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7.举报
男人蹲下身挠了挠猫猫的下巴，又从头顶摸到尾巴重覆几次，猫猫很享受地眯着眼睛。紧接着男人抱起猫，起身朝顾晓帆走了过来。
他往桌上看了看，立刻笑着对顾晓帆说：“感谢你照顾大花，我是大花的主人。”
顾晓帆也起身：“不客气。”
“我就在后面的小区住，晚上收拾屋子，大花趁我扔垃圾跑出来了，我快吓死了，找了它好久。”男人说着话还有点喘，浑身都是湿的。
顾晓帆并没有受他不断的叙述影响，理智道：“我可以看看你手机里和猫的照片吗？宠物找主人这件事还是谨慎点好，毕竟现在有人假借丢宠物虐待走失的动物。”
男人一楞，即刻笑道：“应该的丶应该的。”
他从口袋里取出手机，面容解锁，但手机屏幕上全是水，他用手指不停擦，奈何他浑身都是湿的擦也擦不干。
顾晓帆从裤兜里拿了张纸巾递给他。
男人道了谢总算是打开了手机相册。
顾晓帆看到了男人的手机背景就是他搂着猫。
“你随便看，这都是我们的照片。”男人把手机递给顾晓帆。
顾晓帆接过手机，翻动着照片。相册里几乎全是猫，翻肚皮的，呲牙的，男人楼着猫鼻子对鼻子的，用逗猫棒玩儿的……各式各样，关键是照片里猫的肉垫是粉色的，而这只猫就是粉色肉垫。顾晓帆记得孙乃谦的猫肉垫是黑色，这应该是个很好辨认的特征。
出于礼貌顾晓帆不再往后翻男人的私人相册，关掉屏幕把手机还给男人。猫猫已经在舔着男人的手指玩儿了。
顾晓帆举着手机：“好的，你带着猫回去吧。”
男人赶忙指指一旁地上的酸奶：“谢谢你。你是不是也养猫？大花超级喜欢喝酸奶。”
顾晓帆摆摆手：“没有，只是朋友养了一样的猫。”
男人往后看了一下桌上那件湿了的连帽衫：“你的衣服被弄脏了，我赔你一件吧。”
顾晓帆又开始社恐：“不用。举手之劳。”他看看窗外，雨停了，便对男人说：“抱着猫回家吧。你身上也都淋湿了。再见。”
顾晓帆回头拿了桌上的衣服，擡脚要出便利店的门。
男人跑出去跟上：“我能加你个联系方式吗？怎么说也得表达一下谢意。我请你吃饭吧，或者我转衣服的清洗费给你。”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便利店，顾晓帆往家的方向走：“真的不用。快回吧。”
男人跟在顾晓帆身后：“那加个微信行吗？”
顾晓帆一听加微信，莫名想叹气，回过头看着男人，面色有些严肃：“真的不用。”
男人抱着猫，被顾晓帆这一句话噎住，只能作罢。
顾晓帆一路往家走，发现身后的男人一直跟着他：“你跟着我做什么？”
男人一楞：“啊？我丶我家也是这个方向。”
顾晓帆尴尬到脸都红了，幸亏夜色浓看不清。
两人依然一前一后走。
“那个……”男人在身后说话，顾晓帆转头。
男人指了指身边的楼道：“我在这个楼住，既然是一个小区的邻居，我们加个微信吧，以后也有个照应。”男人说罢还打了个喷嚏。
顾晓帆认命地拿出手机。
男人扫了二维码，发送了好友请求。
顾晓帆通过了申请。朝他点点头，便继续往自己家走。
站在电梯轿厢里，顾晓帆收到刚才男人的微信：你好，我叫唐应南，佷高兴认识你。我和大花都感谢你。
顾晓帆开门，然后回覆：“顾晓帆。不客气。”
这一来一回的加好友，他有又想到了程瀚奇。
顾晓帆为了排除杂念，洗了澡看了会电影困到不行才睡了。第二天起床他收到一条微信，是那个唐应南发来的一小段视频。
是“大花”抱着一个小布偶玩耍的视频，视频里唐应南还在低声和大花交流。
视频后，唐应南发了三个字：请放心。
顾晓帆其实在便利店就确信这就是唐应南的猫，只是保险起见才要求他作证明。此刻也不必再让唐应南印证什么，所以寻常地回了个：“嗯。”
起床后，顾晓帆早早到了医院，今天的手术排得很满。上午连着两台，顾晓帆站的腿有点木，刚端起午饭的餐盒，就接到科室主任的电话。
“小顾。”
“庞主任，”
对面还没说话，就先叹了口气：“小顾，你来一趟业务院长办公室，快点。”
顾晓帆很疑惑，到院长办公室这并不奇怪，怪就怪在庞主任叹那一口气。
他把刚吃了几口的盒饭盖起来。拿纸巾擦了嘴，就立刻往院长办公室走。
电梯里碰到几个同事还问他怎么没下班，顾晓帆说今天手术多。
很快到了院长办公区，这一层都是行政部门，平时说话声音都很轻，但今天顾晓帆在门外听到好几个人在说话。
副院长办公室门开着，他走过去敲敲门，屋里五六个人齐齐看向他。顾晓帆心里咯噔一下。
“主任，您找我什么事？”顾晓帆迈步进了办公室。
主任没开口，副院长倒是先说了话：“小顾刚下手术啊。”顾晓帆穿着刷手服带着帽子很明显是这么回事。
他朝院长点点头。
“把门关上，坐，快坐下。”
顾晓帆看着办公室里的情形，在转身关门的几秒钟时间里分析了一下情况。
副院长坐在办公桌后，他们科主任丶医务科丶纪检丶法规的科长丶副科长坐在靠近副院长那一边的沙发上。唯独留着最远段一个单人沙发给他。
掎角之势，多堂会审！
顾晓帆迅速想着什么事能牵扯到他自己。
但留给他这几秒钟时间并不足以想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不过，他从来行端影正，并不惧怕那些“妖魔鬼怪”，只要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即可。想到这里顾晓帆端正地坐在了沙发上。
这时候，纪检科长发了话：“顾晓帆医生，你好。今天找你来，是想和你了解一下情况，你不必紧张。”
纪检科长是个四十多岁的男性，戴着一副无框眼镜，很瘦。嘴上说着不必紧张，但他本人面色很严肃。
顾晓帆点了下头，算是知道了。
“9月24日晚上十点多入院的急诊患者程瀚奇是你收治的对吗？”
这事和程瀚奇有关？
顾晓帆心里还是颇有些莫名其妙的。
“是的。他是急性化脓性胆管炎，tractor三联征，我进行了腹腔镜手术胆管减压，摘除胆囊……”
叙述病情的瞬间，顾晓帆心下一凉，他回忆过给程涵奇的处理，难道程涵奇告他医疗事故？绝不可能的！
纪检科长点点头，在他膝头的笔记本上写了东西，然后擡头又问：“他当时没有家属陪同？”
“对，急诊科同事说，是他自行拨打的急救电话，多次询问后不联系家人，情况紧急汇报了总值班，”顾晓帆顿了顿看了眼办公桌后的副院长接着说：“当天的总值班就是谭副院长。总值班批准后进行了紧急手术。”
“你替他垫付了急救住院费？三千五百四十元？”纪检科长问。
顾晓帆突然明白今天这事情的缘由了，可这为什么能惊动纪检科？难道程涵奇这个疯子，联系不到他，恶意举报了自己？顾晓帆承认随意揣测别人不对，但他确实之前拒绝程瀚奇的好友申请很绝情。
“是的，我通过微信支付给他垫付的费用。”顾晓帆答。
纪检科长又写了一阵，问：“是这样的，现在有患者举报，你利用职务权利，通过微信收受患者的红包礼金。有这回事吗？”
顾晓帆坚定道：“没有。”
“有人说你在病房里曾经和程瀚奇说过加他微信，他会把住院费转给你。有没有这回事？”
顾晓帆逐渐觉得事情的走向有些歪了，但他不得不如实回答：“有。程瀚奇确实把我替他垫付的钱用微信还给了我，一共三千五百四十块。”
“但有群众说你存在索贿的风险，而程瀚奇也有充分的行贿机会，以及给你手术红包的可能性。”
事情从这里开始走向了荒谬。
顾晓帆心里明白了怎么回事：“我并没有多收程瀚奇一分钱，他也没有给我更多的钱或物，我的微信收付款记录可以证明。”
“那个可以删除。”
“可以和软件后台申请明细，那个我个人动不了手脚。”顾晓帆无奈。
“那你们有微信联系，可以私下现金来往。但你在病房里和患者加微信说了转账的话，其他患者担心你不公正对待，综合多方面考虑我们要弄个清楚，给质疑的人回应也有依据。”
“那他并没有实质性的证据证明我多收了程瀚奇的钱，或者向程瀚奇索要更多的所谓的红包。”
谭副院长及时出来说：“从你这儿了解情况是因为，我们还是和自己人了解情况比较方便。顾医生你不要多想。”
顾晓帆垂眸一笑。周可提醒他的话，此刻在脑海里回响。还真是有不少人看他不顺眼呢。
“如果需要我证明，那我就在医院的监督下，和软件平台申请我这个月往来的流水。如果非要诬陷我有现金往来，那我无法证明。”顾晓帆目光沈沈扫视着对面的几个人。
“我们会和程瀚奇取得联系，看一下事情是否如你所说。当然这也存在你们串通好了，共同隐瞒的可能。”法规科的科长补了一句：“你能提供你们的聊天记录吗？”
顾晓帆一顿：“在他还给我垫付的费用后，为了避嫌，我删掉了对方。聊天记录没了。”
“还是先和这个病人取得联系，”纪检科长看看顾晓帆：“晓帆医生就在这里稍等我们联系一下程瀚奇。”
顾晓帆此刻颇为无奈，但也别无他法。现在只能让他们联系程瀚奇。但作用其实不大，自己拒绝了程瀚奇的好友申请，对方大概率也不会留着聊天的记录。况且，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有些事根本无法证明。
几个人接连出去，只留顾晓帆和他们科主任，以及谭院长在办公室。
“晓帆，你怎么这么不谨慎，就不该加这个人的微信。”主任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自己科里的业务骨干，因为这些芝麻绿豆的腌臜事影响了声誉，他痛心疾首。
“是，这是我的失误。今后不会再乱加病人微信了。”这点顾晓帆必须承认，如果他当初“提高警惕”就不该在病房和程涵奇聊归还医药费的事。他很清楚，这就是有人看不惯他，故意找事恶心他。
“以后，你……”主任欲言又止：“你是好心，但也得遇上善良的人啊。”主任最终叹了叹气没再说下去。
顾晓帆明白，主任其实是想说，以后不要动不动意气用事，感情用事，给病人贴医药费。
周可也提醒过他的。
但在这一点上，他觉得自己做得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