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E.五行心愿屋(18) 弑神。
“不给走!”
脆生生的一句音落下, 惊得李四年擡眼望去。
椅子上方站立了……停放了一个圆圆的魂状史莱姆。
史莱姆长得□□弹弹,像刚出生的哪咤,半透明闪着微光的球, 尾部有个小蝌蚪般的尾巴,像是从椅子里挤出来的阿拉丁神灯灯神。
显然, 这是椅子神……或椅子鬼。
李四年抽了抽嘴角:“您会说话怎么刚刚扮哑巴呢?”
“你们没让我说话呀!”那个球duangduang地把身子转了一下,虽然正面背面和侧面都看不出区别。
这童言童语的, 倒真像个蛋。
“你们如果要走,就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否则我是不会告诉你们出去的方法的。”
那个球又duang地转回来“看”白鹄:“这里面我最喜欢你。”
这突如其来的告白让这个空间静了一瞬。
被人追求过,被鬼追过,被球表白这件事还是头一回。
白鹄罕见地迟疑了一下:“……谢谢?”
李四年“哇哦”了一声, 第一时间看向闻述。
闻述也凑热闹,支脑袋的手合成一个爱心,给了白鹄一个wink:“我也最喜欢你。”
白鹄朝他呲牙:“那你去领号码牌吧, 就排它后面。”
“切,”闻述对这种区别对待十分不满,站了起来,戳了戳球, 问, “你的条件不会是让他留在这里陪你吧?这是你不给我和他办婚礼的原因吗?好阴暗好恶毒。”
白鹄的太阳穴抽啊抽, 脑海里莫名就响起一句:“它还是个孩子啊!”
……不是幻听, 是李四年喊的。
李四年大骂闻述有病, 并强烈谴责闻述这种刻薄的言语和以己度人的气性, 还散发了不知从何而来的母爱张开手臂护住球。
闻述收了收戳球的手指,又伸直指向李四年:“既然如此,你喜欢它, 它还贴贴你,你孝敬父母的时候到了,你留下来当人质吧。”
……他竟然还惦记着李四年抱大-腿时的认亲。
白鹄无言,李四年无语,球雷霆大怒,大喝一声,嗖一下飞起……又被连接在椅子上的尾巴duang一下拽回去弹起。
整个黑暗空间充满了duangduang的快活。
白鹄更无言,李四年更无语,还讪讪收起了张开的手臂,闻述指着那颗球回头冲白鹄呲牙乐:“它的号码牌想必可以自动销毁了吧?”
“我才不要!号码牌丶卷毛我都不要!”球大吼抗议,“你们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要的是你们找回我的主人!还有,我是看你的灵魂比他们都要纯良,才想让你答应我的,我才不想和你结婚!”
白鹄低头瞧了一眼自己,没看出自己哪里写着纯良。
不过,他必须要声明一点:“你要知道,结婚这事不是我提的,你吼错人了。”
球球很生气,球球不想听,球球喊得很大声:“不管是谁,总之,我要你们找回我的主人,否则我不会放你们出去的!”
李四年惯是会耍赖的,立刻就装作要同意,深吸一口气开吹:“那你可找对人了,中转站谁不知我们三剑客,海报病号李四年,咱仨组合,天下无敌,成立……”
“不到二十四小时,”他咳了一声,飞快囫囵掠过时间,立刻强调,“但无论是捉鬼还是打劫,入流和不入流的事桩桩件件都能完成,战绩可查。知道那谁吗?不知道没关系,那谁就是我们搞没的。知道这谁吗?不知道也没关系,这谁也是我们搞没的。”
吹是终于吹完了,他快速换气,话锋一转:“现在看在咱们有缘,不付报酬,你说说细节,谈谈你和你主人的故事。”
白鹄深吸一口气,无比佩服!
闻述翻了个白眼,习以为常。
球球停顿一秒,说:“不记得了。”
李四年倒吸凉气,刺-激!
“不是有封信吗?特意给你们来者留的,我保存得很好呢!”
“……您还挺骄傲的。”
“而且我还知道一个线索,水。”
“我口里就有啊,你要不要进来找?”
“……”那个球转向李四年,“卷毛,你好刻薄。”
李四年不忿:“是你的要求太过分!”
那个球伸-出一条细小的触-手指闻述,补充:“比他刻薄。”
李四年静了一瞬,低头道歉:“……对不起。”
得到这种评价,那一定是非常之刻薄了。
而闻述眼都不眨就捏断了那个触-手,注意到白鹄投来的视线后还假装无事发生,塞了回去。
……于是白鹄也假装没看到。
白鹄移开视线,虽然什么信息都没有,但答应得很爽快:“也不是不行。”
李四年深觉白鹄才是不要脸耍赖皮的好手,立刻跟着点头,心想先答应再说,出去后就当失忆了。
他附和道:“下海给你捞来都行。”
凡是都有但。
白鹄:“但,我有一个问题,主鬼行不行?”
李四年有些不妙。
球球:“什么意思?”
闻述笑出了声,替白鹄回答:“意思是,人固有一死,你主人现在可能是主鬼了。”
白鹄重重点头,给了个大拇指:“正解。”
闻述谦虚摆手:“客气。”
李四年的太阳穴也抽啊抽。
赶在雇主大发雷霆之前,李四年大喝一声,跳到两人前面,立刻对球球鞠了个大躬:“交易成功!我们为雇主找人……还是找鬼,无所谓,找到雇主想要的那位,雇主放我们出去,就这么定了!雇主您要知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爽快地把我们放出去吧!”
上扬的语调也改变不了这强买强卖和浑水摸鱼的事实。
空气凝固着,李四年的嘴角一点点僵硬。
雇主终于发话了,细长的触-手伸长指白鹄:“我不信你,要他说。”
不怕甲方提要求,就怕甲方不说话。
“好说!”李四年应下,立刻回头给白鹄使眼神。
白鹄没理他,握了握那根触-手,上下一晃,就算答应了。
李四年松了一口气,又立刻扬起笑脸问雇主:“您看什么时候方便放我们出去执行任务呢?”
“你们自个出去呗,我又不拦你们。”雇主收回触-手,如是说道。
李四年:“什么意思?”
“意思是,你们身上不是有哪些无所不能的硬币吗?用那东西出去就行了。”
敢情这颗球还没蹦出个哪咤就把他们骗得团团转了。
李四年的拳头硬了。
白鹄刚握完的手还没收回,顿了顿,擡手放在了李四年的肩旁,拍了拍,十分大气地朝这颗球笑了一下,宽慰道:“没关系,又不是不能用无所不能的硬币把它搟成烂抹布。”
“但是!”它被笑得抖了两抖,紧急补充,“我不同意的话,你们那个无所不能的硬币是没法在这里使用的。”
闻述又掐断了它的一个触-手,在手里甩了甩,问:“那我们要是没有无所不能的硬币呢?你要如何?”
“那就杀了我。”
李四年拳头刚蓄起的力豁然因这句话给歇了。
周围漆黑,他们就像所处一片孤岛。
一个唯一有光亮的孤岛,中-央是光束下仍然孤独悬浮的椅子。
“你们帮我找到我想要的人,就行了。”
“然后呢?”闻述问,“只是找到?不需要他再回来,不需要他再与你重覆,不需要他再念想你吗?”
“我什么都不记得,但我觉得他可能还记得些什么,找到并说明这里有一个椅子就够了。”
它的声音十分稚嫩,就像人类刚出生时一般,没有那些随着成长而产生的怨憎会爱离别,纯净得不含杂质。
“如果你们没有那些无所不能的硬币,杀了我,应该会给你们带来一些。”
“真是……”闻述似乎不知如何表达,半响后垂眼,“仁慈。”
不知道这种仁慈是不是常见的,但闻述认为自己不会是这样的人。
他这种人,必定是仁慈的相反面。
他们莫名都静下来了,白鹄站在后面看着他们。
椅子孤独地浮浮沈沈,李四年松开的拳头,闻述的缄默。
好像人人皆不如意。
但人生也难得如意。
临走之前,白鹄还是向那颗球询问了它仅知的细节。
李四年还在事后偷偷在白鹄耳朵旁夸他戏做全套,被闻述以“授受不亲”的名义扯着领子拉开并紧挨着白鹄站。
白鹄似笑非笑瞟了闻述一眼,但闻述只是手指夹了两个心愿币朝白鹄挑眉,口口声声说着安全起见,就是想贴着白鹄一起传送到站。
白鹄也用手指从兜里夹出一个心愿币:“谢谢,我自己可以。”
闻述楞了一下,大概是没想过会被拒绝。
李四年懒得等闻述谈情说爱还要被嫌弃,大拇指放着蓝色的心愿币,食指抵住,只喊了一声:“我先走了,站口等你们。”
一个用力上弹,硬币在空中翻转出漂亮的蓝色焰花,在最高端被烧成灰烬,而下方的李四年早已不见人影。
闻述回头看了白鹄一眼,得到了一个挑眉和手指夹硬币的摇晃。
闻述忽而就笑了一下:“行吧。”
白鹄刚要抛币,突然想起什么,顿了一下,问:“我们出去后,也会失去这个空间的记忆吗?”
“也许呢?”闻述耸耸肩。
两枚硬币几乎同时翻转于空,孤独而沈静的黑色空间猝然被这两抹蓝添了光彩。
后方不远的光束和孤零零的椅子,仿佛成了标志碑,始终矗立。
“叮叮哐哐——”
盛满日出光景的玻璃碎片终于落地,又再次,摔成碎金。
此栋灰扑扑的石子楼,不锈钢扶手却金光灿灿,四楼走廊除了尘土丶木椅,还多了一地承载期待的波光粼粼。
东方天空的日出美丽妖异,城市的钢铁丛林丶油棕大道映出粉-嫩,荒凉而斑斓。
而另一头的西天,灰白带黑,像浑浊的盲目,擡头望天一看,却有被注视的惊愕。
五行心愿屋的站牌依旧醒目,牌子上方的“所愿皆所得”像被擦试过,在混乱朦胧的城市中遗世独立。
店门的那两块黑布被风吹得摇摆,险些掀开面容,却被一双泡得腐烂的白色巨手按住。
黑布之中探出一个同被黑色布料遮盖的头颅,擡了擡望天。
那双长满皱纹的眯缝眼像是终于舍得睁开见天颜,微弱的晓光沿着缝钻了进去。
半响,那只散发着海水腥臭的手把门旁挂着的“正在营业”的牌子倒扣。
绳子上的铃声叮铃铃被动响,牌子成了“已闭店”。
外面飞沙走石,老板放下了黑布,重新钻回。
一回头,眯缝眼赫然又被一头粉发的亮色闯进。
白鹄弯了弯眼,举手打了个招呼:“嗨,老板,见到我开心吗?”
老板差点没被吓出心脏病。
如果他还有能跳动的心脏的话。
那条又长又窄又亮的走廊,两侧依旧是动作各异的浮雕,上方天光泄露,浮雕镶嵌的水晶如座下仙童借此修炼,熠熠生辉。
而白鹄距离他不过半米,挡住光和景,举着的左手手腕上还戴着那个蓝黑水晶链。
老板后退了两步,缓了一下,干哑粗糙的嗓子才吐-出不怀好意的音:“怎么?取不下来了?”
像是在笑,尖锐难听。
白鹄的视线也看向那个水晶链,想起了那个无故失踪在疯舞路口的画皮鬼,顿了一下,才笑着回答:“那倒不是。”
“你们的闭站时间就要到了,如果不是取不下来没法进去,那是为了什么?”
老板对于突如其来的贵客并不热情,掠过白鹄,黑色的衣袍擦过白鹄的肩膀而又滑落。
他朝前方走去,像一缕飘移的浓厚黑烟。
而他之后,玉石地板留下一条水痕。
白鹄随着衣袍转身,跟在身后,瞧着像水波的地板,又看向两侧的浮雕和水晶球。
“我来是为了两件事,”他四处闲逛的视线定在了老板的背影上,“第一件呢,我是来询问你开店的原因,或者说,你从哪拥有的能力开这个店。”
老板匀速走在前面,甚至像滑行。
“你类人非鬼,吃的东西应该也不是那些恶心的水煮肉,似乎也并不需要靠吸食他人精力来修覆自己的模样,毕竟,”白鹄往下看,视线落在他那双巨人观的手,“你根本就没在意自己现在这副样子吧?”
“你供养着那个所谓的神,替它找祭品,原因是什么,神又是从哪儿来的?”
老板终于停了下来,缓慢转身,像根旋转的黑色蜡炬,看向白鹄,问:“这重要吗?”
白鹄看到了旁边那个熟悉的蓝色水晶——上一回的开门位置。
“这对你来说,重要吗?”老板又问了一遍,“我不是那位无所不知的神,但身为神使,我也能窥见你的一点记忆。像你这样顺风顺水丶被众星捧月的人,有能力有气傲,世界末日了也能活得很好的人,不应该高居在象牙塔里当启明星吗?”
“你们来去如风,借这里当歇脚的店就可以了,何必浪费你们的时间来探究这些对你们来说有或无都一样的事做什么?这些事情真的重要吗?”
“当然。”白鹄点头,脸上甚至还保留着笑。
这声当然,就像玫瑰林那晚他爬上树根,探出头的一声意气风发和铿锵有力。
“对我没影响,不代表对我不重要。”
“为什么?”
“既然你诚心诚意发问,那我就大发慈悲告诉你好了。”
白鹄笑了笑,指向镶嵌了那颗水晶的墙:“因为这对于里面的每一位雕塑来说,都重要,所以我也觉得很重要。”
那些在乱世中,无法依靠自己能力好好生活丶只好把希望和期待寄托在怪力乱神的人,初衷都是想要好好活下去。
信仰的崩塌是最可恶的,而利用他人信仰来牟取利益的,都是该死的。
老板看了他一会儿,只是说:“距离闭站时间还有二十分钟,你再不走,象牙塔也无法向你打开。”
“我知道,”白鹄点点头,又轻笑了一声,重覆,“我知道时间紧迫,还知道言语无力,所以我特意在抛无所不能的硬币时,特意给自己添加了个条件。”
“并且,我还没和你说呢吧,我的第二件事,是来弑神的。”
他露齿笑,从背后掏出了一把小臂长的刺刀:“伟大的历史人物证明了一件事,只有武力才能统一思想。”
说罢,他提刀刺去。
老板往后一躲,后背抵住浮雕,还未站稳,迎面又来一刀,连忙转身闪开。
“咔嚓——”金属与玉石的刺耳碰撞声。
同时,“铛”一声,神的浮雕被切断了施恩的手,落在玉石地面。
白鹄对地上那断手挑了挑眉,看向锋利的薄刃,上面没有一丝毁坏的划痕。
他谑了一声:“系统出品,比一次性枪子儿好用多了嘛。”
老板刚一反头,就见白鹄又拎着刀砍过来了。
瞬息,那把刺刀连续刺了三下,老板连连后退,根本没有喘息的机会,被一直逼退,地面已然全是被削掉的碎石浮雕。
老板后背是凹凸不平的浮雕,刚想翻身逃离死路,咽喉处就被尖刃指住了。
“现在可以说了吗,神使大人?”明明拿着致胜利器,白鹄的气焰却并不嚣张,相反俏皮地向他眨了一下眼,“时间有限,长话短说,还有两位在站口苦苦等待着我呢。”
而且还是擅自独自前来的呢。白鹄在心里补充。
“你觉得我为什么会被叫做是神使?”那声吞了沙石般的话语还未落下,那身黑袍之下陡然袭来一道利风。
白鹄头都没低,握刀的手腕一转,刀刃欻一下削掉,又立刻抵回咽喉。
“咚”的一声坠-落,是一段粘腻恶心的触-手。
和椅子球的透明触-手不一样,这段触-手被泡成了福尔马林白,皮肉肿-胀,吸盘外翻,看不出一丝活力。
“章鱼吗?”白鹄弯着眼,“那我待会儿得戳你三下才行呢。”
章鱼有三颗心脏。
老板被气得一口气没吸上来,眯缝眼都要瞪大了,一言不发,又是嗖一下长触-手。
白鹄又欻一下削掉。
“咚!”
“咚!”
“咚!”
白鹄有些苦恼,他觉得自己是海鲜市场里的老板。
老板已经要被气炸了。
地面上除了碎石浮雕,还有四段可怜的蠕动触-手。
白鹄十分贴心地等了一会儿对方,没等到第五条,想必对方不是八条腿的章鱼,没存货了,然后才礼貌询问:“神使大人现在可以说说了吗?”
不说的话,可能白鹄就要开始戳三分之一的心脏了。
但他的确只有一个心脏。
“我不是章鱼,触-手是神给我的恩赐。”
黑袍之下,看不出他的表情,但想必并不怎么好。
“我……曾经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类,神从那片海域中将我救出,于是我将神从海域带出,来到了这座城市。”
“为什么是这里?”
那双眯缝眼看不出藏了什么情绪,那两颗浑浊的眼球抖动着,眼皮垂着,使得露-出的瞳孔像羊眼的横向瞳孔,带着邪门的神性。
他嗤笑了一声,说:“尊贵的客人,风尘仆仆的旅客啊,因为这座城市是出了名的‘人命如草芥’。”
“我是死人,心脏不跳动丶没体温没五感的死人,身体的控制权在于神,为神服务,供养神,这不是很应该的吗?我知道我害死了很多人,可他们的死活与我何干,我与神才是共同体。”
“何况,我也已经死了,并且我发现在这种环境下,死了也许比活着会好受。我需要活人献出生命供养神,活人需要在活得更好,我无法达成让他们活得好,但我能够让他们更好。”
“请问,你觉得我的理论如何?”
“这个理论完美无瑕。”白鹄的答案让他楞了一下。
“只是为了弥补手刃曾经同类的愧疚心罢了,”白鹄继续说,“愧疚心不再,理论自然完美。”
“说得对,无论活人死人,人都是卑劣的。”
他突然笑了,像是认同般点了点头,半响,又歪了歪脑袋,干涸的嗓子是久不经甘霖的荒田,每一句说出来的话,都是沙尘暴的呜咽。
“但是乘客,来自不知何方的乘客,你们这些活在象牙塔里的人啊,是否会觉得象牙塔里不够温暖舒适,是否还会在象牙塔里哀叹绝望,不如我送你去见炼狱?”
猝然,他背后那堵浮雕敞开,透不进光的黑暗和扑鼻腥臭再次袭来,那双巨大的丶恶心的手朝着白鹄的左手腕抓去,勾住了水晶链。
白鹄瞧着那个义无反顾往后倒下的黑袍,手腕没有移开,随着水晶链带来的力道,被拉了下去。
下去之前,白鹄在脑子里算了算时间,还剩大约十三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