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三十二 八皇子这是在邀请孤吗?
这庙不大, 看起来十分的老旧,庙中只有一个年迈的老方丈,还有两个小沙弥。
老方丈似乎早就料到祈战会来, 早早便在门外等候。而小沙弥们则躲在庙门后, 像套娃一样,大脑袋叠着小脑袋,怯生生的往外偷看。
“阿弥陀佛。”
“贫僧参见陛下, 见过李将军。”
他双手合十, 先是朝祈战与李延行了个佛礼, 而后才看向南溪问祈战:“这位施主是?”
祈战道:“南钰国的八皇子,南溪。”
老方丈双眼微睁, 似乎有些惊讶,他不动声色在南溪与祈战之间来回看了一眼, 暗暗的叹息了一声。
他念了一声佛号, 朝南溪微微躬身:“原来是八皇子殿下,老衲有礼了。”
南溪回以一笑,这老方丈明显不认识他的, 但看对方这番表现,想必是听说过他。
他原本是有些疑惑的,但转念一想,许是祈战此前来庙中时与老方丈提及过他, 老方丈记住了。
这么一想也就不稀奇了。
老方丈与祈战寒暄了几句, 而后做了个请的动作:“陛下随老衲来。”
他说罢转身往庙门走去,小沙弥们见状拉开半掩的庙门,而后老老实实的并排站在门道边上。
祈战推着轮椅走到台阶前,俯身将南溪抱起,李延在后头两手一抱, 就直接将轮椅擡起抱进了门内。
三人跟着老方丈往里走,而侍卫与禁军们都留在了外面守着。
庙中清贫,墙面的红漆处处可见脱落的痕迹,青石砖道路倒是被打扫得十分干净,只偶尔看到几片落叶。
祈战撇了一眼秃了一块的墙面,与那老方丈说:“孤次次说给你钱银你都不乐意,只是这墙面总该花钱修缮一下,免得哪日老化得塌了,砸了你那两个小沙弥。”
老方丈闻言开怀的大笑:“钱银就免了,出家人无需这些身外之物。陛下若是担心我那两个小徒儿的安危,直接派工匠前来修缮便是。”
祈战摇了摇头,不置可否。
庙中不大,只走了一会儿就到了供奉佛像的庙堂。
还未进门,袅袅檀香便飘入鼻间,倒是让人精神为之一抖,似乎都精神了不少。
“请进吧。”
老方丈停在了门口,他侧身推退到了一边,似乎没有跟着一起进去的意思。
祈战朝他颔首:“有劳方丈了。”
说罢直接将南溪拦腰抱起就往里走去。
南溪原本以为李延会再次将轮椅提进门跟着一起进去,却不曾想入内的只有他与祈战罢了。
庙堂内供奉着许多小佛像,最大的是一尊两米高的佛祖金身像。
南溪察觉到在那些小佛像之中,一前一后摆着两个灵位。
前头的灵位写着的是母亲王媛之灵位,南溪猜测那应当是祈战的生母的灵位。至于侧后方那个灵位却是空白一片,没有任何刻字,更未透露出任何有用的信息,南溪猜不出是谁。
“今日是母妃的祭日,我带你来见见她。”
祈战说着将他放到了蒲团上,转身熟门熟路的去拿了香点上,递给南溪三支。
做完这些他并未多言,在南溪身旁的蒲团上跪下,左手拈香在上右手握香在下,高举过头顶作稽叩首。
南溪垂眸看了眼手中烟雾缭绕的香,想了想,也恭恭敬敬的跟着上了香。
香插.入香炉,南溪以为到这里就该结束时,祈战却又重新给他点燃了三根香,下颚微擡,示意南溪看向那空白的灵位。
“八皇子,给那灵位也上柱香吧。”
他并未做任何解释,南溪心中满是疑惑,但祈战让他这么做必然是有他的理由的,他只是犹豫了一下,便顺着祈战的要求再次叩了首。
两个灵位都拜完以后,祈战将他又抱了出去。
老方丈上前一步,隐晦的看了南溪一眼,转而对祈战说:“陛下,老衲有一事要说,还请陛下移步。”
祈战眉心微蹙,他说了一声好,而后嘱咐李延好好看着南溪,转身与老方丈走到了远处。
“陛下,那位八皇子身上有帝王命格。”
老方丈一开口就像冷水倒入热油,炸开了锅。
祈战双眼微眯:“方丈这是何意?”
老方丈叹息一声:“这位南钰国的八皇子身上紫微帝星已显,只是光芒蒙尘,如金龙搁浅,若是来日一朝借势便能直上九天,陛下还是小心为妙。”
他修行多年,能看出许多寻常人看不出的东西来。
八皇子生来就是帝王命格,只是尚且年幼就被折了筋骨爪牙,便是金龙也只能匍匐在地。近来似乎遇到了贵人相助,竟隐有挣脱锁链游龙入海之势。
假以时日,这位八皇子必然要掀起一番风浪。
他只说了其中之一,未说的却是他在祈战与南溪之间看到了纠缠不清的姻缘线。
他心中诧异,两人的身份差异又同为男子,若当真走到了一起,恐怕要受尽了世俗的指点。
若他日八皇子当真称帝,那陛下又该如何?
方丈心中惆怅,但祈战这个当事人在听了他的话后却是笑了起来。
他说:“孤瞧上的人又怎会是废物?他若是当真有称帝的能力,孤送他一把东风助他一臂之力又如何?”
祈战从不觉得南溪当真就只是一个一无是处的残废,相反,他所认知的南溪性格坚韧,聪慧敏锐又会察言观色,更能忍常人所不能忍。
这样的人,绝非池中之物。
比起折断南溪的翅膀让他永远被囚在笼中做那任人赏玩的金丝雀,祈战更想让南溪做那展翅高飞,于九天之上肆意翺翔的凤鸟。
他要做的,是那训鸟的人。
让高傲的凤鸟心甘情愿的低下头颅,哪怕飞得再高再远,终归会降落到他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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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溪与祈战在庙里住了一夜,庙中清冷孤寂,但确实能让人放松心神。
第二日,一行人从寺庙回到皇宫,祈战将南溪送回了承德殿后,便带着大内总管去了大理寺,南溪知道他这是要开始插手科举舞弊一案,彻底将王家这条船掀翻了。
朝堂之上风起云涌暗流涌动,但都与南溪毫无关系。
他依旧在承德殿中养病,春雨大夫在他回来后就又为他针灸摸脉了一次,对他的身体状况很满意,直言告诉他,若是一直这样保持下去,四月中时就能为他彻底拔除病根。
南溪心中欢喜,连带着一整日嘴角都无意识的带着几分笑意。
青栀见他高兴便也跟着心情极好,甚至亲自下厨为他开了小竈,熬了一盅鸡汤给他补补身体。
南溪其实不是很喜欢鸡汤这东西,只是这是青栀一片心意,他默默的将其喝完,在青栀收拾碗筷时,他状似无意的问了一句:“青栀,你被送来侍候我之前,跟着陛下多久了?”
青栀也没多想,闻言回忆了一下,道:“奴婢十二便被陛下赎走了,算起来已经八载有馀。”
南溪又问:“那你对陛下了应当也有些了解,你可知他是否曾去过南钰国?”
他早就有这种猜测了,祈战的种种行为都没做任何掩饰,细微末节之处无一不在显露他曾去过南钰国,见到过不少曾与他有关的人,甚至曾去过南钰国的皇宫,只是自己不知道罢了。
青栀只当他终于向祈战妥协,开始学着了解祈战。她忙不叠的点头道:“这个奴婢自然是知道的。陛下曾在八岁那年被先皇送去南钰国做了三年的质子,十一岁那年,先太子病故后才被先皇接回宫中。”
南溪很是诧异:“他在南钰国当过质子?”
青栀肯定的点头:“是真的,宫中许多呆得久些的宫人都知道这事儿。”
南溪很是诧异,他想过各种可能,却没想到竟是这个答案。
如此这般,所有一切都能解释清楚了。
只是他还有一点他想不明白,祈战想要离间王家与赵家并不是非他不可,那么祈战到底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没有将他直接杀了,而是将他掳回了晋国
难道真如祈战所说他是个断袖,看上了自己这张脸?
南溪想了一整日都没想通,直到祈战披着浓郁夜色踏入承德殿,他都没能想出个所以然来。
“又在想什么?说来孤听听,说不到孤能帮你解决。”
祈战只看他一眼就知道他有心事,南溪欲言又止的看他一眼,那眼神十分覆杂,饱含着很多祈战看不懂的情绪。
就在祈战要开口追问前,南溪先一步摇头道:“没有,只是有些乏了。”
祈战知道他在避重就轻,但只要南溪不肯说,他就是使尽了手段也撬不开南溪那张蚌壳似的嘴。
两人相顾无言,例行给双腿按摩了半个时辰后,祈战便起身拉过被褥替他盖上了双腿。
做完这些,他后退了一步,垂眸直勾勾的盯着南溪道:“既然乏了就早些歇息吧。”
他说着转身便要离去,南溪双手蜷缩,眼看着祈战已经撩开了珠帘就要走出去,他莫名生起一股冲动,开口喊住了祈战:“陛下。”
祈战擡手的动作一顿,他转身回头,不解的问:“八皇子还有事?”
南溪抿了抿唇,手指紧张得攥紧了盖在腿上的被褥,细弱蚊蝇的开口:“夜深了,纵使公务繁忙,陛下也该早些休息才是。”
他说罢便将脸瞥向了一边,耳尖微红。
他不知道自己这样的选择对不对,但目前的情势而言,他只能依附于祈战。
祈战久久不语,半晌,忽而神经质的哼笑了一声。
他说:“八皇子这是在邀请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