，你非让我推迟一个小时，不就是等着和人家看么！我还没见你对谁这么用心呢，确定不是新欢？”
    “不是，”程瀚奇把手腕搭在方向盘上，懒散道：“我只是觉得他，很有意思，想近距离看个究竟而已。喜欢，谈不上。”
    “是么……”对面拖了长长的尾音：“你现在对人感兴趣是这样的方式吗？”
    “不然呢？”
    “没事。哎呀筱筱你别抓我脖子，好冷，你手好冰。”对面传来男女打情骂俏的声音。
    程瀚奇手指悬在方向盘上的通话控制钮上本不欲继续多演，但听到对面说“手”，目光一锤看向了中控的电话显示：“问问你媳妇儿，什么护手霜好用。”
    “嗯？你还用那东西？”
    一个清脆的女声在电话里响起：“哥，我一会就给你列单子，让均欢买好给你送去。”
    “谢谢，不过……不要太夸张。”
    “筱筱你自己玩儿会，我跟哥聊两句，”苗均欢清了清嗓子：“哥，姑父那边你最近没回去吗？”
    程瀚奇停了好一阵子，“我从国外回来，有天他不在家，我回去过一趟开我的车。”
    “我爸前段时间碰到他了，”苗均欢语气严肃起来：“我今天主要想和你说这事儿，姑父最近在给你物色相亲对象呢。”
    “那看来他公司挺闲的。”程瀚奇说，眼睛看着车库里不断有车开进来，自流平地面与车轮胎摩擦出尖锐的声音，让程瀚奇皱了眉头。
    “那丶那行吧你不想谈这个话题，那你自己看着办吧。我爸说叫你得空来我家吃饭。”
    “代我谢谢舅舅。过几天有空我就去看他和舅妈。对了，到时候，带着你媳妇避开点，别让你爸也跟着念叨我单身，很烦。”
    ……
    顾晓帆在第二天醒来，依稀记得昨晚程瀚奇送自己回来。但自己一路上跟他说了什么，或者有什么举动，他印象不太深刻了。
    他第一次喝酒喝到自己记忆模糊，虽然有点紧张自己出格，但又隐隐有些小小的成就感达成的心理，让他觉得兴奋，以至于上班路上他都觉得仿佛自己成长了一些。
    三十多岁的迟来的成长。他迈出了去做自己不敢丶不曾做过的事的第一步。
    顾晓帆想着，兀自笑了出来。
    甚至他今天工作中的心情都有点微妙，觉得时间过得飞快。
    他今天的门诊，很幸运的中午可以按时到点下班。
    在去食堂的路上，他接到了程瀚奇的来电。
    几经犹豫他接通了电话：“你好。”
    “顾医生，昨晚吃好喝好了吗？你可能喝多了，也没对我说究竟有没有招待好你。”陈瀚奇依然说话中气十足的样子。
    “谢谢你招待，我吃好也喝好了。”
    “我想也是，不过你喝多了话真多，和我说了那么多话，真令人惊讶。”程瀚奇笑道。
    顾晓帆心头一紧：“我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吗？抱歉我真的不太记得了。”
    “那倒没有，只不过，我更喜欢喝多时候的你，显得诚实。”
    “……”
    “对了，我叫了同城闪送给你送了点东西，他到你医院门诊部楼下了，你去拿一下吧。”
    “什么东西？你为什么送我东西？”顾晓帆急忙问话，恨不得程瀚奇就在他眼前，他要拉着对方问清楚，是不是昨晚喝多自己办了不该办的事。
    “别紧张，也不贵重，快去吧。”说完程涵瀚奇挂了电话。
    顾晓帆心里乱七八杂的，他不知道程瀚奇又要做什么，更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那么做。
    电话挂断了，顾晓帆的手机响起，是个陌生号，果然是闪送。
    他不想去的，可送东西的人等在那里又要为难，于是他顾不得吃饭，跑到门诊楼前，收到了一个挺重的购物袋。
    他打开看，里面一罐一罐丶一支一支的，他拿起一支。
    上面写着JuXXXue玫瑰护手霜，再拿一支——XXX蛇油护手霜。满满一袋十几二十支大大小小的护手霜。
    顾晓帆攥紧袋子，看着自己的手，倒吸一大口气。
    顾晓帆不是杉南人，上大学的时候因为空气干燥，他经常流鼻血，后来虽然适应了一些不再流鼻血，但每到秋冬季他的手都很干燥。工作后作为医生他每天不停的洗手，尤其到了秋冬季有时候手指还会开裂，即使不开裂也经常糙得像块砂纸。
    他也买护手霜，但买一瓶放在家里经常就忘了带，在医院里又要不停的洗手，更没有机会擦护手霜。所以……
    所以，程瀚奇知道他手粗糙。
    所以，程瀚奇昨晚握过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