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068 神魂 “给我从他身体里滚出来……
雁岚拉着沈徊玉闪身到没什么人的小巷里, 帮他搜了搜身上的口袋。
沈徊玉靠在灰墙上，摊开双手任由雁岚把他里里外外摸了个遍，也没摸出那面镜子。
“真掉了？”
沈徊玉皱紧眉点了下头。他身上能装东西的地方并不多, 那镜子虽然可以变化大小, 但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藏在身上搜不出来。
他是放在一个小袋子里挂在腰间的，那个袋子不见了。
雁岚：“这可怎么办啊。”
她话里虽然满是担忧，却又丝毫没有意外。
“你早就知道我拿走了？”沈徊玉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都怪你，你要是不搞这些, 镜子…镜子怎么会掉……”
雁岚：“所以还是让我保管稳妥些。”
“……”沈徊玉说，“被人看到怎么办，快点去找啊。”
雁岚说：“我在找。”
沈徊玉不知她是不是正在动用什么念力, 反正看她一脸淡定的, 就觉得事有蹊跷，他盯住雁岚腰间的袋子，顿了一下, 微微睁大双眼：“你袋子怎么没掉？是不是你拿走的！？”
雁岚：“我的袋子与念力一体, 别人拿不走……”
沈徊玉不信，伸手抓走她腰间的坤元袋, 可是翻遍了也没找到那面镜子。
雁岚安抚道：“掉了就掉了吧, 我再给你做一面。”
沈徊玉瞪大眼睛, 怒视她道：“重点是这个吗？那里面有丶那里面……”
雁岚煞有其事点点头，“这倒也是……那怎么办, 谁让你不收好。”
“……”
沈徊玉急得胸膛剧烈起伏, 惨白着脸推开雁岚，要去抓那该死的小贼。
雁岚把他拉回来，“好了好了, 我已经探到那小贼的气息了。”
那贼挤在人潮中左右搜刮，这会儿已经到无人的角落开始清点战利品。
雁岚带着沈徊玉赶到之前，一名义士先他们一步拿下了小贼，贼为保命磕头求饶，扔下所有赃物屁滚尿流跑开了。
那义士身着红衣，背负剑匣，在小贼走后，蹲下身将地上的赃物一一拾起。
大多是些普通财物，唯独其中有一面镜子，看着像是经过了炼化的某种法器。
沈徊玉刚落地站稳，就看到那面镜子被人捏在手里，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他着急地拍拍雁岚的手臂，催促道：“你快点去拿回来啊。”
雁岚半眯起眼盯着远处的红衣女子，一边对沈徊玉柔声说：“别担心…”
沈徊玉见她一副无关紧要的样子，不禁又气又恼，白皙脸庞上透出绯色的怒红，眼泪都气得掉下来了，推开雁岚就要去抢镜子。
“我上了锁。”雁岚猛地拽住他，不让他去靠近唐婧雪，“我就是逗逗你，怎么还哭上了。”
沈徊玉慢慢擡起眼眸盯着她，嘴唇颤抖。
“我怎么可能让别人看到。”她轻咳一声，语气里心虚难掩，伸手擦掉他脸上的眼泪，“这世间除了我没人能打开那把锁。”
唐婧雪早就注意到了那对拉拉扯扯的男女，她从那男子的背影和偶尔侧过的脸颊上看出一丝熟悉。
沈二？
虽然那女子挡得很快，但她的眼睛还是抓到了一丝空隙。
唐婧雪提着赃物走向二人，沈徊玉背对着她，那女子看向她的眼神不算和善。
“沈二？是你吗？”
雁岚有点后悔把他弄哭了，时候不对，尤其是还在唐婧雪面前。她按着沈徊玉肩膀没让他转身，微笑着看向唐婧雪，“你是唐三小姐？”
唐婧雪目光审视她，“你是？”
“我家少爷被风沙眯了眼。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不知唐小姐能否和我们到楼上一叙？”雁岚面带微笑，“另外，你手上那面镜子是我的。”
唐婧雪想起这个眼神的主人了。是那个跟在沈徊玉身后总是一张冷脸的小疯子，沈二是这么喊她的。名如其人，那个奴籍婢女每次看向她时，眼中都压抑着冷冷的疯意。
正如此时。
唐婧雪举起手中铜镜，“这个是你的？如何证明。”
雁岚擡手就将那镜子吸入手中，“在我手里，就是我的。”
“……”
本来这些赃物她就会循着主人家的气息一一归还，她刚刚探过，那镜子上的确有这两人的气息。还给他们不要紧，只是拿回的手段未免有些粗鄙。
但更让唐婧雪意外的，是雁岚的品境。她记得那时在沈府的小疯子只是一介还未觉醒任何能力的凡体。现在竟能有如此修为……实属罕见。
沈徊玉慢慢转过身来，淡淡地唤她一声“三小姐”。
唐婧雪近距离见到这张脸，再次确认自己没有认错人，但她见沈徊玉神色有异，不禁又将审视的目光落在他与雁岚身上。
雁岚将沈徊玉拉到身后，做了个引路的姿势，“唐小姐，请。”
她靠近后，唐婧雪更加清晰地察觉到她身周流动的念力气场，微微一惊。随雁岚上楼时，她往后看了眼沈徊玉。
沈家的事她早已听说了，同当年的唐家一样，世家身处上位者的棋局之中，失去利用价值后便就是一步步没落的结局。
但是现在，她不太理解这两人之间的关系。
看着不像一般的主仆。
关上房门，雁岚开门见山，向她问起唐门阵法。
唐婧雪眼神一变，“你要我唐门阵法何用？”
“救人。”雁岚说，“事态紧急，若唐小姐不允，恐怕就只能得罪你了。”
好强盗的说辞！唐婧雪拍案而起，盯着她身后的沈徊玉，“沈二，我原以为你我同是覆巢之卵，身不由己，今日也只是偶遇，现在看来，你们是想夺我唐门阵法。”
沈徊玉刚张了张嘴，雁岚就打断他，擡手将记忆送进唐婧雪的脑中，电光火石的画面不断闪现，代替雁岚进行繁杂的解释。片刻后，唐婧雪恢覆清醒。
她擡眼望着雁岚，不可置信道：“你竟是温家后人。”
雁岚：“我可以用温家阵法与你交换，希望你能将唐门阵法借与我看看。我的家人正在炼尸阵中饱受煎熬，我要救他们。”
唐婧雪捏住腰间锦袋，垂眸道：“恐怕不行。”
雁岚：“那就得罪了。”
这招是先礼后兵。要不是看在沈徊玉的面子上，她才懒得跟唐婧雪罗里吧嗦解释这些。
雁岚哗地展开双臂，右手紧紧握拳，直逼唐婧雪额心，化拳为指，开始抽取她的记忆。
唐婧雪万万没想到她的念力如此强势，轻而易举将她的反抗化为乌有，她怒瞪着不远处的沈徊玉，骂道：“沈二！你的力量就给了这种人？”
沈徊玉微微睁大眼睛，连他都是不久前才知道自己的能力，唐婧雪与沈家失联这么久，她是怎么知道的？
雁岚听后紧紧拧起眉头，沈声道：“你怎么会知道他的能力？”
被强行提取了记忆的唐婧雪脱力地跌倒在地，捂着胸口喘气。
雁岚将唐婧雪的所有记忆一并抽取了出来，但要辨析出这么多片段还需要时间。
她蹲下身，盯着唐婧雪，“唐小姐，我并非觊觎你的唐门阵法，也不想与你为敌。不论是温家丶唐家还是沈家，造成今日局面的元凶都是同一个人，我们的敌人，是同一个。”
唐婧雪盯着她，“你都知道什么？”
雁岚将记忆传进她脑海中，等唐婧雪慢慢消化的同时，她转过身，看向沈徊玉。
“少爷，我饿了。”
沈徊玉楞了一下：“那你想吃什么？”
他往门口走，却见雁岚拍了拍小腹，说：“是这儿，饿了。”
“……”
沈徊玉瞥了眼唐婧雪，雁岚走向他。
沈徊玉冷着脸，“你什么时候把那镜子销毁？”
她靠近沈徊玉，将房门按紧，凑到他耳边，“干嘛要销毁，跟你说了，除了我谁也解不开那把锁。”
“那要是丶就有人解开了……”
雁岚亲了亲他紧抿的唇角，“谁敢，我就把他眼珠子挖出来。”
“……”
她从沈徊玉身上补足了点念力，心满意足走了回去，唐婧雪已经用探寻的眼神在两人身上流转了好几遍。
“沈二…你不是最讨厌奴隶了吗？你怎么会……”说到这儿她闭上了嘴。
当年那个小疯子，如今能有这等品境，于沈徊玉而言，的确是可以依靠之人。家族没落，他和她一样，都只能暂且依附别人。
她回忆起刚刚脑海中闪过的画面，缓缓开口：“我知道唐家是因何缘故落得满门抄斩，正因如此，我才不能给你唐门阵法。”
“为何？”
唐婧雪站起身，“不止你温家，还有我唐家，还有无数人死在帝王的猜疑之下，他们已经死了，可活着的人还要背负血海深仇，我们的能力有限，何不借助他们仅存的力量……助我们一臂之力。”
雁岚深深地看着她，从她暗藏疯狂的眼睛里看到了答案，“炼妖阵，是你和谁一起布下的？”
唐婧雪说：“他是我的师父，当年就是他救下了我。你不必妄图从我这儿得到什么信息，你抽取的记忆，也是混乱的。”
雁岚看向记忆球，果然，完整的记忆已经开始分裂成碎片。
雁岚低声嗤笑几声，退后两步，掌起光华，凝聚成珠。
唐婧雪企图拔剑，双手却丝毫动弹不得，她冷声道：“我师父会循着气息找到我的，你不是他的对手。”
念珠如同蚌壳一般，逐渐将她吞噬淹没，最后化为掌心大小的一颗透明珠子，掉进雁岚的束妖袋。
“就怕他不来。”
她收起袋子，再次看向记忆球。
沈徊玉慢慢走了过来，“她不是妖，你怎么把她收进束妖袋里了？”
雁岚说：“束妖袋装不了人。”
“你是说……”
“她以前或许是人，但现在恐怕已经不只是人了。”雁岚面色沈肃，“你放心，这袋子伤不了她，只是限制了她的行动。”
“我没担心她。”
雁岚一楞，随后擡眸莞尔一笑。
“悄悄告诉你……”她搂住沈徊玉的腰，小声说道，“这袋子，也能装我。”
沈徊玉眼眸微闪，“你跟我说这个，难不成我还能把你装进去。”
她靠近时，沈徊玉就感觉到太阳穴抽痛。
雁岚从坤元袋中取出竹萧，缓缓吹出刺耳的萧音。沈徊玉头痛欲裂，眼中一团黑雾弥漫，雁岚猛地扼住他手腕，脸色彻底冷下去。
“给我从他身体里滚出来！”
她双指点进沈徊玉眉心，将一缕极为顽抗的黑气用力抽出，那黑气紧紧缠绕在沈徊玉的神魂之上，几乎要与他同生共死。
她太大意了，现在才反应过来。
从在记忆海中见到温练的那一刻起，这个东西就缠上了沈徊玉，它在引导沈徊玉带领她揭露黑衣人的真面目。
她本来是有些奇怪沈徊玉为何突然知道这么多，每次都巧妙地给她指出了探索的方向，但她对他一向不设防，没有花时间去认真怀疑。
这个东西的高明之处就在于，它并没有完全控制沈徊玉的言行，而是狡猾地让他在真话里掺了几句自己都意识不到的假话。
直到刚刚她才突然醒悟，一个连身边人的记忆都时刻记着上锁的人，怎么可能将自己的气息残留在一只香炉上让她得以窥视。
能够发现温练的存在，不是因为她得到的线索，而是因为温练，需要她。
她是温家最后的血脉，是最后祭阵的不二人选。
雁岚没能从沈徊玉身上抽出那缕黑丝，她不敢硬来，怕损坏了他的神智。
光是刚刚的试探，就已经让沈徊玉头脑眩晕，无力地伏在她肩上。
雁岚捏紧拳，骨节作响。
歹毒，果真歹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