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种子
    路上下起了小雨，李寻鬼鬼祟祟道你哥不会今晚还来吧？
    梁心澄在细雨里回，哪有那么巧？
    雨水细密打湿了他的脸庞和睫毛，而眼睛到底是望向那盏路灯，只不过路灯下空无一人。
    回家的时候，周晓萍赶着他去洗澡，直说怎么玩到这么晚。见梁心澄洗完出来一身湿漉漉，发梢还滴着水直嚷着哦弥陀佛，这样老了以后可是要头痛的，继而把他按在凳子上吹头。
    平日里他和周晓萍也鲜少有身体的直接接触，但今天的他，灵魂出窍仿佛只留了个壳就任她摆弄了，加之周晓萍的声音，总是沙沙的，粗粝的，合着屋外的雨声像是一种催眠的乐器，他听着舒心。
    周晓萍听不清，特地又把吹风机拿远，才听见梁心澄在问什么。
    “萍姨，你和永叔是怎么在一起的？”
    周晓萍的人生很少有回忆往昔的时刻，每一天都在争分夺秒地过自己的小日子。她一边端过热好的牛奶拿给梁心澄示意他喝掉，一边开始认真思考这一生的开端。
    梁心澄低头抿了一口，嘴角还留着一丝乳白的痕迹。他穿着价格昂贵的睡衣，脚蜷在凳子上，双手乖巧地捧着杯牛奶做聆听状，时不时把唇凑杯子上，眼光里满是好奇。
    窝在这间破房子里，真像只雨夜里跑丢的猫。
    “也不是你们小孩子想象的那种很浪漫的，我和你永叔就是相亲认识的。看上去老实又傻傻的，就想了想，行吧，就这个人。没想到一过也这么多年了。”
    大概是讲到少女时期，周晓萍好似脸上又多了些羞涩，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扑哧一下笑出来。
    “这人傻也是真傻，那天真是海城历年最热的一个夏天了，我们俩就约在公园里。他问我渴不渴要不要喝水，我就说不用嘛，结果这个呆子倒好，自己买了瓶水喝，可真是没见过这种人！”
    说到这，两人都是大笑。陆永正好进门问道说什么呢，这么开心？又被编排了好一通，只能也挠挠头嘿嘿傻笑。
    551号的房子是陆永的祖产，从他的父母起就在这里工作，恋爱，结婚，生子。春斜市场见证了旧区的繁荣到衰败。
    “那会儿可没云海湾类！”
    陆永忆起往昔也打开了话匣子。“春斜市场开张的时候，市长都来过呢。旧区第一个大型市场，可有面儿了！”
    他的脸色红润，连声音都高了八度。那时候他还是个小孩，母亲与父亲是春斜市场的第一任摊主，再到后来留给了他。
    结婚后周晓萍在豆制品那儿也做起了小生意，虽然赚的不多，糊口总可以，街坊邻居走来过往地都是熟人。因为人长得美，一直被叫豆腐西施，这一叫叫了几十年。
    周晓萍怀孕很不容易，陆永心疼她，让她不要工作在家休息。可是她闲不住总是往市场里跑，快临盆前走过鱼摊不小心滑了一跤，当时把陆永吓得够呛，只知道问疼不疼。
    还是旁人机警“你这傻子！还不快送医院！”说到这儿没了声儿，梁心澄问“然后呢？”
    周晓萍和陆永对视一眼，“到了医院折腾了一夜，我在里面哭，他在外面哭。医生直笑话呢，这男的哭得比生孩子的都大声。”
    她从没觉得人生艰难，尽管也有人说嫁给陆永属实有点委屈了她。可他一如既往地把她放心尖儿上，再难的日子她都能尝出一点甜来。
    可周晓萍此时心里又泛苦，往事历历在目，可天意弄人。
    小猫跑丢了也总是要回去的。
    回到床上的时候雨下得越来越大，直拍得窗户作响，他盯着天花板发呆。那雨，每一滴像打在他心上。李寻说的那些胡话他不能想，不敢想，却忍不住不想。
    他甚至有点羡慕陆永和周晓萍，羡慕任何一对在这样的雨夜里，可以依偎在同一个屋檐下的伴侣。
    不经意间种下的种子总有一天会破土而出，他心悸地厉害。连一旁响了不知道多久的手机都顾不上接，这么晚了，也只有一个人会打他的电话。
    一不做二不休地把头蒙进被子捂了一身汗，濒临缺氧前又只能探出头，手机才终于没了声响。
    是翻来覆去的一夜，以至天光微亮他才醒过来结束了这场折磨。而窗外仍下着雨，淅淅沥沥地好像告诉他这一切还没完。
    他摊开手掌，握紧的拳头，指甲刻的他生疼。不知道是因为燥热还是羞愧，他浑身竟像湿透了般，而脸颊却透着一抹怪异的红。
    他梦到了不该梦的人，做了不该做的事。在梦里他又回到了那个天台，那两个人交颈相吻，好不缠绵。他再一次尝到了那股妒火攻心的滋味，然而推开那扇门，梁心澄却看到自己的脸。
    惊醒之馀，心中警铃大作，浑浑噩噩地只有一个念头：
    梁心澄，你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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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坠入爱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