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069 移情别恋 “别再进去了…”……
    在记忆海中, 温练将傀儡游丝种进了沈徊玉的念海，与他的神魂捆绑。这是在逼雁岚开启他身上的千里引。
    唐婧雪知道沈徊玉的能力，或许是当年从父辈那里得知, 但她知道的, 温练就一定知道。
    此人在世京城内如鱼得水，说不定把沈徊玉留在典音司还有他的助力。他从一开始就知道沈徊玉的能力，却一直按兵不动，是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再利用沈徊玉的生长之力。
    如今肯将自己的真面目摆在她面前，说明这个时机到了。
    但雁岚不明白, 当年温家只得到他外出游历不幸殒命的消息，他却没死，还转头将温家亡魂压制在大阵之中, 企图炼化。
    这中间到底有什么隐情？
    难道温练是在为皇帝办事？
    那他为何又要对三皇子下手, 到底是私仇，还是皇帝的意思？
    虎毒尚且不食子啊……
    这一切都还只是她的猜想，当务之急是要想办法除掉沈徊玉体内的傀儡游丝。这东西若长时间游走在人身体内, 会慢慢融入血液中, 到时候就再也无法根除了。
    雁岚将昏昏沈沈的沈徊玉小心翼翼放在床上，解松了腰带, 掀开胸前衣襟。
    金色的凤凰滕纹栩栩如生, 还透着鲜活的力量感, 毕竟才刚刚完整没几天。她轻轻抚上圣印，眼底满是惆怅。
    眼下只有这个办法能够在不打开千里引的情况下, 将傀儡游丝抽出。
    沈徊玉的状态变得很差了, 因她不久前与游丝正面对刚却又让其侥幸逃离，那游丝变得更加躁动猖狂了。
    雁岚面对沈徊玉盘膝而坐，纯粹的天地力量自她念海中缓慢流出, 金色烟纹如同织网般缠上沈徊玉的身体，细密地遍布他全身上下，如蛇游走，从外到内。
    雁岚抿紧双唇，汗如雨下，极力克制着自己只干正事，仍旧有几缕念力去做了此时不该做的事，迷乱中的沈徊玉无意识泄出几声低吟。
    与游丝抗争的过程十分煎熬，她既要把握分寸，又要找准时机，当心着不能伤到他的身体，好几次让那游丝险中脱困。
    沈徊玉渐渐恢覆了一点意识，便察觉到嘴里不知被塞满了什么东西，身体也不知被什么紧紧束缚住了，说不出话也动弹不得。他目光透过眼前蛛网般的烟纹缝隙，落到雁岚如被水洗的脸颊上。
    她听到动静，缓缓睁开眼睛，沈徊玉的身体渐渐开始有些颤抖。
    雁岚咬了咬牙，加快速度。
    又过少顷，那顽固附着在沈徊玉神魂之上的傀儡游丝终于在她汹涌的念力击捕下被迫湮灭，金色织网慢慢褪出沈徊玉的身子，她迅速扯了一床被子将他遮住。
    “没事了，没事了。”她安抚道。
    沈徊玉在她怀里，很安静，一动也不动。
    雁岚低头看他，心脏微微一缩，“怎么不说话？”
    他一言不发低垂着眼眸，脸上神色难言。
    雁岚就用疗愈术为他诊脉，诊断显示身体并无异常。或许是刚刚把他吓到了。若非万不得已，雁岚也不想让他看到自己这么多分身。
    沈徊玉慢慢推开她，声音颤抖地说：“你丶你什么时候出来？”
    “……”
    这回那该死的念力，是真的和她失去了五感互通。
    雁岚迅速扫遍他全身，咬紧后槽牙，召出念力去沈徊玉身上找寻那缕失联的念体。
    沈徊玉背对着她，手指攥紧被角，声音听似冷静，尾音又带着几分失控的腔调，“别再进去了……”
    “……”
    雁岚的心狠狠揪了起来。她放出去的念力还在探寻中，也不知道那该死的念力已经入到了什么程度。
    她僵着声音问：“在……哪个位置？”
    他没有说话，身子微卷起，渐渐控制不住颤抖着，额发渗出细密的汗水，呼吸急促，紧咬着手指也没能忍住几乎崩溃的呜咽。
    雁岚急得满头大汗，手足无措，尽管缠着沈徊玉的是她自己的念力，可是失去了和本体的通感，又见到他这副情状，她生生有种心爱之物被旁人硬碰了还无可奈何之感，闷火不知往何处发泄。
    “雁丶雁岚……”他颤抖着身体，哆哆嗦嗦喊她的名字，然后突然僵住，像是被突破了某道防线，带着气音压抑地哭叫出声。
    这简直给了雁岚当头一喝。她平日里多少都会有些顾忌，哪里舍得这样折腾沈徊玉。
    她忙着给他擦眼泪，心里将那缕失联的念力千刀万剐了千千万万次，就在这时，她神魂一震，忽然和那缕猖狂至极的念力通感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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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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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色竖瞳以燎原之势瞬间烧红了她的双眼，无数种难以形容的奇妙丶美妙丶刺激丶满足……的感受钻进她的胸膛丶大脑丶心脏……乃至四肢百骸。
    她停下为沈徊玉擦眼泪的动作，屏息轻轻拥住他——
    暂时放下了前一秒还打算千刀万剐的念头。
    ……
    回到世京城后，雁岚直奔三皇子府上，将黑衣人的下落告知了齐商洛。
    齐商洛听后，阴沈地眯起眼。
    遣散侍从和下人，雁岚低声说：“殿下可知，朝中念体完整的皇子皇女有多少？”
    齐商洛猝然盯着她。
    “皇上，群臣……都不会让拥有不完整念体的人成为下一任储君，即便，母族尊贵。殿下不妨去查一查，您还有多少个念体完整的兄弟姐妹。。”
    三皇子目光阴鸷盯着她：“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雁岚埋首道：“属下所言都是为殿下着想。”
    三皇子转动着拇指上的玉扳指，转着转着突然拔出来狠狠一摔，“我不信父皇会如此对我。”
    雁岚沈默半晌，道：“您能力初显时，除告诉了沈少爷之外，真的没有再告诉别人吗？”
    三皇子哽住。
    皇室后代能力初显，都会及时呈报给内廷，但那是机密，只会有他的父皇知晓。
    “不可能…绝不可能……”三皇子喃喃道，“父皇信任我，才将司妖监和司刑府交给我，还让我负责世京城的安防……父皇私下里说过，若非太子比我年长，储君之位本应该是我的……”
    他已经不再用“本王”自称，说明思绪已乱套了，雁岚趁势而上，直白地揭穿了在他心底徘徊的真相：“那是因为，您念体残缺，没有成为储君的资格。”
    “……”三皇子冷冷瞪着她，“父皇若不想我恢覆，他缘何允许本王到天牢借助老师的回溯之力？沈太傅可不是谁想见就能见。本王的眼睛会好的，倒是你，这么些时日为何还没送来妖眼？”
    雁岚：“属下近日忙于调查黑衣人下落，还请殿下再给属下一些时间。”
    “三日，三日后本王就要见到剩下的妖眼。雁大人，你把事儿办的漂亮，淮因的日子才好过。”
    雁岚沈默，欲言又止。
    齐商洛露出一个抓住了她把柄的微笑，不紧不慢从容开口：“本王知道雁大人对淮因情根深种……不惜违逆本王的命令，易容成别人的模样，也要守住他的清白。”
    雁岚握紧拳，面不改色。
    她想过易容后进入红阁的事情早晚会被齐商洛知晓。她那时也是在赌，赌自己对齐商洛有用，赌他不会因为自己的擅作主张而轻易舍弃她这颗棋子。
    齐商洛说：“本王对淮因确实还留有那么一丝情谊，故而是想羞辱他……但只要能达到目的，动不动真格有什么所谓。本王，只是见不得他笑，想看他哭。”
    “……”
    三皇子没看见雁岚异样的目光，摆了摆手：“去吧，抓紧时间替本王寻来妖眼。”
    雁岚躬身行礼后退两步，迅速转身离开了。
    竹青色的衣袍在路过庭院时，消隐在了榕树的绿荫之下。
    雁岚快步走过的地方掀起一阵微风，一直吹到丞相府内院。
    她将所有的发现和自己的猜测都告诉了张湛。
    张湛从她隐忍的情绪中察觉到几乎难以克制的暗涌，安抚道：“予姜，不可冲动，皇帝还不能杀。”
    雁岚沈声说：“死……多容易。他偏信自己的预言，害死了温家满门，还有千千万万不该死的忠烈，我要他还温家清白，还那些冤死之人清白，要他昭告天下，下罪己诏！”
    张湛点了点头，“这也正是我与沈太傅的目的，只是一直未能寻到契机。”
    雁岚幽冷的眼神定格在虚无里，缓缓道：“皇帝为妖残害温家满门，我就用妖，以牙还牙。”
    张湛顷刻便猜出她心之所想，担忧道：“你想借助那个黑衣人的势力？可是敌我不明，此人既有如此手段，恐怕背后牵扯甚大。”
    雁岚起身，拱手：“学生已有对策。”
    她心意已决，张湛也不能再说什么了。他与雁岚虽是半路师徒，却也知晓她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性子，便只能嘱咐她万万不可冒进。
    雁岚轻轻点头，说起了来丞相府的第二件要事。
    “请老师将我传送至哀鸣山。”
    张湛的传送之力可达千里万里，甚至是虚无之境，但三日只能用一次，且极耗精力。若非万不得已，雁岚是不愿麻烦他的，只是如今三皇子催妖眼催得紧，沈徊玉又……暂时还不能相见。
    他身上的圣印碎了。
    为了将那傀儡游丝铲除，雁岚动用圣印的力量，与之同归于尽了。
    沈徊玉醒来后，就发现了胸口破碎的圣印，但他不知缘由，又找不见雁岚。问及府上的仆从，张婆告诉他，雁岚把他带回雁府后就匆匆离开了，至今已有三日未归。
    “三日……”沈徊玉站在花圃前，喃喃道。
    他忽然想起，自己和雁岚还很少分开过这么久。他有些失神地走到院子里的秋千旁，魂不守舍地坐上去，有一下没一下的晃。
    不知晃了多久，张婆从外面回来，说在城里看到了骑马归来的雁岚急匆匆地去了三皇子府上。
    雁岚将妖眼交给齐商洛后就去了暗街，这一路上她都有被人窥视的感觉，即便是在荒无人烟的郊野，那种被监控的滋味也未曾消失。
    暗街之内有阵法限制，果然，她一入暗街，那种感觉就消失了。
    她至今还无法找到温练的破绽，他人不在此处，却似乎在全盘操控着世京城的一切。雁府有她的本命法器镇守，除此之外，世京城中只有暗街和阴市能够不受任何念力掌控。
    那个人，已经盯上沈徊玉了，雁岚不敢确定自己身上是安全的，她暂时还不能回雁府，只是听张婆说他已经醒了，还问了她的去向。
    温幻得知温练可能还活着的消息后，陷入沈思，她喃喃道：“难道那件事是真的……”
    雁岚：“何事？”
    “当年……”温幻皱起眉头，“小姐，这件事…我要到我的记忆海中再确认一下。”
    说到这儿，温幻忽然定睛在雁岚身上，“小姐，你……转过身去。”
    雁岚知道她应当是看出什么了，这也算她来到暗街的第二件事，她依言转身，温幻伸出手从上往下抚顺她的头发，眼神定然一变，双指伸进她发丝中，揪出了一缕黑色游丝。
    温召见到此物，猛地瞪大双眼，“是傀儡丝！小姐，你与那人交过手了？”
    雁岚抿紧唇，从温幻手中接过游丝用力捏成齑粉，面若冷霜。
    温幻又将她全身上下都扫了一遍，确认没有再附着其他不干净的东西，松了口气，“小姐是高阶品境，这傀儡丝入不得你的身，只是……能附在你身上这么久都没被察觉，下手之人的念力……难以估量。”
    “他的目标不是我。”雁岚沈声开口。
    是沈徊玉。
    温练竟然还想用傀儡丝操控他！圣印已经因此碎了一次，若是再让这东西进入沈徊玉体内……后果不堪设想。
    温召从她的神色中明白过来，缓缓道：“这种游丝不会附在凡体身上。沈公子虽被封印念力，形同凡体，但念海也会吸引傀儡丝。”
    “你说的这些我知道。”
    “小姐也无需太过担心。只要不近距离接触，游丝不会主动易主，保险起见，小姐这几日就和沈公子保持距离吧。”
    “……”
    齑粉从雁岚的指缝中飘零坠地，她眸色森冷，不知在想什么。温幻听了温召的话，又将雁岚身上检查了个遍，“小姐不用担心，你身上只有这缕傀儡丝。”
    在暗街内，她身上只有一缕傀儡丝，那出了暗街呢？雁岚不敢赌。
    离开暗街时已是傍晚，她以最快的速度穿街过巷回到雁府，先将自己里里外外摸了个遍，虽然没找出什么异物，却也难以安心。
    张婆刚从院子里出来，见到雁岚后高兴地一合手，就要去告诉沈徊玉，雁岚赶紧拦住她，低声道：“别告诉他，我今日只是回来取个东西。”
    言罢，她轻声慢步往院子里走去，路过房门时顿了顿，忍着没去看，蹑手蹑脚推开了隔壁书房的门。
    她翻找东西的时候心不在焉，老想着隔壁房间的沈徊玉。
    现在他应该已经睡下了吧？不知道还有没有为那天的事情生气……这几日自己没在他跟前碍眼，想必他应该过得更舒心一点…
    雁岚神游太虚想着种种，等察觉到背后异动时，腰身已经被一双劲瘦单薄的手环住，沈徊玉从身后轻轻拥住了她，唤她的名字。
    一切太过突然，他的气息席卷而来之时，雁岚浑身僵住，脑子一片空白，猝然想起自己身上潜在的危险，就猛地转身推开了他。
    沈徊玉毫无防备，也没想到她会推开自己，身子撞在书架上时，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沈徊玉诧异地睁大眼睛。
    雁岚下意识上前扶他，手伸到半空又生生僵住，“……没事吧？”
    他用审视的目光盯着雁岚，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弯腰将被撞倒的书卷拾起，他慢慢靠近雁岚，对方却在他靠近时后退，明显是要与他保持距离。
    沈徊玉顿足，喉结上下一滚，他看着雁岚一副盯着他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模样，莫名生出一股闷火。
    他大步迈出，扑身而上，雁岚直接在他眼前闪现失踪，让他扑了个空。
    “？”
    她的声音在身后缓缓响起：“少爷，你先等一下，听我解释。”
    “嗯，你说。”
    她一时没想好措辞，组织了半天语言，“我身上可能有点不干净的东西，你先别靠近我。”
    沈徊玉说：“我帮你净化。”
    雁岚一楞，马上擡手阻止他靠近，说：“不是，这东西……这东西就是上次钻进你身体内的傀儡丝，净化不了。”
    他拧起眉头。
    雁岚忍不了与他遥遥相望却不能相拥的滋味，只能咬着牙先往外退。
    沈徊玉站在原地目送她离开，她还带上了房门……他垂下眼眸，又想了想。
    没想通。
    上次这东西在他体内，雁岚把他折腾惨了，都不肯松手。这次怎么…连碰都不敢碰他？
    事实真如她所言那样吗？还是因为…他胸口的圣印已经碎掉了。
    他亲眼看着那枚金色圣印，从破碎到消失殆尽。
    她是不是已经移情别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