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8
    医院里静悄悄的。走廊上一个人也没有，乔希和其他几名保镖站在一起。切斯躺在病房里，陪在他身边的只有经理罗拉和保镖队长。其他人员都被告知在走廊等待。
    在匆忙赶往医院的路上，切斯一次都没有睁开过眼睛。他完全失去了意识，连呼吸声都变得微弱，仿佛已经死了。当然，那是不可能的。乔希随时准备进行心肺覆苏，甚至带上了便携式除颤器。在车里守护他时，乔希的脑海中浮现出无数想法。但最令他刻骨铭心的，还是切斯身体各处被鲜血染红的景象。
    担心切斯可能会因吐血而窒息，乔希把他的头放在自己的大腿上。他也没有忘记用一只手固定住切斯偏向一侧的脑袋。
    幸好，在失去意识期间，切斯并没有再吐血。但问题是他一直没有睁开过眼睛。
    他们好不容易抵达医院，随即就把切斯送进了急诊室。尽管医生们围着他进行了各种检查，切斯依然没有反应。
    乔希忍不住在心里咒骂自己，为什么会不断想到不吉利的事情。切斯那苍白的脸庞和全身染满的鲜血不断浮现在他的眼前。
    天啊，他的血是不是全部都流光了。
    长叹一口气，乔希才意识到自己在颤唞。没关系，医生们会处理好的。他再次安慰自己，重覆着这句话：我们已经到了医院，所以没关系。他很快就会恢覆意识的。
    “乔希。”
    听到呼唤声，乔希猛地擡起头，看到马克正看着他。马克皱着眉，脸上满是忧虑。他问乔希：
    “你累了吗？吓到了？”
    “什么？啊……不，只有一点。”
    他试图否认，但话音却有些颤唞。马克仿佛早就料到他会这样，眉头紧锁，开口说道：
    “你反应这么强烈，看来C之前的情况确实很严重啊。罗拉说，有几个保镖甚至都哭了。也许他们需要接受心理创伤治疗。”
    在现实中，普通人看到一个人流血倒地的情景并不多见。更何况他毫无预兆地就变成那样了，说到心理创伤也不奇怪。
    不过，乔希的情况不同。他曾经是一名军人，见过不少令人厌恶或悲惨的场景。虽然会感到痛惜，但对眼前大量鲜血的景象感到惊讶或恐慌，对他来说是不可能的。无论在什么情况下，乔希都能保持冷静，这是他的身体已经养成的习惯。不需要刻意努力，他就能在必要时排除情感，迅速行动。
    然而。
    乔希再次低头看向自己的手。乍看之下似乎没有问题，但如果仔细观察，可以看到他手指细小的颤唞。意识到这一点后，一阵寒意从他的脊背升起。
    “他还是没有意识吗？”
    没有直接回答，马克转头看了看病房的门，点了点头。
    “是的，应该是这样。如果有任何变化，我们就会马上知道。”
    正如他说的，病房门内没有任何动静。如果切斯稍微有些好转，罗拉立刻就会叫来医生。但现在这般安静，只能说明他的状况没有变化。
    乔希深深地叹了口气。在这不祥的沈默中，紧闭的病房门依然没有要打开的意思，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切斯恢覆意识是在过了半天之后。其间，保镖们在罗拉安排的医院附近的酒店休息，而乔希由于轮班不得不离开，他在半梦半醒间接到了凌晨打来的电话，急忙起身赶往医院。の
    “乔希。”
    罗拉看起来也是刚休息，被叫出来时显得有些疲惫，她迎接着乔希。
    “真不好意思，现在应该是你休息的时间。米勒先生坚持要见你……他不听我说现在是你的休息时间。看来米勒先生很依赖你。”
    “没关系。”
    对于罗拉的解释，乔希只是简单地回答。比起这些，他更想立即见到切斯。
    幸好，罗拉似乎已经猜到了切斯想见乔希的原因，并作出了结论。斯图尔德的诊室里，他们两个人的谈话似乎成了一个转折点。那之后，无论是他们单独相处，还是切斯叫乔希，罗拉都不再怀疑，而是欣然避开。这样的误解反而让乔希感到高兴，所以他也未曾纠正。
    匆匆赶路时，罗拉把他带到病房门口，停下了脚步。
    “我已经联系了斯图尔德，他说能够咨询这种症状的医生非常有限……希望能尽快来检查。米勒先生说想先见到你再做决定。”
    乔希皱了皱眉，但没有说什么，只擡起了手。轻轻敲了两次门后，他等门打开时，罗拉只是默默地站在一旁看着他。片刻后，门在乔希踏入病房的瞬间缓缓合上，罗拉在他身后低声说：
    “我会准备好去医院的事。”
    “这么晚了？”
    乔希惊讶地问道。已经是午夜之后，医生还愿意来看诊，这对他来说是个好消息，但同时，那种不安的感觉又涌了上来。罗拉则轻描淡写地回答：
    “斯图尔德经常在实验室里过夜。不仅是米勒先生，其他人有时也会因为紧急情况请求他看诊。”
    她大概是指那些极Alpha人物。
    乔希无奈地点了点头，然后关上了门。转身前，一股香气先迎向了他。这股费洛蒙的香气温柔地包裹着他的身体，他缓缓转身，床上的这个人立刻映入眼帘。
    透过大厅的窗户洒进来的月光，清晰地照亮了切斯毫无血色的脸。乔希的心瞬间沈了下去。切斯那满身是血的样子几乎占据了他整个视线。
    这是他第一次感到如此恐惧。
    乔希站在原地，动弹不得。即使走过遍地是地雷的危险区域，他也没有像现在这样紧张过。这是他第一次体会到失去某人的恐惧感，也是第一次明白切斯对他意味着什么。
    正当他沈浸在这些陌生的感觉中无法作出反应时，切斯的身体突然动了一下。
    啊。
    紧闭的眼睑慢慢擡起，藏在下面的眼珠逐渐显露出来。那双紫色的眼睛变得更加深邃，几乎变成了黑色。乔希默默地注视着他，切斯好几次尝试眨眼，试图将焦点对准眼前的乔希。
    “乔书亚。”
    低沈的嗓音从他干燥的嘴唇中挤出。极度沙哑的声音让乔希的心更加刺痛。清了清嗓子后，乔希终于走近床边。切斯一动不动地注视着走近的乔希。
    乔希终于停步，凝视着切斯。那是一张苍白到极致的脸，没有丝毫血色。乔希感到口中异常干燥，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唾沫。他犹豫着伸出手，轻抚切斯的脸颊，开口说道。
    “切斯。”
    “你和罗拉做了什么？”
    乔希原本想问“你没事吧？”但这句话立刻被切斯沙哑的声音堵了回去。他这才意识到，切斯的双眼布满了血丝，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楚。
    “……做了什么？”
    “你们谈话了，我都看到了，不要撒谎。”
    话音刚落，切斯就开始咳嗽起来。乔希吓了一跳，急忙环顾四周，试图找水。就在这时，切斯突然抓住了他。乔希回头，只见切斯虽在剧烈地咳嗽，却用难以置信的力 量紧紧握住他的手腕，紧得让他感到手腕麻木。即使咳嗽得几乎要吐血，他也没有丝毫放开的意思。
    “我是想给你拿水。”
    乔希说道，但切斯因为咳嗽无法回应。他的回答已经通过那不肯放松的手传达得足够清楚。手握得如此紧，甚至阻碍了血液循环，让乔希的手感到了麻木。最终，乔希转过身，坐在床边。在确认乔希不会离开后，切斯才慢慢放松了手，但他的眼神依然严厉，只是稍微柔和了些许。看到这一幕，乔希苦笑了一下。
    “你很疼吧。”
    他轻声责备着低下头，吻上了切斯的嘴唇。一股淡淡的药味和令人沈醉的费洛蒙香气混合在一起。乔希怜惜地吻着，问道：
    “没事吧？你为什么要这样？”
    接着，他故意开了个玩笑：
    “不会是因为嫉妒罗拉，结果连血都吐出来了吧？”
    “……”
    切斯没有说话，只是再次用力抓住了乔希的手腕。乔希皱了皱眉，笑着说出了刚才的玩笑：
    “我们只是谈了谈工作。……如果你每次看到我和其他人说话都这样吐血，你很快就会变成一具尸体了。”
    说着，乔希擡起被切斯紧紧握住的手腕，轻轻吻了吻他的手背。即使如此，他依然用眼睛注视着切斯，顽皮地补充道：
    “如果你死了，就不能再捣乱了，到那时皮特会有新的爸爸或妈妈。”
    看到切斯脸色变得更加苍白，瞪大了眼睛，乔希急忙改口：
    “开玩笑的，我是说你别太紧张了。”
    切斯依然苍白着脸，不相信地瞪着乔希，仿佛他真的会再次吐血并昏迷过去。不过，因为嫉妒就变成这样，这实在是太过荒谬了。
    “你听说过吧？我必须去找斯图尔德。”
    乔希急忙转变话题，认真地问道：
    “如果你看到我和其他人说话都感到不舒服，那你必须快点恢覆健康。首先得找出原因。”
    “……没什么。”
    切斯固执地用嘶哑的声音说道。但他的声音几乎难以辨认，而且还嘶哑低沈。他的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似乎真的会出什么问题。
    “如果你知道原因，就见斯图尔德吧。这是唯一的办法。”
    乔希虽然觉得对付他是件棘手的事，但正如罗拉所说，现在只有这个男人才能帮切斯。切斯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已经没有再固执的馀地，闭上了嘴。乔希像安慰他一样，用手理了理他额头上的乱发，看到平滑的额头露出后，冲动地吻了一下。
    “你会没事的。我只是想确认一下。”
    听到乔希的安慰，切斯默默无言，却将手伸到乔希的颈后，拉近了他。直到两人的嘴唇相触，乔希才意识到切斯其实非常紧张。
    “我会在你身边的，切斯。”
    乔希发出轻吻的声音，然后将额头贴在切斯的额头上。
    “我永远不会离开你。所以别担心。”
    但切斯的表情依旧没有变化。如果他现在离开病房，切斯就会再次独自一人。他会因为乔希不在眼前而感到焦虑，各种想象会接踵而来，陷入难以忍受的不安中。乔希静静地注视着他，开口说道：
    “切斯，要不要我给你留下标记？”
    听到这句话，切斯的眼睛瞪得更大了。乔希顿时感到怜悯与爱意交织在一起，一时间不知该摆出什么表情。他继续轻声说道：
    “如果给你留下了标记，那我就不能再给任何人留下标记了。除非你或我其中之一死去。”
    停顿了一下，乔希顽皮地补充道：
    “怎么样？这样你会稍微安心一些吗？”
    一直没有任何反应的切斯开口了。
    “……即便是这样，也可以吗？”
    看到切斯那不可思议的表情，乔希苦笑着。
    “本来打算等结婚后再说……但也没办法。可以用化妆或者遮盖的方法，有很多。有标记的Alpha或Omega演员在拍摄时就是这样处理的。结婚的事情我们可以慢慢计划……但拍摄结束之后最好还是正式留下标记吧？工作最重要。”
    切斯依然失神地问道：
    “那么，留下标记真的可以吗？”
    乔希耸了耸肩。
    “每次我和别人说话，你都吐血，这让我很为难。”
    切斯沈默了一会儿，甚至没有眨眼，只是盯着乔希。但乔希清楚地看到他的紫罗兰色眼睛渐渐变得更加深邃。切斯张了张嘴，但发不出声音。又尝试了几次之后，终于，他开口说道：
    “……我爱你，乔希。”
    切斯用沙哑的声音勉强说出这句话后，闭上了嘴。但这已经足够了。乔希倾斜着头，再次亲吻了他的嘴唇。
    “我也爱你，切斯·米勒。”
    乔希的心跳得如此之快，他几乎想立即扑倒在切斯身上。但他紧紧攥着拳头，忍住了。他离开了切斯的嘴唇，温柔地笑了笑。
    “等见了斯图尔德，回来我们就正式留下标记。”
    在切斯的耳朵上留下标记会怎么样呢？他想到了成员们和工作人员可能会有的反应，但这可以慢慢再考虑。乔希觉得这样做就像是公开宣布了一样，让他有点害羞。先和罗拉丶马克说一下吧，他们两个一定会想知道的。
    乔希从床上站起来，切斯立刻用力抓住了他的手腕。但这次，切斯很快松开了乔希。这时，敲门声响起，正是他们等的罗拉来通知准备好了。
    乔希再次低头亲吻了切斯的嘴唇，然后切斯松开了手，默默地看着乔希转身离开病房。乔希最后回过头来，露出了微笑。切斯虽然也回以微笑，但依然显得有些迷茫。乔希感到难以抑制的爱意，急忙离开了病房，心想如果再磨蹭一会儿，他真的可能会在医院的床上扑倒切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