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丶第三十二章
穆里尼奥真听见这话倒奇怪地冷静下来了, 他深吸一口气，组织着措辞。
“也许李真也可以留在b队。”他试图为他争取, “在皇马梯队练级有利于培养球员对俱乐部的忠诚度，他才十九岁, 还可以算是皇马青训。”
“噢, 忠诚。”弗洛伦蒂诺大笑, “这支球队不缺忠诚, 何塞。”
忠诚值什么钱。
“但是，”穆里尼奥闭了闭眼道，“像李真这种球员，给任何一支球队都是资敌！”
“我们可以租借他, 这样就皆大欢喜了。”弗洛伦蒂诺柔和地从眼睛上方看他一眼，“一线队只需要完成品。你知道？我们要所有的冠军。”
冠军。
所有的。
现在是2010年, 在巅峰梦三巨人的阴影之下，冠军……
一块大石头沈沈压进穆里尼奥心底，饶是狂人, 亦是开始有些喘不过气来。
“……哪三支球队？”他最终问。
“我看看。唔……来自阿森纳和AC米兰的提议……还有……勒沃库森。我得承认，这小家夥的首秀是成功的。”
“不行！三支欧冠球队？”穆里尼奥立刻说, “这绝对不行。”
“唔，勒沃库森不是。”弗洛伦蒂诺慢慢说。
然而，穆里尼奥情愿都是。
葡萄牙人艰难地叹出一口气, 口吻里带着深深的遗憾：“主席……”
“去问问球员的意见吧。”弗洛伦蒂诺冲主帅眨了眨眼。
离开办公室，穆里尼奥鼻翼微翕，脑子里回荡着弗洛伦蒂诺的最后一句话：
“……我们也应该参考球员自己的意愿, 如果他离开马德里能更快变强，对我们才是双赢。”
去他的双赢，老滑头分明是预料李真根本不可能拒绝！
穆里尼奥心中不忿，他仍想留下李真，才十九岁急什么？和他的年龄相比，他已经有超乎同龄人的成熟了！李真的成长速度和轨迹必然不会如大多数球员一样，用目前的普遍惯例去推测和推动他的进步根本不合理！
但是，他又不能对一个想得到更多上场时间和更好的联赛环境的年轻球员说：请你拒绝甲级联赛球队，继续留在西乙。
不管怎么样，他还是要亲自和李真好好谈谈。
·
莫拉塔首先知道自己将回到卡斯蒂亚，对此他并不感到意外。一次首秀他的表现被李真完全盖过，而之后又给了两次上场替补的机会，他仍然没能拿出决定性的成绩。
自己进一线队的时机不是现在。
……没关系，他还能等。
莫拉塔从办公室出来，正撞上不远处迎面走来的李真，青年像小树一样勃发生机昂扬。
“嘿！”李真跟他打招呼。
“哼。”莫拉塔不冷不热道。
李真习惯了他这态度，没放在心上，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穆里尼奥站在窗边，凝望着东边的绿茵场，一只手搭在窗棂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教练。”
他回过头，看见青年一身运动装束，眼眸生光，一脸诚挚，等待他的宣判。
听到这个消息，他是会怎么想呢？
“李，我从主席那里拿到一份租约。”穆里尼奥手指遥遥指向办公桌上，那个蓝色文件袋，开门见山道，“我想你需要看一看。”
“租约？”敏锐地意识到什么的李真有些愕然，他顿了顿，才走上前，食指尖在文件袋上点了点。
透过半透明的文件袋，他能清楚的看到上面的字，英文。
球员租赁协议……
他没有拆开文件袋，也不去关心另一方是谁，谑地擡眸直视自己的主教练，昂首道：“教练，我需要您向我解释这是什么？”
“为什么我还没有听到任何消息，合同就已经拟好了？”
“我不——”
“等等。”穆里尼奥打断这个神情激动的年轻人，绕步过来，手安抚性地搁在他肩上，“请你冷静下来。”
李真看着眼前这个才四十多岁的少帅，才多久啊，他两鬓间竟生出了星星点点的斑白，看上去疲倦而苍老。
穆里尼奥阴沈道：“主席的行事风格，你慢慢不得不习惯。”
他用了“不得不”这个词。
“这是租借不是买断，租借不是放弃，是转机。”他把文件袋拿起来放到李真手里，“这要看你自己的意愿，是去德甲踢上半年起，还是和莫拉塔一样，去卡斯蒂亚？”
“请你好好想一想。”
李真下意识捏紧手里的文件袋，紧紧盯着眼前的穆里尼奥，眼中写满了疑问。
“高层做决定会考虑我的意愿吗？”
“他们必须考虑你的意愿。”穆里尼奥倨傲道。
“并且我认为，你的确需要考虑清楚——你一定会去问别人的意见，也许是经纪人，也许是朋友或者曾经的恩师。
可是你知道你不一定要按照任何人的话和意见去做。你需要知道的是，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当年轻人走出房门的时候，穆里尼奥终于最后对他说。
·
——你一定会去问别人的意见。
李真的确是这样打算的。
穆里尼奥暂时没有让他离开一线队，而他在训练时又开始思虑过多了。
贺褚对这份合约竟然持正面态度，这让他很意外。且不说别的，使贺褚作为经纪人在国足圈子里成名的老崔……崔玉军好像还在勒沃库森吧？
他曾经提过一次崔玉军的事，贺褚的态度非常冷淡，从此他就不再问了。
“在德甲成功的中国人相对算比较多的，以你的实力，完全可以坐稳主力。”——以贺褚对德甲的了解，他是相信对方的话的。
李真从更衣室出来，径自去了淋浴间。热水兜头浇下的时候，神志非常清明。他在脑子里过了一下自己穿着药厂红黑球衣的画面，总觉得非常怪异。
就是，不对劲。
回到宿舍，计算好时差，他直接打越洋电话给远在中国的程伟平。这位对他最严厉却最让他心服的国足教练仔细听了他的困惑，沈默了一分钟，然后告诉他：“理性来讲，去德甲的确是更现实的选择。”
李真喃喃：“是吗教练，那为什么我心里一直告诉我这样不对？”
结束和程伟平的通话，他又打电话给自己的启蒙教练。
电话响了整整四十秒才被接起来，电话那头传来熟悉而陌生的苍老声音：“唔，西班牙？谁？难道是阿真？”
李真脸上不由自主挂上笑意，声音恭敬：“罗老师，我是李真。”
今年六十岁的罗聪是唯一让他以“老师”而不是“教练”称呼的人，是他真正的第一位足球上的老师。
“老师，我现在很烦恼，不知道怎样才是对的……”
罗聪接到久违的丶最得意的学生打来的电话，从屋里踱步到阳台上，望着正午阳光下的幢幢高楼，对远洋之外的李真缓缓道：
“你不想离开皇马，是因为你还没有在那里证明自己，对不对？”
李真楞住了。
良久，他喉咙干涩地发声：“也许……也许是这样。”
“虽然很想说‘跟随自己心里的想法’是最好的，可是阿真啊。”罗聪轻轻咳嗽了两声，“如果留下没有机会，那么离开就是转机。我知道你一定不爱听。我还是要说，曲线救国不是逃走……有时候，不要太过固执。”
“老师……”
李真茫然地坐在床边，看着窗外逐渐落下的夕阳，心中迷惑。
挂掉电话，他直接和衣倒在自己的小床上，胳膊遮住眼睛，满脑子思绪乱窜。
难道我真的该离开？
我真的只是因为不甘心？
西乙，还是德甲？
马德里……
李真站起来，面对巴尔德贝巴斯笼罩在如火夕阳下寂静的草坪，陷入了长久的沈默。
马德里，马德里。
……
在大片大片训练场草地外，正对着青年梯队宿舍楼的，是一块偌大的丶空旷的停车场——皇马一线队的停车场。
很空旷。大多数一线队员在结束训练后冲完澡就开车回家，那里现在只停着一辆车。
李真往那里看了很久，眼睛却没有聚焦，等他终于注意到那是一辆熟悉的车，已经过去了好一会儿。
等下。
他明白了什么，车在这里，所以克里斯蒂亚诺还没有走，还在训练基地——
李真深吸一口气，拿起手机和钥匙，匆匆开门出去。
就算是冒昧也好，反正自己可能也待不久了……他要去问一问这个自己想要成为的人：如果换成是他，他要怎么做？
·
克里斯蒂亚诺又一次和伊莲娜冷战了，这一次是因为他的母亲。爆发争吵后，女友在圣诞假期结束前匆匆接下远在美国的工作，一言不发就远走高飞，从此久久不曾联系；而母亲已将小克里斯接到葡萄牙照顾，自己在马德里又一次孤身一人。
他结束训练后意兴阑珊，既不想回家，也没有兴致出去鬼混。少年时期躁动的荷尔蒙似乎慢慢从他身上脱离，他想要一些其他的东西，而那些东西，他和伊莲娜都不能彼此给予。
他站在皇马给一线队员建的活动室里，开了发球器，对着机器机械地挥着球拍。洗完头之后的湿发尚未干透，水珠合着汗珠甩到乒乓球台子上。
李真进门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个家夥。
他站在门口看了整整一分钟……这人得是有多无聊才能一边打乒乓球一边和机器探讨发球技巧啊？
“克里斯蒂亚诺。”
沈浸在乒乓球魅力中不能自拔的男人回过神来，转头见是李真，有些意外：“嗨，你也来打乒乓球吗？”
“……”李真很囧地看着自己手上被塞过来一只球拍，深呼吸两次终于说，“那个，克里斯我想说，并不是每个中国人都会打乒乓球的！”
作者有话要说：提问：阿真到底会不会打乒乓球？
明天还是这个点啦！么么叽~啾啾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