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男二 世界微尘里
一进村, 就见徐七爷带着族中父老,站在村口的大树底下等着。
“七爷,”徐辞言跳下马车, “我们回来了。”
“言哥儿,”徐七爷眼神一亮,又踌躇地看了看他身后的马车, 林娘子带着两个孩子,踩着凳子从马车上下来, “怎么现在才到,这是……”
徐辞言笑笑,把事情大略和他解释了一通。
当然, 为了避免麻烦,他们没说珠儿的身世, 只大约讲讲是被拐来的孩子。
徐七爷长松一口气,又听徐辞言是为了救人才耽搁了, 心下满意地拍了拍他肩膀。
“好样的!我们徐家哥儿, 不仅才华出众, 人品也是一顶一地好!”
徐辞言考中县案首,对整个村都是扬眉吐气的大事, 徐七爷笑开了花,带着人往家走, “村里早备好酒席,我们今日一起吃一顿,为言哥儿好好庆祝庆祝!”
席面难得地丰盛,徐七爷不仅宰了鸡炖汤,徐二叔还专门上山打了野味,并上油炸过酥脆焦香的蜂蛹, 一村人和和乐乐地吃了,才各自散开回家。
临走之前,没忘记送上自家地里产的瓜果蔬菜,算是为徐辞言贺喜。
徐辞言捡了个地瓜啃,和林娘子几人把带来的东西收拾好之后,又出门去赵夫子家。
通济社学里,学子已经开始上课了。
徐辞言站在门外往里看看,赵夫子站在上首摇头晃脑地讲课,徐鹤坐在下面溜号,脑袋一转正好看见窗外的徐辞言。
言哥儿!
徐鹤眼睛一亮,张着嘴低声要喊,徐辞言比了个嘘的嘴型,又悄悄咪咪地走到后院去等赵夫子下课。
姜娘子见了他,很是欢喜,又看见徐辞言手上大包小包的礼品,半是乐呵半做怒地念了两句。
“家里哪里就缺这些了呢,你看看你,来就来了,还带这么多东西做什么!”
“此次中试,多亏夫子指导,”徐辞言温润笑笑,“师娘平日对我极好,这般喜事,自然要带着物件上门与师娘同乐一番。”
“难为你有心。”姜娘子笑着接过去,又连忙给徐辞言端些点心茶果,不一会,赵夫子从外院急匆匆地跑进来。
“辞言!”见着弟子,赵夫子一下笑了出来。
“夫子安好。”徐辞言恭恭敬敬地给他问好,两人坐到一处,又把自己被白大儒收入门下的事情说了。
“可是日前那位白大儒!”赵夫子一惊,连忙追问。
“正是。”徐辞言点点头,就见他止不住地笑,“好,好啊!”
“你学习一日千里,我却是只有这点本事的,”赵夫子乐呵地讲,“本来还担心来日你过了府试,我便不知怎么教你了。”
“眼下有了白大儒,你就是考到会试了,也有的学!”
因着徐父的关系,徐辞言小时候为请蒙师,从识字开始,就是赵夫子教他,眼下见弟子有了名师教导,赵夫子喜得不能再喜。
徐辞言也被感染得不住笑起来,赵夫子本就是听说他来了,才在两节小课之间的休息时间赶过来,眼下时间差不多,干脆就把徐辞言也带着去了。
“言哥!”
“徐同窗!”
他县案首的名声早就传回了社学,甲班的学子见他进来,眼睛一亮,连忙上来打听消息。
“恭喜徐同窗了!”
“同喜。”徐辞言一一和他们还礼,不卑不亢,又给几位预备明年下场一试的同窗讲了县试的注意要点,听得他们惊叹连连。
等到赵夫子又把徐辞言拉到乙班,说要给那些蒙童们沾沾文气后,几位学子才惊叹着感慨。
“徐同窗晚我们一年习业,眼下竟已考过县试了,”同窗之一一脸感慨,“我等年纪徒大,学问却落之人后,实在是羞愧啊。”
另一人倒是一脸坦然,“读书之事各人天赋不同,我们又以他人相比作甚。”
“今日之我胜过昨日之我,这般下去,难道就没有我们得愿的一天了?但求日日进益罢了!”
“是极,是极!”几人拍手同笑。
赵夫子返回来布置课业,站在门外一听,心底满意。
通济社学学问上虽比不过县里的几家,但学子都心思纯正,令人欣喜。
更何况,赵夫子扬扬胡子,颇有些得意地想。
有徐辞言在,谁说他家学问不行?!
那可是县令钦点的案首!同考之人里学问第一人!
…………
另一头,徐辞言穿过院坝,到了另一头的廊下。
乙班大多是些年幼的孩童,活泼好动,为了不打扰到甲班学子学习,赵夫子特意种了竹将两处隔开,徐辞言之前也未来过这边。
他站在廊下等赵夫子过来,忽地就听见屋里传来孩童的尖叫声。
“啊!”
急促的叫声穿过门廊,徐辞言扭头一看,就见教室后端,一个穿着素朴的少年忽地软倒下去,面色青白。
“他是不是死了?!”一群小童惊叫出声。
顾不上太多,徐辞言一把推开门闯了进去,就见那少年身形极其瘦削,面颊微凹,面色苍白得像鬼,瞳孔涣散,额角满身冷汗。
“这是怎么了!”赵夫子也恰好过来,一眼就看见他这样,连忙跑过来看。
“微尘!”见着少年这面色,赵夫子脸一下子白了。
徐辞言跪坐下去,一手扒开人眼皮,只见瞳孔涣散,连忙往兜里掏,“夫子!有没有水!”
“有!有!”
赵夫子连忙去取,膳房就在旁边,一碗温水递过来,徐辞言把糖丢到水里化了,掐着脸给人灌下去。
不过一会,那少年的面色便恢覆了许多。
多亏了徐出岫给他塞的半包糖,徐辞言长松一口气。
这人的症状,可不就是饿久了低血糖嘛。
他这才顾得上打量少年的面貌,这一看,心底不由得咦了一声。
这少年面色苍白,五官长得极为秾艳,有点不辨男女的美感。他眉心也恰好有着一颗朱砂痣,鲜红夺目,仿佛一滴血,点亮了整张脸。
“这是?”徐辞言看向赵夫子。
赵夫子被吓着了,还有些手足无措,半晌冷静下来,驱散开童子,和徐辞言把人扶到后院。
“你不知道他,他来的时候,你正好病了没来,”赵夫子开口,“这是殷微尘,是县里殷家的孩子。”
还真是他……
徐辞言一下子心情覆杂了,他再一瞅殷微尘眉间的朱砂痣,嘴角不由得抽了抽。
作为一本狗血小说,有狂妄酷拽的男主,自然也要有处处都和男主作对还对女主极好惹得男主吃醋的男二。
殷微尘就是这么个男二。
原着没写徐出岫小时候,自然也没写他。
他出场的时候已经在京城,是启帝手下喉官衙的衙首,官位不大权力极高,大概类似于历史上的锦衣卫指挥使。
在书中,殷微尘阴险残暴,手段毒辣狠戾,极得启帝信重,是启帝手里架在百官头上的一把刀。
这么一把刀,每次出鞘的时候,都是要染上官吏的血的,而这些官吏里面,大半都是男主的人。
男主处处被他针对,都快呕血了。
并且,殷微尘对徐出岫挖心挖肺地好,在徐出岫被男主凌虐囚禁的时候,闯进宫禁带她出逃。
这样处处与男主作对的人,自然没有好下场,故事的最后,殷微尘被五马分尸,暴尸荒野。
他额间那颗和徐出岫一模一样的朱砂痣,更是被男主刎下,制成扇面日日把玩,徐出岫被他抓回,又见着这个扇子,不日就疯了。
她疯了之后,男主,男主更高兴了。
他找来嬷嬷给徐出岫洗脑,成功给人洗成个温顺柔弱,心里眼里都是他的洋娃娃,囚在深宫里过上不见天日的生活。
好low的男人。
徐辞言每次想到这都想吐血,恨不得现在就冲去京城宰了男主。
他正想着,就听见赵夫子愤愤不平地感慨一声,“殷家也是大户,怎么会给孩子饿成这样?!”
自然是因为作为男二,殷微尘也有一个极其狗血的身世了。
徐辞言面无表情地在心底回答,他心间忽然一动。
殷微尘年纪轻轻能做到衙首的位置,是因为他在更小的时候,就为启帝打工了。
徐辞言看书的时候,还不理解殷微尘为什么无缘无故就对女主这般好,只知道他花了十年时间,一步一步从最底层的小旗爬到首位。
现在看来……殷微尘本就是祁县的人,原着里徐出岫应该少时便相识了。
祁县流放之地,不大的地方却有众多流放的官吏后代,这么个火药桶,启帝自然不能视而不见。
想来喉官衙在此地有着不小的势力,不然以启帝对白大儒的挂念程度,也不会特意把人放到这来。
不就是图祁县有喉官衙照看着,没人会找白大儒麻烦么。
可惜他千算万算,没算到白巍还未到祁县,就先出了事了。
徐辞言想到家中缠着林娘子的珠儿,念头一转。
殷微尘现在应该已经加入喉官衙了,若是石县令那边找不到,倒是可以托他帮忙找找。
珠儿家里应该有些权势,能帮上这么个忙与之交好,喉官衙的人不会拒绝。
殷微尘晕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醒,前院还有诸多学子,赵夫子就请姜娘子过来看着。
徐辞言等了会,见他一直没动静,也就没继续等,起身和赵夫子告别。
临走之前,赵夫子问他,“白大儒那边,可说了你日后怎么学?”
言下之意,就是问徐辞言日后还来不来社学里上课了。
徐辞言点点头,“白大儒的意思是,府试四月就要开考,考完之后,才会正式去县里学习。”
“之后两月,还请夫子多操劳。”
“这般也好,”赵夫子笑着应下,“府试之事,我也是有几分了解的。”
“接下来两月,你安心备考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