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图穷匕见 太傅的户外教学
终于馀星回开口了。
他声音里带着真切实意的困惑:“陛下不愿意听课, 臣对陛下太过严厉?还是平日里讲得太过枯燥无趣?”
馀星回以前也教过一些学生,但是哪个不是对他毕恭毕敬,他一开始就知道皇帝这位学生可能会和他遇见过的所有学生都不一样,但也没想过会这么不省心。
确实, 上辈子皇帝也不省心, 但是也仅仅只是不省心,甚至到了后期, 他已经彻底放弃了皇帝, 只求最后……
想到这里, 他有片刻恍惚。
他已经太久没有想起前世的事情, 如今想起,只觉得一切恍惚,仿佛水中捞月,甚至他都开始怀疑——那一切真的存在过吗?
转头看去, 此刻的小皇帝, 又乖又不听话,乖的时候卖乖讨好, 给他信誓旦旦地保证下次绝对不会再犯。
但不乖时候是真不乖, 他说什么都听不进去,还会偷奸耍滑, 让他教育生涯遭受了巨大的挑战。
甚至馀星回觉得……如今的小皇帝品行是没问题了, 但是政事上很有问题, 虽然偶有“奇思妙想”, 但待人接物之上完全没有防备之心, 如此当真正处理政事就有很大问题,甚至比上辈子问题还大。
何晏晏此刻当然不知道馀星回在心里给她下了“政治水平比暴君还不如的判词”,她认真回想了下一下他的问题。
太傅其实并不严厉, 堪称耐心,授课娓娓道来,层层递进,又博文强识,无论她问题多么刁钻他都能答得上来,假如他们换个地点丶换个时间丶换个……身份,她都会好好听的。
然而,此刻面对太傅的眼神,何晏晏垂了垂眼,她什么都没说。
馀星回也没再逼问她,看她做到如此地步终究没有把她从床上揪起来强行提着她去上课,到底还是和她告退离开了。
望着太傅的背影,何晏晏在床上打了滚,大大叹了一口气。
“觉得挺对不起太傅的。”
馀星回没有追问,她并不觉得松了一口气,反倒有一股没来由的愧疚和惆怅。
如果在现代丶她一定会当个乖学生,好好听老师的话上课。
“……”
说完这一句,她本以为月照少不得又要笑话她几句,但是转头看去,却只见他清清冷冷瞧着她,目光微微浮动,并没有开口。
何晏晏被他看得摸不着头脑,或者自她这次回去后,月照有时候就这样看着她,让她总有股被那视线穿透灵魂的错觉。
何晏晏困惑地眨了眨眼,刚想开口,他视线微微一动,便转过了神,从位置上站起来,看起来打算离开了。
然而下一刻,雪白的袖子就出现在她面前去,他手腕微微一动,一个白玉模样的腰佩就自他手心垂下。
“这个你随身带着,”月照轻咳一声,背对着她,“我注入了一些灵力,以后无论遇上哪种情况,我都可以直接知晓。”
那是一枚雕琢着铜钱样式的白玉,上头绑了红绳,刻着“去殃除凶“底下坠了银白的流苏,不知什么材质制成,似是流淌着月华,玉佩上灵力蓬勃而清冽,一看就是费了功夫。
只是这图案……
怎么越看越像铜钱?
不对,这玩意怎么这么像压岁钱。
“原本应当年前就该给你,但是一直忘记了,”月照声音平静,“现在想起来,就顺手给了。”
年前……
何晏晏摸了摸,又疑惑看着他:“……你这该不会真是压岁钱吧。”
月照:“……”
看着他沈默不语,何晏晏已经明白了,顺口就接了上去:“还真是,那你这忘记的还挺久的。”
月照:“……”
她只是随口一说,然而没想到在一阵沈默过后,月照忽然开口,轻哼出一声笑,声音莫名有些不对劲:“陛下不也忘记了?”
何晏晏:?
月照没解释,提步就往前走。
这句话没头没尾,但那一瞬间,何晏晏福至心灵,忽然就领悟了他的意思。
“其实我当时不是没给你准备,其实我准备了四份了。”何晏晏着急给自己解释,“还有一份……还有一份给小狐狸了,这不是意料之外嘛。”
“太傅那份……”何晏晏本想说馀星回那份他自己没要,其实她后面到想起来了,但总觉得这样交给月照不太对劲,再说这些就是一个彩头,她本来以为月照不会在意的。
但没说完,在她提到太傅的时候月照霍然转回身,她莫名感觉到有哪里不太对劲,求生欲迫使她把这句话给咽了回去。
月照:“……”
周围相顾无声。
何晏晏心虚之下,弱声提议:“……要不我现在补?”
闻言,他就又板起脸,总算冷着声音说话了:“不要。”
“……”
就在何晏晏快要词穷的时候,月照思忖片刻,总算出声了:“我不要和别人一样的东西,你若真想补偿,就送我别的,”再想了想,“殷松萝那个暖手炉套就不错。”
何晏晏立刻拒绝:“不行,这是嘤嘤给我的!”
“……我的意思是,你可以送我一个这样的,”他望向窗外,别开了目光,状似无意提议,“香囊就不错,四季都能用。”
“啊这?”何晏晏挠了挠头,想起自己在现代手工最高水平就缝纽扣,有些为难了,“但是我不会啊。”
想起这些古代女子必备的技能,她又解释了一句:“我们那人工都是大价钱,这种一般交给机器,你可以理解为全部由一种执行同一种动作的灵器。”
“……”
月照没说话,就这样看着她。
对视片刻,何晏晏最后终于投降妥协了:“好吧好吧我努力一下。”
***
第二天,在内心的不安和谴责下,何晏晏早早就起了床穿好衣服,就是一直没有下定决心能出门。
结果她在房间里磨蹭一会,馀星回就来了。
他今日穿了常服,墨色的外袍加上雪白的里衫,头发半束发,戴了一个银制的后压,颜色简单。
馀星回甚少这样装扮,除却那次火锅,他头发大多时候都是一丝不苟束着,穿着玄色官服,看着容止端严,岳峙渊渟,平添了几分距离感。
今日虽然外袍依然深色,但是里头透出来的雪色领子让他看起来多了几分温和内敛,也更亲近了一些。
何晏晏本以为太傅大人是想提着她去上课的,然而却是万万没想到,走到半路,馀星回并没有把她带去上课,反而是一路带到宫门前。
在她困惑的视线里,太傅大人的眼神沈稳而温和:“今日坊间有市集,来了一些外邦商人,陛下可要去看看?”
“啊?”
“陛下不想出门?”
何晏晏脑子还没整理出来,声音已经替她做出了答案:“去去去!”
然而真正等到她和馀星回站在街市上,何晏晏恨不得扇自己几个大耳瓜子。
几岁了何晏晏大朋友,想出去玩还要大人带吗,怎么馀星回一问就上钩了。
于是她一声不肯,一路埋头跟着,馀星回也没说话。
看得出太傅会教学生,但不会和人逛街。
说是带她出来玩,但是现在这个情况,活像是带她来散步——不对,比散步还不如,散步还会聊天,他们这是来“罚走”的吧。
直到耳边叫卖声渐起,她再也没办法忍受这个奇怪的状态,便擡眼看去,想要让这个出行起码像是在“逛街”一些。
瞬间,满目花灯和彩带便映入了她的眼帘。
因为此刻还是白日,花灯还没有点上,摊位还在布置,但是已经可想往日的灯火璀璨。
“……外邦来了一些商人,”显然馀星回也不爱逛街,面对眼前的情况,他沈默了片刻,也发现自己来错了时间,便又补了一句上去,“应当晚点就准备好了。”
现在距离晚上还有大半天,这是要和馀星回在这里这么久?
若是在往常,何晏晏定然觉得逃过了一天的课开心不已,可是现在,她却放松不起来,一声不吭地垂了脑袋。
馀星回什么都没说,带着她上了旁边的茶楼,给她点了一些点心。
现在人不算太多,东西很快就上了,何晏晏看了一眼,全是她爱吃的。
何晏晏说不出是什么感觉,现在不吃饭干坐着更加奇怪,于是开始埋头开吃。
等到点心下来后,底下惊堂木一拍,是茶楼里的说书开始了。
今天讲述的是历史,凑巧这一段馀星回前日刚刚讲过,只是他讲的是史实,说书讲的演绎成分就更多了。
何晏晏本来还是在专心致志吃东西,但是听着听着,也不由自主慢了下来,竖起耳朵开始听。
馀星回看着小皇帝专注的模样,微微垂了垂眸,指尖摩挲过眼前的青瓷茶盏。
其实他发现了,陛下并不是什么都不愿意学,对历史和典籍的其实挺有兴趣,平时他讲的时候,也是挺乐意听的。
但是一旦涉及朝堂局势,就开始偷奸耍滑,插科打诨,半点都听不进去了。
何晏晏当然不知道太傅大人在考虑教学思路,她只觉得那说书人故事说得挺好听的。
这是一段历史,馀星回和她也说过,当然,太傅大人的重点自然是“以史为鉴”,说一些政经,不会放在那些细枝末节的儿女情长上。
前朝的亡国之君倒行逆施,嗜酒好声色,和“暴君”似乎也没太大区别,贪百姓之财,引发众怒,最后彻底溃败。
故事着墨于少年将军和自己爱人阴阳相隔,说书人故事说得极好,让她心情跟着起起伏伏,带动着她一起走入那个故事之中
“哎,偌大一个王朝,因为女人陨落,可惜可惜,将军也太可惜了……”
“要我说是他那王后是最大问题,为酒池糟堤,纵靡靡之乐,裂帛为乐,要不是因为王后,将军和青梅也不会天各一方,呜呜呜……”
历史经过演绎已经完全变了样貌,当然不如故事里那么清晰明了,但是正因为这些巧合和矛盾,让故事更加生动,忍不住让人跟随着故事的主人公去寻找绝望背景下的那一线的“生机”。
何晏晏此刻正沈浸在悲剧里,冷不防听着馀星回问她:“您以为如何?”
她原本就在想这个事情,被这么一问,也就顺口答了:“能被这么一点事情推翻,说明王朝本来就已经没救了,当然不关王后的事情!”
然而话一落,她迟疑了。
等等,好像不对。
为什么她要回答这些。
馀星回不是故意招惹她回答吧,从而给她上课的吧。
糟糕,她这个答案是不是太标准了。
何晏晏怀疑地看着他,决定以后他再说什么她都不回了,但是馀星回好似真的只是寻常一问,似乎没有注意到她的目光,只是平静点了点头。
“确实,前朝积重难返,诛杀王后或许短时间内可以振民心,但只是下下策。”
何晏晏:嗯?下下策?
她若有所思看了他一眼。
馀星回似乎没有注意到她的的目光,仿佛只是在感叹:“但虽积重难返,尚且仍有生机。”
何晏晏:……
“若能先稳住朝局,三五十年,或可绝处逢生,”太傅大人终于回过头,静静看着她的眼睛,“您可知首要应当做些什么吗?”
何晏晏:……
什么叫做图穷匕见,什么叫钩直饵咸,她现在完全懂了。
何晏晏是好奇,但是她不能问,努力忍住了。
若是在平时,馀星回定然会借着这个机会开始给她讲课,但是这次可能他也想等她自己主动问,所以他也忍住了。
这种东西就看谁忍得过谁了,有趣的东西多得很,她再听个故事转头就能把这事忘记了。
别想着她会跳到他这种圈套。
“走了,”她站了起来,把桌上吃剩的糕点全部打包了,“我吃累了,要出去再消消食。”
馀星回自无不可,付了饭钱,就跟在她后面出去了。
一路无声。
馀星回本来就不是对话的人,何晏晏心里记挂着,自然不能像往日一般。
可是她又舍不得回去,就只能这样默然无声地逛街。
这个朝代没有太多男女大防,路上三三两两都是情侣,这身男装的她,和太傅走在路上,倒是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何晏晏尴尬移开目光,让馀星回帮她去前头买点冰饮,自己在一旁坐着喘口气。
这时候,她的视线正好停在一旁的花灯上。
一个山清水秀的画风,在一众小动物里显得格格不入。
她站得久了,摊主就迎了上来:“晚上才开始,小公子晚点再来?”
晚上她都不知道还在不在呢。
何晏晏摇了摇头,请他拿下来给她瞧瞧,店家一开始模样看着有些为难,但是可能看她实在喜欢,就拿了下来。
“这是压轴灯谜,给小公子看看也无妨,原本就不指望有人答出来。”
真有这么难?
何晏晏不担心,再难还有太傅在呢,这种灯谜她才不怕。
然而看到上面题目,她表情垮了。
谁家好花灯的灯谜不放诗词或者字谜,居然放政事啊?而且字迹还这么眼熟!
店家闭着眼,还在摇头晃脑:“如果小公子答出来这个就给您了,如果答不出来,不如拿着问问人?”
问问人……
看着被他指使去买冰饮的馀星回,他没有往这里看,仿佛对一切毫无觉察。
再看看眼前这位店家,何晏晏微微笑了笑,然后果断把灯笼重新塞了回去。
“我不会,不要了,还给你。”
“……”
店家看着手里的灯蒙了。
这和那位公子说好的不一样啊!
但是等到馀星回拿着冰饮回来的时候,何晏晏手里还是提上了那盏灯。
他表情微微一凝,陛下没有过来问他,已经拿到了?
然而当她凑过去的时候,小皇帝快乐挥舞着花灯。
他侧目一看,店家只是匆匆看了他一眼,然后快速移开目光。
没办法,给的真的太多了!
馀星回:?
看着这两人之间不经意的眼神交流,何晏晏心中就越来越确定。
就说呢,这上面字眼熟画也眼熟。
再说馀星回怎么可能会单纯带她出来逛街,原来在这里准备着。
这是觉得普通上课不行了,这是打算设计让她顿悟吗?
但是经过现代洗礼的人,怎么可能“屈服”于这种手段从而奋发图强。
“这个谜题好难,我差点答不上来,但是好在——”说到这里,他自豪挺起胸膛,“还好我有钱!”
馀星回:“……”
停顿数息,他很快调整好表情:“您喜欢就好,需要在下帮您先拿着吗。”
何晏晏痛快一递,然后开始吃他买来的冰饮。
只有看着手里这“一笔千金”的灯,再看了看一旁看似浑然不知,捧着冰饮的小皇帝,馀星回表情有那一瞬间的一言难尽。
此刻路上的男男女女也渐渐多了起来。
她和太傅两个人,太傅手里还提着花灯,这模样说多古怪有多古怪,周围频频有目光投射而来。
就在这时,天空却忽然传来一声轰鸣:青天白日之下不知道哪里飘来一朵乌云,里头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紧接着天便迅速黑了下来。
“下雨了,算了,先回……”话语未落,她脚腕一歪,差点跌了过去。
何晏晏眼前一花,还没有反应过来,鼻尖便嗅到一股清冷沈稳木香。
她已经条件反射双手压在身前,隔开了自己和他的距离,但是这个看起来反倒像是她主动伏在他怀里一样。
那一瞬间,何晏晏浑身都僵了。
好在馀星回并没有察觉到有什么不妥,只是当她没有走稳,扶了扶她的肩,将她扶正了。
“您觉得如何,可有哪里不妥?”
何晏晏再次感觉到脑子炸开,她一整个头晕目眩,眼前的景色在眼前晃成了重影。
“我我我我我我不是,我没有。”紧张之下,她直接一口否决。
小皇帝这反应实在太大,馀星回不禁也楞了片刻。
何晏晏已经立刻推开他,并且拉开了一点距离,在馀星回要过来的时候,她又连忙伸出手阻挡制止,示意他呆在原地。
不行,她得离他远一点,好好丶好好冷静一下。
可是万万没想到,她站的地方恰好又是块不平整的青砖,也就在她这一推一推之间,脚腕一歪,上头就有些滑,她一个不稳,重重一倾。
“啪”的一下,她整个人都坐在了泥泞之中,手里冰饮也落了一地。
看着湿透的袖子和此刻布满泥泞的衣摆,她整个人都蒙了。
***
何晏晏形容恍惚披着馀星回的外袍,她平时为了应暴君的身高,都穿了高靴,但饶是如此,馀星回的衣袍搭在她身上还是明显大了不少,几乎将她从上到下都给包裹住。
她身体僵硬,差点就要同手同脚。
这场雨来的快,去得也快,在她那一摔之后,就立刻停了下来,天空顿时放晴,万里无云,好似方才只是老天小小地打了一个喷嚏。
“您再稍稍忍耐片刻,前方就到了。”馀星回只当她这样结结实实摔了一跤难受,便出言安抚,告诉她刚刚路过的时候,已经看到过成衣店,就在几步开外的地方。
何晏晏只能僵硬着脖子深沈点了点头。
他身上还沾惹了一点沈稳的木香,在不经意间,就会钻入她鼻腔,闻到那一阵阵的香,她脑袋就更晕,抓住领子的手微微发颤,直到看到眼前的店铺,二话不说,直接一头扎了进去。
成衣店里此刻因为时辰还早就没什么人,里头只有店主和他的女儿。
还来不及上去招呼,一眨眼,就看到其中一人飞奔了进去。
“劳烦您去取几件衣服,”馀星回上前表面来意,“方才来的时候……公子不慎摔了一跤。”
眼前这人已是满身贵气不似常人,又见他跑进去那位言辞恭敬,店家自然不敢懈怠,立刻给他上了茶,又吩咐自己女儿拿几套衣服送进去。
直到坐在这个“更衣室”里,拉上帘子,里头就光线昏暗,何晏晏方才一点点稳定下情绪。
但是就是在这样逼仄的空间里,五感就特别明晰。
她能感觉到从自己身上,源源不断传来的木香,在这片昏暗狭窄的空间里,更像是将她从四面八方笼罩。
模模糊糊地,她擡起头,可以看见前方的一个小小的镜子。
这时候镜子也不如现代的清晰,加上没有灯光,只能勉强照出一个影子。
她身上盖着那件墨色的外袍,衣摆拖在地上,像是随着镜子反射出一点泠泠的光,就像一条黑夜中暗流汹涌的河水。
就在这时候,她听到外头少女清脆的声音。
“衣服就放在外头了,里头有些暗,需要我帮您穿吗?”
何晏晏立刻回过神,她伸出一只手,将衣服接了过来,示意她不用进去。
少女便没有进去了。
何晏晏一边摩挲着把充满泥泞的衣袍脱下,一边就听着外头的少女似乎在掩唇笑的声音:“您……您的兄长对您可真好,刚刚一路都是护着您进来的。”
兄长?
想来也是,毕竟除了兄长也没什么更好的身份了,总不能说是学生,哪有老师陪着学生出来玩的。
黑暗里她看不太清楚,但是感觉到这身衣服摸着手感不错,上头的布料似乎也有一些花纹细节,倒是挺好看的。
少女给她送了一块干净的布,就在外头和她说话:“您是外乡来的吗?我们大燕对女子没有那么多束缚,晚上等到灯点起来,就会非常好看,到时候有什么漂亮的首饰,您如今这般,倒是有些可惜了。”
可惜?什么可惜……
何晏晏感觉到这个对话似乎有点听不大懂,但是现在她一门心思想把这衣服穿好,也就没有仔细琢磨。
等到衣服换得差不多了,刚刚掀开帘子,少女就凑了过来,对她眨了眨眼:“所以,您要不要试试这套,是刚刚到的新货,绝对让您在今晚冠压群芳。”
不对……什么芳?
那种奇怪的感觉越发明显,直到从少女手里衣服抖开。
外头同时也传来店主卖力吆喝的声音:“这两套衣服看着相似又不相似,是我女儿得意之作,最是适合你们这种……我懂,我都懂,掩人耳目嘛,不过你看看,这衣服多合适啊,你们平时也能穿。”
何晏晏凑过去一看,看到难得脸色有些尴尬又僵硬的太傅大人。
以及少女抖开的衣服。
那是一条光彩夺目的裙子。
看起来和店主卖力推销的有点像。
何晏晏倒吸一口凉气,望向那位少女,只见少女左右看了看,又神神秘秘凑近她。
“其实你们不用这样女扮男装,我们大燕不讲这个,今天不穿这么漂亮的裙子多可惜啊。”
何晏晏:“……”
何晏晏:“…………”
擡头看去,看见馀星回脸色也有点僵,他深吸一口气,勉强笑了笑,镇定开口:“您误会了,他确实……”
“……你们在说什么呢?”
何晏晏清了清嗓子,沈着明显的男声,看似镇定地接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