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四十四片 我要名分
    “你还挺能造作的。”
    医生说裴听寂的骨头没有错位, 算是福大命大，不用再遭罪，并再三强调卧床静养最好。
    裴听寂坐在轮椅上, 听着身后的念叨，沈默无比。从这里到宿池的病房, 多则十分钟，而这十分钟, 他得做一件大事。
    “老师, 坏人会得到惩罚吗？”
    突然的询问声打断了方凭舟的话。
    裴听寂语气里带着迷茫, 给方凭舟的感受像是对整个社会都产生了怀疑, 他心里一紧, 可别真造成什么心理问题了。
    “当然会。”
    “警察说他们管不了。”
    方凭舟皱眉，“怎么管不了, 这件事已经构成了故意伤人罪了……是欺负我们没人吗？啧, 我还就不信了，这件事你们别管了, 我会找律师的。”
    比权势么？
    他就不信他家摁死不了一个混黑的。
    这些话从长相温润的班主任嘴里吐出来，怎么听怎么诡异。
    裴听寂张张嘴，握着轮椅的手紧了几分, 犹豫片刻后, 他说道：“老师……谢谢你。”
    “想谢我就赶紧好起来, 来年就要毕业了, 怎么看怎么不稳重, 寒假作业好好写了没？还打算送你去参加数学竞赛, 你说说你，你就不能安安心心窝在家里写你的竞赛题……”
    方凭舟把裴听寂送回病房，到病房后, 他把人安置好，再三警告后，看着俩人都安分了，他才有空看手机。
    覃先生：到了吗？
    覃先生：怎么不理我了？
    覃先生：我找不到那件灰色的裤衩子了，你知道放在哪里吗？
    覃先生：老婆见到后理理我呗。
    方凭舟回想了一下，曲指打字。
    亲亲亲的老婆：柜子第二层里面。
    对面秒回。
    覃先生：好嘞好嘞。
    覃先生：到医院啦？
    过了两分钟。
    覃先生：没有哎，没有找到。
    方凭舟心烦意乱，起身，“你俩安分待着，我去回个电话。”
    两人连忙点头，总觉得方老师脾气暴躁了不少。裴听寂看着方凭舟离开的背影，眼神闪烁一瞬，随着门被关上，他收回了视线。
    “腿怎么样了？”
    宿池询问。
    “没事。”
    裴听寂是躺在另一张床上的，两个病床中间隔着两个小桌子的距离，他侧了侧身，看向宿池，突然感叹起来，“人这一生能遇到一个不计生死保护自己的人”
    宿池听着，脸一热，有种莫名的羞耻感。
    明明说的确实是事实，怎么从裴听寂嘴里蹦出来，带某种玛丽苏的感觉。
    “……很难的，所以，我决定了，我非你不可。”
    “……”
    “宿池，我知道你心里有人。”
    “啊？”
    “也知道你放不下他。”
    “嗯？”
    “但是时间可以消磨一切，我相信”
    “不是，你在说什么？”
    宿池的表情落入裴听寂眼里，全都成了装傻充楞，但话还得说明白，他该让宿池知道的，一分一毫都不打算隐藏。
    只是，有些心酸。
    他初恋是宿池，宿池初恋不是他。
    年龄往前一推，宿池还搞早恋！
    越想越委屈，裴听寂眼尾下垂，声音低落，“我知道你不想告诉我那个人是谁，也知道活人战胜不了死人，死了就是你永远不能遗忘的白月光，但是我有时间，我的人生才刚刚开始，我可以等的。”
    “……”
    宿池再听不明白就是傻子了，看着裴听寂那委屈巴巴的样子，十分不厚道地扬起了抹笑意。
    垂眸的裴听寂久久没有听到对方的回覆，下意识擡头，却直接看到了宿池弯起的眼眸，一瞬间，心里拔凉拔凉的。
    “我很认真和你说话呢。”
    有些幽怨，裴听寂哼了一声，“我不信，你只拿我当朋友。”
    “确实没有拿你当朋友。”
    “哦。”
    “谁告诉你我心里有别人的？”
    裴听寂擡眸，眼神直直看着宿池，那意思显而易见——就是你，你自己。
    “不仅如此，你还把我当替身。”
    拿裴听寂当裴听寂的替身？
    艹。
    还真说得过去。
    可上辈子和这辈子，不都是裴听寂么？
    “裴听寂，自信点，从始至终都只有你，哪来的什么替身。”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
    裴听寂不是对自己没有自信，是捉摸不透宿池的心思。
    “前世今生，只有你一个啊。”
    裴听寂注视着宿池，像是要看透宿池是不是在哄他，最后，倒是被那双琉璃翠的眼眸吸引了全部心神。
    太没出息了，说这么多还是没有探出什么有用的信息，反倒是情话听得他心脏直跳。
    “你的意思我知道了，所以，宿池，不介意多个男朋友吧。”
    得寸后，便是进尺。
    “……”
    跨度有点大，不过在预料之中，在医院确定关系，也挺令人印象深刻的。
    总之，比在厕所好。
    “不介意。”
    等待着拒绝的裴听寂瞪大眼睛，这就有了名分啦？
    看着笑盈盈的人，裴听寂有些心痒痒，想要抱一抱宿池。
    怎么想的，他也就怎么做了，摸索着下地，移动到宿池身边，同他挤一个床。
    而另一边，方凭舟还不知道裴听寂又作妖了。他找了处安静的地方，打过去视频。铃声刚响起，就被对方接通。
    “我没找到哎……”
    “你仔细找找，屋里靠里的衣柜里，我上次帮你收了就放在里面了。”
    对方传来蟋蟋蟀蟀的声音，不出半分钟，对方便说道：“找到了。”
    方凭舟不走心嗯了一句，而后问道：“听我学生说这件事警察局管不了。”
    “什么？”，对面显然一楞后，开口解释：“我没有说过这样的话！”
    他同那小孩交谈寥寥无几，不用细想，他就知道这话从何而来，“是量刑不归我们警局管，那小孩还怪有心机的。”
    “覃谭洺，那是我学生。”
    方凭舟自然也明白了，但依旧出言维护，“有些心机挺好的，知道怎么保护自己，况且，你背着我出去喝酒的事我还没和你算账呢，现在倒开始编排我学生了。”
    “好好好，方老师，我的错！我晚上执行家法。”
    方凭舟没有拆穿，最近覃谭洺忙得根本就不着家，说这话不过就是哄他。
    果然没错，对方下一句话是——
    “我待会要去开一个会，去市区，所以”
    “嗯，知道，我挂了。”
    方凭舟知道那未竟之言，主动挂断电话。
    将手机放进口袋里，方凭舟掏出了一支烟，并未点燃，拇指和食指拈着烟蒂。
    他不经常吸烟，偶尔烦躁时候会来一根，但现在这个地方是医院，不合适，所以待了一会，他便收好烟回病房。
    回到病房后，俩人都已经睡了，是在同一个病床上。方凭舟也没想过让裴听寂安安分分的，更何况，裴听寂那心思明显的不能再明显。看着不安分的裴听寂，方凭舟走过去给俩人掖了掖被子，而后转身离开。
    出了病房，他找金牌律师也已经有了消息。只是没想到，最后还是没有派上用场。
    早上七点钟左右，医院来了一人。
    对方西装革履，金黄色的短发十分干练，步履匆匆，周身气质干练矜贵。而她的身后，还跟着两个同样西装革履的男人。
    “你好，我是宿池的小姨，这几天麻烦方老师你了。”女人伸出手来，方凭舟示意性握了握指尖，以示礼貌。
    “他还在休息，你”
    “那先让他休息。”女人温婉一笑，“方老师吃过早饭吗？如果没有的话，介意一起吗？”
    方凭舟摇摇头，“荣幸。”
    —
    宿池是被疼醒的，他一醒身边的人也跟着醒了。两三句话被套出来伤是因为身上的伤口疼醒的，身边的人开始陷入自责怪圈。
    “别耷拉个脸，没多大事的。”
    宿池出声安慰。
    但是不顶用，对方仅仅一个字让他哑口无言。
    裴听寂说：“疼。”
    “……”
    宿池叹了一口气，“那是说明它要愈合了。”
    裴听寂幽怨瞪了一眼宿池，“我不傻。”
    “……”
    见哄不好人，宿池蹬了裴听寂一下，“回你自己的床。”
    那架势，完全不惯着裴听寂。
    裴听寂情绪更低落了，要是有尾巴估摸着已经蜷缩在一起，“男朋友。”
    一个称呼，满满都是拒绝的意思。
    暗戳戳的拒绝，给宿池搞无奈了。
    受个伤，麻烦死了。
    “我一个男的，受点伤不算什么的……”
    话未说完，门被推开了。宿池下意识看去，看到了意料之外的人，有些诧然，“小姨？”
    裴听寂听到，身体一僵，脑袋一片空白，缓慢地扭头看向门口。
    小姨？
    谁的？
    宿池的小姨！！！
    许聆看着床上靠得极为近的两个人，挑了挑眉，扫了一眼面生的人，脸上挂着温婉的笑走了进去。
    “你什么时候回来了？”
    宿池抽回了被窝里被牵的手，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察觉到宿池的动静，他回神，扭身去扶宿池。
    许聆将两人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心里有了估量。她倒是没有明说，先回答了宿池的问题：“谈个合作，倒是你，受伤了也不知道和我说。”
    “小姨，那是意外，况且我刚醒。”
    “我知道是意外，难不成你还是故意的不成。”
    宿池脸上的笑差点挂不住，他否认，“怎么会，小姨夫和你一起回来了吗？”
    “他没有。”
    许聆坐了下来，视线落在了安安静静地，貌似在装死的另一个人身上，开口，“这是你在电话里说的另一个孩子吗？”
    “嗯，裴听寂，我同桌。”
    宿池在被子里戳了戳裴听寂，裴听寂接收到信号，硬着头皮扭身喊道：“小姨好。”
    这一声小姨喊得过于流畅了。
    宿池：“……”
    “你好。”
    许聆礼貌一笑，而后询问：“你俩”
    “小姨你吃过早餐了吗？”
    宿池出声打断，言语里带着点慌张，许聆看破不说破，顺着话回答：“我吃过了，刚刚和方老师一起吃的，他守了你俩一晚上，我让司机送他回去休息了。”
    “是吗？”
    宿池讪讪一笑，“那小姨你有计划什么时候回去吗？”
    “可能等你的事全部处理完。”
    到时候公司还没有处理好，她再回去一趟。不过，她信她男朋友会处理好。
    “小姨辛苦了，谢谢。”
    “谢什么？我是你家人。”
    所以，她愿意包容宿池，愿意等宿池同他坦白。
    宿池看着许聆，这辈子太多事和上一辈子不用了，同他从保持着和小姨联系开始，可能一切都在发生变化。
    “你那朋友的心源已经找到了，上次小刘同我联系了，不出意外年前是可以做手术的。”
    心源？
    捕捉到关键词，裴听寂下意识看向宿池，眼神交换间，裴听寂整个人灵魂一颤。
    原来，宿池一直都在意着他们这一群人。
    突然有一种强烈的欲望，想要抱一抱宿池，但最终，所有感激的话都汇在一起，通过克制的相握传递了过去。
    “是吗？谢谢小姨！”
    许聆笑笑没再多说，她看着另一个沈默的人，着实不像宿池嘴里那样活泼的性格，张嘴想要说什么的时候，房门再次被推开，回家取衣服的裴颂歌提着熬制的补汤走了进来。
    方老师同裴颂歌发过信息，因此，看见许聆的时候她便猜出来面前看起来不同的人是谁，她温和一笑，自我介绍，“你好，我是裴听寂的姐姐裴颂歌。”
    “你好你好，小池提到过你，谢谢这段时间你对小池的照顾。”
    “谈不上照顾。”
    裴颂歌提着东西走了进去，把东西放下，“小池很乖的，很让人省心，也很让人喜欢。”
    寒暄的期间，主治医生带着护士进来，他看了看病房里的人，说：“先都出去，要给病人检查了。”
    裴颂歌同许聆出去，而裴听寂默默缩小自己的存在，在露出自己受伤的腿后，他被护士转移到另一张床上。
    “安分一点，就你那腿，静养最好。”
    裴听寂一个劲点头。
    见病人态度好，主治医生作罢，开始给宿池检查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