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心似双丝网11 刨心为证
“用得着想这么久吗?”何晏晏等了一会, 还是什么都等不到,这下真的有些不开心了。
不是吧,她都这么主动了,他真的一句都说不出来吗?
“茵茵可是非常主动地回答我了。”
听到她这么一说, 他像是才回过神, 声音有些凝滞,好半天才开口。
“臣……不敢说。”
何晏晏疑惑:“什么不敢说?”
“怕说得不够好, 您会生气。”
“……”
他在擡起手, 轻轻碰了碰她的脸, 却又在触及前的一刻收了回来, 目光微动:“更害怕若是一说,这个梦一醒,您就要消散了。”
“……”
她这下总算明白为什么馀星回看起来不对劲了,敢情他还真的以为自己没醒啊!
“你没做梦, 我也没发疯, ”她走到他面前跪坐下来,认真看着他的眼睛, “我是现在非常认真地再问你。”
馀星回眼睫一颤, 不知道是不是已经神了。
此刻外头天色已经昏暗,房间里头却还没有点灯, 这个气势就更加暧昧, 他静静看着她。
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睛, 里头波光浮动, 翻涌出眼底的暗流。
但是他依然没有动, 只是静静看着她。
她沈默片刻,忽然抓住他的手。
他的手比她要大上不少,握在手心, 能感觉到上头的骨节,也能感觉到他手心因为习字丶练剑带来的茧。
比起之前几次的一触即发,她好好地丶认认真真抓住了他的手,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也感觉到他指尖的僵硬。
他还是没什么反应,只是任由她握着,似乎还在发呆。
何晏晏抓住他的手,放在了自己脸上,实实在在放在自己脸颊上,然后问他。
“我没有消失,现在相信了吗?”
他却没有回答,过了许久,他方才伸出另外一只手,轻轻碰了碰她的眼睫。
直到感受到肌肤的温度,感受到微微颤动的睫毛。
一切太过真实,真实得就像一个美梦,触感丶温度,一切都太过真实。
既然是梦……那他是不是可以放任自己随心
“馀星回!”看着他垂下的目光,何晏晏这下是真的生气了,开始抓他的衣服,“你再不说话我就真的不问了!”
她作势就要起来,但是话音方落,忽然感觉肩头一紧,身体一轻,馀星回便擡头看她,眼中眸光闪动,映出她模糊的轮廓。
等等,擡头?
她后知后觉地发现,好像有哪里不对,比如……这视角是不是高了一点?
直到脚下扑腾了几下,她低头一看,热血瞬间涌上脑海。
她双脚都直接离地了,馀星回居然是把她抱着举起来了!!
就算已经坐在魔杖上飞过不少次,但是人类天生对双脚离地的恐惧还是让他下意识勾住他的脖子,脸色涨得通红,声音都结巴了:“不丶不是,你做什么?先我下来。”
他稳稳抱住他的腰,直到被他抱举到桌案上,她的双脚彻底悬空离地,方才放开了手。
但是此刻外头天色已经昏暗,房间里头却还没有点灯,这个气势就更加暧昧,他的手依然撑在两侧,像是把她罩在阴影里。
无论如何过去,哪怕是一开始,馀星回面对她的时候总是泰然自若,从容平和。
这是他第一次从他身上感受到了细密如网,要将她丝丝缕缕收拢的强势。
过了许久,她总算听到他的声音,很轻也很沈,带着压抑和干涩,还几分不易察觉的轻颤:“……陛下。”
何晏晏沈默了,一时不知道他这到底是什么意思,问东答西的,不会是真的没睡醒吧。
她都要动手摇晃,让他好好清醒一下!
但是他的力道依然轻,但是却把她牢牢圈定在他身前,离得实在太近,闻到那股幽静凌冽的香将她层层叠叠地围裹。
过了片刻,他又接上了上去一句:“……很喜欢。”
何晏晏不说话了,她呼吸也跟着有些紧绷,静静听着他后面的话。
但是这一句说完,他又不说话了。
过了许久,他像是在思之又思之后,又重覆了一句:“非常喜欢。”
何晏晏:“……”
“就丶就这样吗?”
这些话谁都会说,殷松萝还叠了两个“超级”呢,后来还给她念了一箩筐,馀星回这“喜欢”听起来一点也不真诚,太傅学富五车,她以为还能听到满满一箩筐的情话。
似乎感觉到她的想法,馀星回总算放开了她,但是一只手还是轻轻扶着她的腰,其实不太重的力道。
但是何晏晏却能感觉到,如果此刻自己想跑,一定就会被这个“不太重”力道直接拉回来。
他认认真真看着她眼睛,他一点点蹙起眉头,动作缓慢,整个人都有些恍惚不定,好一会才找回了声音,只是听起来还有是有些没睡醒一样的飘忽:“那您希望臣说什么?”
他再问:“但若臣说了,这个梦是不是便会醒来?”
何晏晏:“……”
她这下真是的是无奈了,就差抓着他肩膀摇晃。
没做梦,真的没做梦!
他为什么会觉得这是梦啊!
看着眼前尤似发楞的太傅,她心一横,一鼓作气地抓起了他的手。
她认真看了他一下,然后张口,朝着他虎口里咬了一口,瞬间,出现了一排清晰的牙印。
馀星回还是没什么反应,似乎都没感觉到疼痛。
何晏晏无奈了。
太傅到底是怎么回事?总不能现在让她那个锣鼓在他耳边敲吧。
她想了想,再抱住他的脸,这样居高临下看了他一会,然后再低了低头,闭上眼睛,然后一鼓作气地吻上他的眼睫。
或许是因为自己修行功法特殊,来到这里的时候,她体温就要低上许多,但是此刻他抱住的人,或许因为紧张,体温也没有比她高上太多。
她能感觉到他眼睫的轻颤,也能感觉到在她腰间手臂上紧绷的肌肉。
她吻上去的那一刹那,能感觉到他杂乱的呼吸,也能感觉离开的时候,他收紧的手臂。
等到再睁眼看他,便看见他猛然放大的眼睛。
这样亲完,她到底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眼神跟着乱瞟,声音也有些结巴:“现在……现在行了吧,都丶都说没做梦,真的没做梦,你到底还要我说几次啊!”
或许是她这一亲有了效果,他眼中渐渐举起了几分焦距。
他胸口一动,目光一寸寸扫过周围。
迷茫的脑海开始一点点清晰,眼前的景象一点点聚拢。
如果说之前好像是踩在云端的不着力,但是此刻云开雾散,一切清晰地出现在眼前。
人,近在咫尺,他亲手抱他上的壁桌,亲手那她困在这里。手,是人咬的,上头还有一排清晰的牙印,现在还在埋怨他为什么还魂不守舍。
还有刚刚眼睫上传来的触感……
瞬间,他整个人大惊。
何晏晏离得近,自然很快就看到他眼中的变化。
他从来没见过他还有这么“大惊失色”时候,几乎真的可以算是瞳孔一震。
之前意识混混沌沌,犹似在水中浮沈,踩不到岸。
可是刚刚那点尖锐的疼痛却有只手拉起来他。
空气涌入,意识清明,视线重新变得清晰。
他看着眼前的人。
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不是做梦,一切都是真的。
陛下在问他……问他……
“现在醒了吗?”
那个声音再次问他。
触感和声音都是如此清晰。
此刻馀星回的意识回笼,与先前恍惚不同,他心跳飞快,心绪难安,但还是凭着本能,开始快速整理思绪,分析当下情况。
他一定要回答出最好最完美的答案。他要穷尽所能,说出最好最美的情话,最无可挑剔地誓言,留住他的爱人。
他微微垂了垂眼,开始认真思考。
可是他读过无数的典籍,可是在那些浩瀚如烟的书海中,却找不出一句可以用来回答她,无数的话在他脑海里盘旋来又盘旋去,最后却又被他所否决,卷帙浩繁,他竟找不到哪怕一句,可以表达此刻的心情。
见他又一直没说话,何晏晏沈默了,这该不是醒了就要傻吧。
等了好一会,总算又听到他的声音,却是开口对她道歉:“抱歉。”
何晏晏:?
不是,这种时候道歉做什么?不知道这种时候道歉就是发好人卡吗?
“臣想不到,”他说,思之再三,终觉力有未逮,千万典籍,难取其一。”
何晏晏:……
“或者您有什么希望臣做的吗?”他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想了想,然后认真问她:“或者您希望,臣可以做什么?”
何晏晏:?
见他问她得诚恳,何晏晏反倒有些气急败坏:“这种事情你问我?你自己想啊!”
馀星回确实不知道自己能为她做什么。
他如今的一切都是陛下赋予,而陛下已经富有四海,珠宝首饰,仙草珍奇,已尽在宫中,奇珍异宝对陛下并无意义。
他所能做的,不过是成为做她手中的利刃,为她披荆斩棘,但是她也是真的不喜欢权势,他这利刃对她也毫无意义。
想了如此一大圈,馀星回还真的觉得自己一无所有,居然连一件勉强可以证明自己真心的物件也没有。
何晏晏也没再开口,耐心等待着。
过了片刻,馀星回似乎想到了什么。
他过去并不赞同这些,只觉得是那些无能之人,才会以这种对自己不负责的方式去表达,那对与对方来说并非是爱,反而是负担与胁迫。
可是此刻,他却成了那个一无所有的人,好似真的也只有这些可以证真心。
他沈默了片刻,然后试探着开口:“您可以否给臣一些时间?”
何晏晏点头:“可以是可以,”又问,“那需要多久呢?”
馀星回思忖片刻。
他需要一些事情准备,这些必须要亲手做,如此一来,大约需要一个两个月。
但是他不敢托大,谨慎再加了一点时间:“三月?”
何晏晏沈默了。
到时候她人说不定都已经回家了。
等等,何晏晏忽然反应过来。
太傅这该不是什么“用一生回答你”这种梗吧。
那也太没惊喜,她才没那么好哄。
她正想开口截断他这后路,却听见他又接了上去:“臣自知身无长物,又恐言语轻慢了陛下,思来想去,唯有一事。”
或许是他声音太过珍重,何晏晏下意识就顺着他声音问:“什么事?”
“臣可布下法阵,刀山火海,剑树箭林,或可聊表一二。”
何晏晏:……?
“臣做到这些的话,您可以相信吗?"
何晏晏这下简直懵了,看了看他手里的灵刃,又看了看他,脑袋被这一个词语浇得隆隆作响,半天都说不出一个字。
赴汤蹈火丶刀山剑树……
他这这些并非夸张的比喻,何晏晏看了看眼前冷静询问的馀星回,她能感觉到,他是认真的。
“不要!”何晏晏惊恐看着他,强调,“我不需要,千万不要!”
她又不是变态,怎么会让他去干这种事情。
不对……太傅也不是变态吧,他是怎么突然想到这个事情的?
难道馀星回还有什么她了解不到的一面?她兀自思索着,自然也没有注意到他略微低垂的目光。
馀星回不禁也微微皱眉。
陛下这些也不需要,那他还能如何证明?
他再想了下,又把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
何晏晏一楞,擡头看他。
他的手压在她的手背上,她感觉她坚实的胸膛里,蓬勃跳动的心跳。
扑通丶扑通——
一下下,快速有力,是与她相差无几的速度。
原来,太傅也在紧张吗?
忽然,她感觉到一点灵光在他手里聚集。
经历过之前那一连串轰炸,何晏晏瞬间回过神,头皮一麻,已经预感到了什么,果然下一刻,就听见他非常认真地继续问他:“……或是刨心为证?”
何晏晏:!!??
说着,他直接以灵气直接化出一枚利刃,还真的就要递到她手里。
何晏晏这下眼睛真的瞪圆了。
馀星回到底也有修为在身,这样当然死不了,只是会受不小的伤。
可是这听起来实在太吓人了,过去真的看不出她的太傅还有这一面呢。
“好吧好吧,”何晏晏真怕他要干出什么事情,连忙压住他的手,化去他手里的利刃,投降了,“你别说了!”
馀星回沈默了一会,微微皱了皱眉,声音放得有些轻:“……我好回答的很不好是不是?”
说了这么多,他却什么都没有做到,连一句好听的话都不能说出来讨她欢心,可是他来来回回想了许久,实在委实想不到一句,可以足够珍而重之回答。
他读过无数本书,但是没有一本告诉他,这时候应该怎么办。
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他心爱的姑娘,也不知道应该做什么才能对爱人表达心意。
但是他必须应该做点什么。
看着他又认认真真思考起来,何晏晏真怕他又要做出什么举动,连忙按他的手。
“可以了可以了,”她彻底投降了,“你回答我满意了,从今天开始你以后要哄我开心,不能凶我不能吼我……”说到这里发现馀星回本来就做到了,她迟疑片刻,开始摆烂含糊,“反正就是要努力表现一下,让我觉得可以因为你留下来。”
馀星回一楞。
说完这些,她自觉自己也表示到位了。
可是眼前的人却好像没反应过来,只是还安安静静站着她面前,目光微动。
何晏晏想了想,干脆伸手抱住他的脖子,再次红着脸重申:“我的意思是,现在,男朋友,抱我下来。”
馀星回自然不可能拒绝,立刻听话得把她从壁桌上抱下来了。
虽然他不太懂男朋友是什么意思。
但是本能的求生欲迫使他没有把这话问出来,只是问她:“……那您的意思是?”他顿了顿,终究还是问了出来,“您会留下来吗?”
何晏晏伏在他怀里,有些不满地嘀咕:“……什么留下来不留下来,后面你还没做到呢,你先做到我再考虑考虑。”
他的手还没有离开她的腰,轻轻扶着,一时没有接话。
何晏晏从来没见过他有过这样精神恍惚的时候。
平日里总是他克己覆礼,恪守君子之道,在她面前的时候总是从容又沈静,端方持重,可是此刻,他此刻他眼底耳廓红透,照这个样子……何晏晏觉得此刻自己不管说什么他都会答应。
思忖片刻,她试探性开口:“我饿了,要吃晚饭,你给我去做饭。”
她的太傅不仅食不言寝不语,甚至还过午不食,要不是过去几次陪她吃火锅,他一到晚上根本是不吃饭的。
但是何晏晏不行,她不仅要吃晚饭,她还要吃夜宵。
现在,就已经到了她吃晚饭的时间了。
馀星回果然点头:“臣去准备。”
她继续提要求:“来点果汁。”
“好。”
“加点冰。”
“是。”
“你陪我吃。”
“好。”
如此一连串要求提下来,他果然都是想也不想立刻答应。
何晏晏看着事机差不多了,图穷匕现,暴露最终目的:“还明天奏章不要拿给我要睡觉我要要罢工我要出去玩!”
“好……不行!”
何晏晏傻了一下,忍不住笑出声来,她的太傅也太尽责了,这都成条件反射了吧!
如果说是之前像是被夕阳浸透的昏黄的画作,但是此刻,画中人眼睛被点亮,终于露出了几分生动的神采。
他一点点回神,也一点点重新看向她。
何晏晏就看见光在他眼中一点点聚集,最后,他终于是彻底回过神,有些无奈看着她:“……陛下。”
看着他这副魂不守舍的模样何晏晏就有点想笑,她还在她怀里,擡头看他,声音柔软,带来几分轻哄和撒娇的意味:“刚刚差点以为我的太傅人都要傻了,那我以后折子可怎么办?”
听得她口中的打趣,他眼里也露出一点无奈之色,但是更多确实柔软但温和的笑意。
他似乎想伸手,触及她的脸颊,却又顾忌到什么地放了下去,最后只是静静看着她,仔仔细细看着,像是要把她的面容一点点镌刻下来。
何晏晏便主动抓起他的手,放到了自己脸上。
“你可以摸,”她脸颊微微发热,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却又执着地说下去,“男朋友的话,摸个脸还是可以的。”
馀星回:“……”
他刚刚就想问陛下了,男朋友到底是什么意思,结合之前的话……大概是夫君的意思,但似乎不太一样,而且为什么是“朋友”。
馀星回有些不太理解。
何晏晏看见他先是严肃,然后欲言又止,再彻底闭嘴,最后就又出现茫然丶疑惑丶犹豫……
短短几秒,他脸上神色变幻莫测,十分精彩,过去她从没见过他还有这么丰富多彩的表情。
何晏晏不知道他到底想到了什么,但是看着他这么丰富多彩的表情,只觉得有趣又愉悦。
或许是本着还想刺激一下他的恶作剧,她脑子一热,抓住她的手,轻轻吻了吻他的手指。
那一瞬间,她看见馀星回瞳孔大震,整个人又恍惚起来,连目光都又开始涣散了。
何晏晏赶紧打算放手了,毕竟她的太傅恪守君子之道,她怕真的给人吓傻了。
但是她正准备放手,他却猛然主要到了什么,猛然转手将她反握。
如果之前只是虚虚任由她握着,但是此刻他忽然反制,顷刻间似乎反转了主动权,竟是她不能把手从他手里抽出来。
何晏晏疑惑:“怎么了?”
馀星回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她,似乎还有些晃神:“陛下……”
何晏晏:“……”
她忍了忍,再忍了忍,最后实在没忍住,严肃看着他:“我还有一句不得不说。”
馀星回也跟着回过神,语气严肃:“陛下请说。”
“这种时候你能别叫陛下了吗?”她实在有些忍无可忍,“否则我总觉得在和你玩什么奇怪的play。”
“臣……”
“也不许这么自称!”
馀星回把话咽了回去。
铺什么……垒?
馀星回听不懂什么叫做play。
但是不妨碍他大致领会这句话的意思。
意识到以后,他眼底直到耳朵蔓延开一片绯色,但依然下意识开口:“这与礼……”
“所以?你管这叫与礼很和吗?”话没说完,何晏晏便举起了他牵着的手。
馀星回:“……”
看着他脸红实在有趣,尤其是这有些茫然无措的样子更是难得一见,何晏晏故意停顿了一会,方才接了上去:“你可以叫我……”
她声音顿了顿,觉得念自己名字有些不太好意思,思索着要不要给他写一下,却听见前面传来的声音。
“晏晏。”
他忽然直接喊了她的名字。
声音并不生涩,仿佛曾经在心里练习过无数次,听来珍重又柔软。
何晏晏起先十分满意:“没错就是……不对?!”她瞬间瞪大了眼睛,几乎不可置信地擡头看他,“等等,你叫我什么?”
“晏晏。”
馀星回看着她,眼底似乎有着潋滟的光,再重覆了一次,声音柔和,像是暗夜中脉脉流水。
听到他嘴里蹦出这个名字,何晏晏简直震惊了:“你怎么知道我叫什么啊?也是月照说的?”
听到这个名字,馀星回笑容微微收获了片刻,但是很快就缓过神:“当时曾在书院见过,便斗胆以当时白鹭书院里的名讳称呼,若您觉得冒犯……”
哦对,书院里她是用过“何晏”的名字。
但是……晏晏?
在现代,确实很多人会这么喊他,但是在这个世界,月照会连名带姓一起喊她何晏晏。
殷松萝小朋友知道她身份以后,会在私下喊她晏姐姐。
“晏晏”这个称呼,到目前为止,只有馀星回喊过。
明明在以前也听过无数人这么喊她,应该是十分习惯的,可是此刻她却觉得此刻这声“晏晏”,让想到柔软的微风与脉脉的流水,蜿蜒曲折,在她心中流淌开冰雪初融的温软柔和。
“没关系,不冒犯,”她掩饰性地咳嗽了一声,有些不太好意思地移开目光,让自己埋在他怀里,声音都磕巴了一下,“可……可以的。”
馀星回静静看着怀里的人。
她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又轻轻推了推他:“好了,我看够了吧,时间不早了,今天……今天先送我回去吧。”
馀星回自然应是,出来的时候,夜间的风温和拂过他的耳畔,此刻夜色已深,头顶星空璀璨灿烂,映出一片动人的夜色。
他想,大约,今日丶明日……以后都会是个好天气。
外面夜色已经深,已经是在月初,天空中无月,唯有漫天星斗冰冷,映照寂寂夜色。
面前一个巨大棋盘浮现在半空,黑白气息纵横交错,他几次擡起手,却又几次放下,最终都没有下决定。
直到一阵风拂过,头顶上树叶婆娑作响,月照似有觉察,立刻收了棋盘,擡头望去。
树梢上坐着一个影子,他斜靠着树干,屈腿坐着,被发现了也没有跑,反倒撑着手换了一个方向,抱胸看着底下的人。
他的面容有些模糊,但是这个轮廓与姿态,看起来却和月照极其相似。
“兄长还真是输了,”明明看不清面容,只能听到那低低笑声,他似乎真的觉得遇上了什么新奇有趣的事物,笑得十分开心,“输给了这些蝼蚁,你作何感想?”
宫灯昏黄的光在他脸上晕开,映照横斜的倒影,却带来了一片冷寂。
月照一声不吭,只是冷冷看着他,长剑在手中聚拢。
“事已至此,不如考虑一下你我合作的事情?”他手撑在树上,虚幻的双腿垂落,居高临下看着他,“难道你真的想真算了?”
忽然,他从树上消失。
下一刻,那宛若鬼魅的声音就在他耳边响起。
“答应吧兄长,我们有无穷无尽的时间,只要你带她离开,那一切都来记得。”
他声音很低,似乎从四面八方传来,宛若低语。
月照握着长剑的手逐渐收紧,露出泛白的关节。
然而那个声音却丝毫没有退让,而是忽左忽右,飘忽不定,仿佛就在勾起他心中那点隐秘的情绪。
月照闭上眼睛,让自己稳定下心,最后他睁开眼睛,眼底泛过一丝极浅的金色,手中的剑也猛然朝着前方斩去。
剑气带起一股风墙,以摧枯拉朽之势不断向前,一路劈风斩浪,所过之处,一颗颗树木不断向两边裂开,最后一直在这个长路的尽头,直到劈无可劈方才停下。
所有树木此刻都已经尽数倒下,生机全无。
然而那个影子还是浮现在半空,笑容不改。
“兄长又伤不到我,何必白费力气?而且——”
他还稍稍靠近了几步,又低笑一句,“而且,你此刻能看见我,难道——不是心有所动?”
月照眉头一动,刚刚在想动手,那声音却大笑了几声,最后彻底在空中消失。
于此同时,他身后传来一声惊呼。
那个始作俑者快步向他跑了过来,目瞪口呆看着眼前的场景,之后震惊不已地看向他。
“月照啊啊你这是在干什么啊!!!”
何晏晏没想到这一回来,月照就给他送了一个大惊喜。
以前看不出他还有哈士奇属性。
他怎么还会趁着她不在的时候拆家呢!!
看着这整整齐齐一连串劈开的树,她简直要抓狂了。
“你劈成这样我怎么解释啊!!”
馀星回倒是也不觉得这有什么,没什么大事,稍稍处理下就行,他正想开口,前面忽然传来一声轻哼的冷笑。
是“苏贵妃”,或者是被陛下成为“月照”的神君。
“这点事情有什么好担心的?”
下一刻,馀星回瞳孔猛然一缩。
只见那位神君只是随手一擡,一点绿意忽然就从他手中生长而出,随着他一扬手,就立刻前前面蔓延生长过去。
所过之处,万物生长,绿意缠绕在劈开的树干上,不过片刻,就让劈开的裂口重新愈合。
那种逆转生死的力量轻轻松松就自他手中出现,眨眼间,那劈开的树木全部愈合,周围瞬间收拾妥当,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
劈开那些树木不算什么,换作是他也能做到。
但是这种逆转生死的法术却完全不一样。
起先这位神君找过他,但是他对他口中的话并没有多大概念。
到了如今,他方才真正意识到“神明”到底和“人”,有什么区别。
他看了看他,抿了抿唇,屏住了呼吸。
陛下看起来并不觉得什么,反倒是习以为常:“行吧,那还差不多。”
他站在阴影里,就看见那位神君似乎若有似无看了他一眼,之后又快速移开目光,看向陛下:“好了,你都看看现在什么时候了。”
“知道了知道了,你又不是宿管,还管我几点回寝室。”
宿管?这又是什么词汇?
馀星回垂了垂眼,什么都没有说,安安静静站在一旁等待,直到陛下小跑着向他过来。
她缓了一会,方才开口:“那我就回去啦。”
他回过神,轻轻的“嗯”了一声。
看着站着灯下的馀星回,明明之前她抱也抱也抱了,亲了亲了,但是现在安安静静站着,反倒更让她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赧然。
她过去没谈过恋爱,但是看着室友谈过。
男朋友送回寝室,她过去还和其他室友一起看个热闹,有些不太理解明明第二天就要见到,为什么非要这么难舍难分。
时至今日,她方才深有体会。
但与其说是难舍难分,不若说是她着实不知应该怎么轻松自如,总想调整出最好的丶最自如的模样面目和他道晚安。
但是这调整了半天,却总觉得有些不太对,一时不知道应该如何开口。
直到听到前方传来温和的声音:“您快些回去吧,明日还有朝会。”
对,朝会,她直接醒了就行,太傅醒来要比她早很多,还得在门口等着。
一直等到回到房间,透过窗户看去,馀星回方才转身离开。
何晏晏看了看他的背景,又看了看自己的手。
就这么……说完了,说开了?
好像真的有点做梦一样。
“你还真想留下来了?”身后蓦然传出一个声音,吓了她一跳,回过头去,是月照根本没走,直接就从她房间里化形出来。
何晏晏本来对他神出鬼没还算习惯了,但是刚刚她正在想事情,还是被吓了一跳。
她还是看着前方:“看情况吧。”
“……什么?”
“谈恋爱还有分手的呢,阿拂说得对,我还年轻,可以试试,”何晏晏说得理直气壮,但是脸还是有些红,“就,就谈个恋爱怎么了。”
月照:“……”
虽然他不是非常理解,但是过去也听过她讲起他们那边的“爱情观”,无需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甚至无论男女都不要求从一而终,只需要在当下的时间里是双方唯一的伴侣。
他不太明白那些奇奇怪怪的说法,沈默了片刻,最后还是冷言冷语:“你这么想,馀星回知道吗。”
“知道啊,”何晏晏撑在窗棂上,拖着下巴看着前方深深的宫阙,“所以我让他努力一下。”
月照:“……”
***
何晏晏一夜没睡,但或许是太过紧张,第二天上朝时候,除了眼眶有些?精神状态倒也还好。
最近可谓是天下太平,四海咸服。
朝会上要说得之前就和公司开会一样,事先都有了预期,不会有一些事情非要她这个陛下立刻下决定。
这一场朝会也就安安稳稳的结束。
除了她总是按捺不住地想把视线往馀星回身上瞟,与往常并无不同。
等到下了朝,她就在宫中等着,等着她的太傅过来给她上课。
这本应是再习惯不过的事情。
但是她今日总觉得有些紧张,时不时摸摸自己头发,又时不时调整坐姿。
她一定要做一些事情,最好他过来的时候,她松弛又自在,不能表现出就是眼巴巴等着模样。
她拿了书又拿了茶摆样子。
但是怎么想这个和自己过去都大相径庭。
过去自己在干什么来着?
她思忖片刻,又让自己像咸鱼一样桌上一趴。
——还是这样看起来比较自然吧。
这是这来来回回还没决定好,馀星回已经过来了,他看起来她这般折腾的模样似乎有些疑惑:“陛下这是在做什么?”
何晏晏:“……”
她沈默着擡起脑袋,又沈默看了看他,最后就慢吞吞地“哦”了一声,伸展了下手臂,又转了转脖子:“觉得坐久了有点硬,活动……活动一下。”
馀星回没说什么,不知道是信还是没信。
何晏晏有些期待,想看看馀星回到底打算怎么讨她欢心。
虽然她的太傅嘴上说着不会,但之前画船他准备十分周到,她相信只要他好好努力,应当是非常不错的。
……直到看见从乾坤袖里拿出的奏折。
不是几本,是一堆。
何晏晏呼吸一滞,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那几本奏折,倒吸一口凉气,有些不可置信:“这是什么?!”
馀星回声音听起来很冷静,像是在陈述事实:“陛下今日的功课。”
何晏晏:“……”
何晏晏:“…………”
要不是他手上牙印还在,何晏晏都要怀疑昨天她是不是在做梦。
她看着那堆奏折,听到脑子发出尖锐的爆鸣。
馀星回怎么还吃抹干净不认账呢!
为什么功课还有增无减!!
扣分!!不行!!她要扣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