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030 噩梦 这章又长又香
雁岚解析了奴隶主的记忆, 从他的记忆中找到了奴隶营里稀少的几瓶药,又翻到一件质地柔软的大氅,重新回到荒地。
老奴隶发现只要不动就不疼, 便一直保持同一个姿势, 直到看见雁岚返回。
他的头刚好偏向那边,惊奇地发现在她走来之时,周围似乎萦绕着一股淡淡金茫。
他认得,那是念力气场,而且是…极为强大的念力气场!
不可能啊, 她昨日才妖血失常陷入妖化,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有成效,一下子飞升成了, 成了……
雁岚路过他时冷冷瞥了一眼, 没停留。
她径直走向那只黑笼,停顿,深呼吸, 开门, 然后轻轻合上。
探测念力波动的念灵钟一直被念波振动发响,但那又怎样, 他们始终找不到念力的来源。
见过源头的奴隶主死在了自己的铁仓内, 浓重的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溢出来, 才被奴隶们嗅到端倪。
凡体食妖血提升境界是违背伦常的破境,但也是一条普通人可以借此快速提升的修行路。一旦开始饮食妖血, 就不可能再停下, 长此以往,身体中的血液乃至骨骼都将变得恶臭。
这种恶臭的气息,奴隶们并不陌生。
他们不敢贸然推开铁仓门, 争相告之着找来其他几仓的奴隶主。奴隶主们破门而入,见惯了血腥场面的他们,仍旧被眼前的血流成河震惊到作呕。
铁仓门开后,闷在仓中的血酸味就汹涌地喷薄而出,传遍第一仓的各个角落。
老奴隶在此地生活了几十年,对于这些血腥臭味早已习以为常,可他身在偏远的荒地,还是闻到了一点异样的血气。
符咒的效果似乎开始失效了,老奴隶挣扎着坐起身,活动了下酸痛的身体。
然后,他又听见黑笼门从内打开的声音。他惊惧地瞪大双眼盯着笼子,见那黑笼之外落下的锁仿佛被一只无形大手捏住了,自发松开了铁扣。
雁岚踢开笼门,迈着沈稳的步子走向荒地入口。
她背后背着一人,用大氅遮得严严实实,老奴隶猜想,应该是那个叫卯兔一八的男人。
雁岚路过他时,微微一顿,老奴隶身子紧绷起来,无意中瞥见大氅下露出的那半张被擦洗干净的脸,呼吸停滞。
他埋下头,嘀嘀咕咕说:“我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不知道。”
老奴隶闭着眼睛念了许多遍,念得口干舌燥了,才敢睁开眼,周围早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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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隶主的死因已经被调查出来。
“是有人用了隔空取物之力摘了他的眼睛,导致流血而亡。”
第二仓的奴隶主用念力回顾了尸体死前遭受的袭击,的确是隔空取物之力。
这一结论瞬间引起轩然大波。
“全营会隔空取物之力的只有辛桐木!”
“辛桐木在哪!出来!”
辛桐木是第三仓奴隶主的贴身人,一个体型健硕的黑皮奴隶,被推出去时他暴跳如雷。
他高高举起戴着制念锁的粗壮手腕,大喊:“看清楚了看清楚,戴着这个玩意儿,我怎么杀人!”
“你的意思是,二仓主的回溯之力有问题?”
辛桐木阴阳怪气地说:“谁不知道他和我们仓主之间那点破事,说不定拿我开刀是幌子,其实是想污蔑我们仓主。”
“放你丫的狗屁!二仓主的回溯之力从来没出过错,大仓主上次罚你关黑笼紧闭,定是你怀恨在心痛下杀手,除了你还能有谁?”
各仓之间本就矛盾重重,也不知是谁开始动了手,奴隶们渐渐打作一团。
奴隶主觉得事关重大,已经无法处理,只好放出信号弹,等待妖族派来支援。
人群的角落里,雁岚冷冷看着这一切。
幽静的房间里,沈徊玉陷在柔软的被褥中,双眸紧闭,昏迷不醒。
安神熏香没有缓解他深陷的噩梦,反将他推至无尽的循环。
乾明二十一年秋,沈徊玉刚满十三岁。
初秋细雨,带着一丝凉意。
仆人们撑伞在雨中狼狈地追人,离开沈府的二公子简直像一匹脱缰野马,在雨中狂奔,跳跃,穿街过巷前往城外密林准备开启他的冒险之旅。
画面到这儿,一切平常。
但不知为何,往日路过上百遍也没觉得特别的地方,今天让沈徊玉驻足了。
那是死胡同里的一块堆放杂物的地方,蓬栏倾倒,隔绝出一块遮风避雨的三角区。
有时会有些流浪猫狗在那里避雨,沈徊玉到这儿喂过好几只猫和狗,父亲不许他养在府上,他前两日才给那些流浪猫狗都找到主人家。
沈徊玉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慢慢走了过去,一边走,一边从包里面摸出为探险准备的干粮。
肉包子还热乎着,他蹲下身挑开破烂的围帘,和往常一样发出逗猫逗狗的声音,但是很快戛然而止。
他的视野之中不是猫也不是狗,是一个蜷缩成团的小女孩,看起来八九岁模样,她右手紧紧握着一支带血的木簪,瘦弱的身子瑟瑟发抖。
……他喂过猫喂过狗,可没喂过人啊。
小女孩瞪大的黑眼睛十分警惕地盯着他,沈徊玉如芒在背,犹犹豫豫握紧馒头伸出手,“吃,吃吗?”
就在他的手快要伸到女孩面前的时候,对方如惊弓之鸟瞬间暴起,挥舞手中紧握的木簪扎向他的眼睛。
沈徊玉吓呆了。
那女孩身材瘦弱,个子却不矮,动作更是极快,若不是雨湿路滑,那一簪子将会精准无误地扎进沈徊玉的左眼。
他吓得跌坐在地,发出啊的一声惨叫。
而女孩这一击也用尽了她剩下的全部力气,紧绷的身子还在无力而失控的颤抖。
或许是血液的气味让她开始冷静,目光中戾气与杀意在盯着沈徊玉血流不止的眼角下,逐渐有所消融。
血浸了沈徊玉半张脸,怎么也止不住,仆人慌忙将他送回府中,并把罪魁祸首也一起带回了沈府。
一片片白布被血染红,擦不尽的血流,沈闷的味道冲刺在鼻腔内,疼痛反倒是其次。
沈徊玉的眼角处被木簪戳出了一个血洞,血不停往外流,他的脸色也越来越苍白,失血过多令他头脑眩晕,视线模糊间,他又看到那个脸上脏脏的小女孩。
她跛着腿,一瘸一拐地走到床边。
沈重站在女孩身后,没有加以阻拦,说明是默许女孩接近他的。
沈徊玉有些难过了。
“父亲,就是这个小疯子她扎我!”
他知道自己哪里都不如大哥,父亲总是批评他,责骂他,但也不至于要他死啊。
女孩拿走他伤口上的血布,沈徊玉往里躲,女孩往他凑,最后是沈重看不下去,低声说:“淮儿,坐好。”
沈徊玉楞住,那女孩就凑近脏兮兮的脸来,在他的伤口上舔了一口。
沈徊玉诧异地护着伤口,却意外发现血已经不流了。
他一把推开女孩,女孩推后几步,回头看了看沈重。
沈重说:“以后,小姜就留在府上了。”
沈徊玉:“不行,她扎我!”
沈重说:“这孩子被人害了,头脑不清,伤你并非本意。你要是介意,以后我叫她少到你院里。”
沈徊玉这才仔细打量起女孩,她穿着破烂的粗衣,小脸瘦削,表情木讷,目光无神,确实像个傻的。
可明明……扎他那会儿眼睛里全是骇人的杀意。
沈徊玉下床穿了鞋,往外走,路过她时冷哼一声,“小傻子,小疯子!”
在沈重变脸之前,嗖地一下跑出去了。
他没再关心小疯子有没有留在沈府,或是在府上过得怎么样,他几乎快要忘记那一扎之仇,直到某天照了照镜子。
镜子里,他原本白皙无暇的脸上多了一颗小小的朱砂痣,坠在眼尾,笑的时候会随眼角而动。
是那木簪扎出来的洞,愈合之后形成的血痣。
他错楞半晌,抱着镜子抓狂。
为了报那一扎之仇,沈徊玉把小疯子要来了院里,狠狠“折磨”。
小傻子很乖,无论是做杂务还是跑腿,叫她干什么就干什么,绝无怨言。沈徊玉叫她往东,她绝不往西,院里的下人们都说,二公子调教得好。
她不爱说话,有时也不太听得懂人话。但沈重要她随时随地跟紧沈徊玉,她听懂了。沈徊玉每次准备翻墙出去,她几乎都先等在了墙外。
不过,小疯子从不扫兴,不像那些下人要拦他劝他跟沈重告状,她只是跟着他走,跟在他身后喊他“少爷”,还会帮他打掩护。
久而久之,沈徊玉就看她顺眼了。
父亲说小疯子是后天失智,兴许还有机会挽救。沈徊玉虽然哪哪都不像沈重,骨子里还是继承了一丝沈重“好为人师”的性子。
他教小疯子识字写字,教她规矩礼仪,教她翻墙爬树,教她如何在野外生存……小疯子虽然看起来木讷呆傻,但脑子却不笨,或许她曾经就学过这些,只是慢慢地想起来了。
府上的丫鬟无意中发现了小疯子身上的奴印,沈重得知后,将小疯子调出了沈徊玉的院子。
他告诉了沈徊玉他母亲临终前的预言,让他最好远离小疯子。
沈徊玉心里犹豫,嘟嘟囔囔说:“她很听我的话,绝不会做出伤害我的事。”
沈重平日里对小疯子照顾有佳,此时却没替小疯子说话,他沈默。
沈徊玉绞尽脑汁,想到了一个法子:“只要不是奴籍就好了。我让她入仕,入仕就可以洗脱奴籍!”
科举入仕,是奴隶摆脱奴籍的唯一方法。只要主人家支持,奴隶又肯努力,不是没有机会。
可沈徊玉把这件事告诉小疯子时,她却不争气地摇头。
“为什么?”
她不说话。
“为什么不去?”
她还是沈默。
“你是想一辈子为奴为婢低人一等吗?”
小疯子歪头看他,不说话。
沈徊玉忍无可忍,“不行,你必须去科考!从明天开始,你给我寅时起,亥时睡,不许偷懒!”
他开始为之后的科考准备了。这其中或许是有一点私心。
他和大哥只能有一个入仕途,毫无疑问,肯定是博学多才的大哥代表沈家入仕,沈徊玉没有异议,只是有点小嫉妒。他也想参加科考,虽然不一定能考上,可是父亲从来看不到他。
他从小就被罩在大哥高大的影子里。
他的大哥很厉害,年纪轻轻就已经是乾坤上品境。他用念力养了一朵七彩祥云,说要养大以后给沈徊玉当及冠礼。
那云娇贵得很,没养成之前就是一朵没什么用的棉花,大哥每日给它喂念力,它每日也只长一点点。
沈徊玉不能参加科举,小疯子却可以,她只需要考进最低的门槛,就有机会洗脱奴籍。
可是从这件事开始,小疯子变得不听他的话了。别的话她都听,唯独科举之事,她左耳进右耳出。
沈徊玉看着自己不争气的学生,气急败坏,恼羞成怒。
有那么一瞬间,他理解了沈重对他摇头苦叹的无奈。
更伤心了。
他从沈重批评他的话里挑了几句合适的批评小疯子,上一秒她还乖乖低着头听他教导,下一秒就扑上来掐住了他的脖子。
这是自扎他之后,小疯子第一次对他动手。
突如其来,防不胜防。
沈家的夥食把她养回了健康的体魄,两年多来,她个子长高不少,此时的力气更是大得吓人。她掐着他,黑色的眼睛深处亮起暗金色的竖瞳,神情冷漠得如同冷血妖兽。
下人们赶来拉开了小疯子,她挣扎着,双目仍紧紧盯着沈徊玉。
沈徊玉坐在地上,心有馀悸地捂着脖子上的掐痕,神色茫然,有些难过。
癫狂状态的小疯子盯着他慢慢冷静下来了,她垂下眼眸,跪到他脚边来,低声说:“对不起,少爷。”
沈徊玉抿唇板着脸,等她更多的解释,但对方似乎已经说完了。连为什么掐他都没给个合理的理由,他憋不住问出口,小疯子把头埋的很低,只是重覆“对不起”。
她刚刚真的把他吓了一跳,他用心良苦,却被这样辜负,他做这些到底是为了谁啊!
沈徊玉失望极了。他知道她有病,可是不能每次都让他退步啊。
他单方面跟小疯子划清了界限。
从此以后,他再也不管她了!
小疯子毫无自觉。
他翻墙,看到墙外的小疯子。
“别跟着我,我不和奴隶一起走!”
他逛街,看到跟在身后的小疯子。
“奴籍之身,不要尾随我!”
吃饭时,小疯子站在主厅,沈徊玉转身就走。
“跟奴隶共处一室,没胃口!”
也不知道小疯子到底长没长心,她渐渐地不再时时刻刻跟着沈徊玉了,经常带着沈重的安排出府,很晚才回来。
听说城外云山上发现了一个地势险峻的山洞,几个世家子弟组队去探险。
沈徊玉同他们一块去,谁也没告诉。自从被小疯子气到,他好长时间没心情去探险了。前段时间大哥一举高中,成为大汝最年轻的状元郎,他心情才跟着好点。
这还是第一次小疯子没有跟在身边,耳边少了她“少爷少爷”的声音,清净!
那时,齐商洛还是他最好的朋友。
他和自己一样,都是家里不受宠的,同病相怜惺惺相惜。
前往云山的路上,他跟齐三说起府上那不争气的小疯子,齐三表示感同身受并和他一起吐槽。
云山那座山洞确实地势险峻,在悬崖壁上。但比起沈徊玉曾经爬过的危山霞峰还是差远了,他有点失望,想着既然都来了,就勉强爬一爬。
他们来到山顶,齐三放出他的乌鸦监测,确认没有危险之后,做好一切准备,沈徊玉先锋开路。
他攀岩身手敏捷,很快就要够到山洞了,却看到洞里不对劲,崖壁上也不对劲,眯眼一看,那些黑色灰色流动着,分明是蛇群!他赶紧松开了手。
沈徊玉拽了拽绳子,“别下来,下面全是蛇,拉我上去。”
过了好久才传来齐三慌张的声音:“淮因,已经有蛇爬上来了,那群狗腿子都跑了,你搭把力,我拉你上来。”
沈徊玉看了看已经悄无声息往上爬的蛇群,根本无处放手搭力,他粗看了下,都不是什么毒蛇,硬着头皮上被咬几口应该不妨事。
他现在来不及问齐三为什么他的监视能力会出现这么大的纰漏,就算听不见蛇鸣,难道看不见吗,这简直是一座蛇窟,密密麻麻的一片看的他心里都发怵。
“绳子!绳子快断了!”齐三惊恐地喊。
沈徊玉擡头,看到一直被崖壁边缘摩擦的绳索已经有些破损。
“这不是我准备的那条绳子,谁给我换了?”
这条绳子明显比他准备的要细一大圈,他刚刚下来居然没注意!到底是谁想害他?!
这时,山顶上传来了大哥急切的声音。
沈彦刚从外地回来,路上接到沈徊玉出事的消息,跟着千里引的指示找到了云山。
“沈大哥你来了!太好了!”
沈彦问:“三殿下,我弟弟呢?”
齐三指着快要断掉的绳子,“绳子快断了,淮因还在下面,下面……是蛇窟。”
沈彦在山崖边俯下身,伸手抓住绳子,皱眉看着磨损的边缘,“绳子还有备用吗?”
齐三使劲翻了翻包袱,破口大骂:“那群狗东西把备用包背走了!”
沈彦说:“我的马栓在山下,请三殿下去一趟,取下缰绳。”
他语气虽然急切,但稳重的神情让齐商洛很是信服,他忙点头,飞快往山下跑去。
“阿玉!”沈彦挥开源源不断往上涌的蛇群,“你下面情况怎么样?”
“哥哥,好多蛇啊。”
沈徊玉艰难地在崖壁上踹出一块可以放脚的地,攀着绳索一点一点往上爬。
沈彦拽着绳子,注入了一些念力,企图给破损处减压,叮嘱他慢点,又叹了口气,说:“哥现在后悔当初从文了,若不然,此刻定能把你拉上来。”
沈徊玉说:“从文好啊!今天这事儿千万别被父亲知道,否则免不了一顿骂,到时候还得要哥哥帮我说说好话。”
沈彦就笑了几声,“这山里的磁场跟我有些不对付,你快一点,哥有点坚持不住了。”
沈徊玉:“刚刚不是还让我慢。”
“那是怕你被蛇咬,让你小心。”沈彦说,“现在我想通了,不多咬你几口,你不长记性。”
菜花小蛇咬住沈彦的手臂,他不敢泄大力,怕一不留神没拽紧绳子,只得任它咬。
沈徊玉小心加快速度,“这要是有毒蛇,你弟弟我可就没命了。”
沈彦:“没,没有吧?”
沈徊玉往下看了一眼,打了个哆嗦:“下边全是。”
好在能攀崖壁的都是无毒小蛇,他憋着一口大气,尽可能小心地往上攀爬。
就在这时,绳子突然断了——
沈徊玉的身子瞬间腾空下坠,他惊呼一声,又在下一秒被拽住,但仅仅只是一瞬间。
他感觉自己被一团柔软托起,却看到大哥为了抓住那条断绳扑下了山崖。
沈徊玉伸出手臂抓他,却只碰到他的衣摆,人从他身边坠落,一朵七彩祥云将沈徊玉托上了山崖。
坠入蛇堆的沈彦很快就被蛇群淹没,他的右手高举着,是控制祥云上升的动作。
长大之前没什么用的棉花耗尽了沈彦所有的念力,短暂地变成祥云,将沈徊玉送上了山顶,然后就随着主人的消亡,化作了云烟。
“哥!”
蛇群淹没了所有。
却有一道声音传进他的脑海。
“阿玉……”
“哥…送你的…及冠礼……”
沈彦的能力是传音。
……
噩梦不断循环。
雁岚覆刻入梦之力进入了沈徊玉的噩梦,每一次她想将他拉出噩梦,都失败了。
她进来时,沈徊玉已经被她扎了。沈彦的死更是他的执念,在这个梦境中,她甚至连形都显不了。
直到画面来到那场大火之前。
沈彦死后,沈徊玉一直很颓废,沈家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陷在沈痛的氛围中。
她在这个时候慢慢重获了沈徊玉的信任,也见证了他如何把自己约束成了后来世京城人人称羡的沈二公子。
每逢沈彦的忌日,他都会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屋子里喝得烂醉如泥。
雁岚会在这时闯进去,故意触他逆鳞。沈徊玉骂她,她沈默不说话,沈徊玉打她,她低头不还手。
她就是要他发泄,要他放纵出来。
她不要他憋在心里,不要他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哭。
他每次骂她的话都是那几句,什么不思进取,什么奴隶低贱,什么离他远一点。雁岚都可以倒背如流。
因为关系缓和之后,沈徊玉又问她要不要去科考,依然被拒绝了。
他嘴上说着随你随你了,每次喝醉还是会因为这件事骂她。
沈徊玉觉得她很烦,每次他想一个人静静,她都要来打搅。
他骂得口干舌燥,也打累了,但对方无动于衷。
“……你怎么不还手啊,你不该还手吗?”
小疯子说:“不疼。”
沈徊玉:“……你,啊!活该你一辈子当奴隶,我再也不管你了!你走……”
喝醉以后,他的脑袋变得很放空。
“哥哥,我今年及冠了。”
沈徊玉想起兄长,心如刀绞。
“再没有人管我了……我没有哥哥了。”
小疯子将身子靠过去,沈徊玉低下头,额头抵着她的肩膀。
“成为大家期望的样子好累啊,我不如大哥,我什么都做不好……”
“不想去什么诗会,不想去和一群装腔作势的人装作很熟。”
“可是我不能给哥哥丢脸,不能给沈家丢脸,不能再让父亲失望……”
他委屈的声音带着鼻音,沈闷绵软。她想擡手摸一摸他,外头突然传来一阵惊慌的呼喊。
“走水了!二公子的屋子走水了!”
火势是瞬间烧大的,不过眨眼的功夫,一根房梁就塌了下来。
劈里啪啦的火声里,她伏在沈徊玉耳边低声说:“少爷,我答应你。”
答应你,参加科考。
她为那场科举准备了很多年,势在必得,只是老师一直说时机未到。她要查明温家灭门的真相,就只能辜负沈徊玉的期望。
把沈徊玉救出火场前,她趁他不清醒,偷偷亲了亲他的嘴唇。
今天是她的生辰日。
温家人会在生辰日当天拥有无懈可击的护体金身,这是先祖的庇佑。
只是可怜她的生辰总是赶不上好时候,到了沈家,这天成了沈彦的忌日。
十年前,这天是温家的灭门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