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130.
那天晚上，傅明月又带着蒋樱上门了。傅明恕开门的时候不禁有些叹气： “你老公什么时候能结束在这边的事？”
傅明月看都不看他，拿出蒋樱留在这儿的一双恐龙拖鞋给她换上。蒋樱坐在玄关一张小凳子上冲他咯咯地笑。
傅明月：“你相亲相得怎么样？”
傅明恕带着穿好鞋的蒋樱坐到沙发上，又在小孩的示意下剥起了刚买的枇杷。
“问你呢。”傅明月没换鞋，她打算一会儿出去和朋友喝酒。
傅明恕懒懒道：“不怎么样，应该不会有下文。”
“我就知道你这个死脾气，一遇上他你就不对劲了。”
“我不遇上他也是这个死脾气。”
“放屁，你之前还谈过女的，都是因为他你才……”
这时蒋樱却突然叫了一声：“妈妈！”
傅明月还没讲完的话都被自家女儿的一个眼神逼回了肚里。
“——你去找阿姨们玩吧。”蒋樱奶奶地说，一边还不忘把她舅舅剥好去核的枇杷肉塞进嘴里。
傅明恕抽了几张湿巾给外甥女擦干净糊满嘴边的汁水。
“行行行……”当着蒋樱的面，傅明月只得摁下怒火收起啰嗦，再一看表，跟那几个死党约好的时间确实快到了，索性仓促地整理了下就开门走了。高跟鞋啪嗒啪嗒在过道里响起。
傅明恕回头一看，小外甥女正面无表情地朝他耸了耸肩。他乐得在小孩子嫩嫩的鼻梁上轻轻一刮。
“晚上我是不是可以睡在舅舅这儿了？”
傅明恕不为所动，“你妈十一点前会回来的，你要是睡着了她也会把你抱走。”
“但是我想睡在这。”
“嗯？为什么？”
“爸爸回家要唱歌。”
“……” 傅明恕见识过他姐夫的唱功，属于超市打折买一送一都不会有人要的水平。 “他这么晚回来还要唱歌啊？”
蒋樱点点头，想起了什么似的竟然还乐出了声：“他都躲在洗澡的地方唱，但都被我听到了。”
“你妈不骂他？”
“骂他，很小声地骂，但我还是听到了啊。”
其实这几年也不是那么难过，至少跟蒋樱待在一起的时候他会觉得很放松。他给小孩放了一部动画片，然后自己泡了一杯茶在旁边喝。
蒋樱是个很懂事的小孩子，不仅看动画的时候没有吵闹，而且看完了两集就仰头跟傅明恕说她再看一集就不看了。
傅明恕觉得自己可能太累了，两集才半个小时的动画片他竟然都快眼皮打架。蒋樱跟他说话的时候他还以为时间已经不早了，结果一看才堪堪八点过几分，于是说道：“现在还早，你可以看。”
“现在几点啦？”蒋樱问。
“八点左右，还早的。”
“哦，那还可以看哦。” 小姑娘也自觉地不吃东西了，又问傅明恕要了一张湿巾擦手，然后就抱着靠枕在那边看。
看到差不多一集过半的时候，傅明恕家的门铃却被摁响。
“是妈妈吗？”小孩子一下从沙发上跳起，不等傅明恕阻拦就冲过去开了门，但很显然门外站着的不会是出门还没两个小时的傅明月。
陈序下午从外面回来后就在家里煲汤。知道了傅明恕还是单身后，虽然已经被无情地拒绝了那么几次，他却还是有一股不依不饶的劲。回家后他就在橱柜里找起了煲汤的罐子，结果一个人住了太久，也不讲究了太久，别说是罐子，就连能够凑合的砂锅都没有，他于是当即打车去商超买了一个。
生地天冬猪肝汤，清热凉血，滋阴润燥。陈序是在网上找的菜谱，想的是傅明恕平日做医生这份工作免不了熬夜上火，用脑过度，更了解这个人十指不知道怎么沾阳春水，既然没结婚也就少个人照顾，所以就自作主张地熬了点汤送过来。
门铃响过后，陈序一开始意外于这门竟然给他开了，后一瞧，又惊讶于给他开门的竟然是那个小不点。 小不点蒋樱看见他就很开心，叫了声哥哥，又回头冲屋里的人喊：“舅舅，是哥哥！”
这一声“舅舅”不知怎的就让陈序的心彻底定了。他拎着保温壶一时有些紧张。
下一秒，傅明恕就从里面走出来，他穿着居家的休闲服，没戴几日前见过的那副眼镜，看样子应当不是在工作。
陈序：“我给你煲了汤，对熬夜党有用的……”
傅明恕：“不……”
“啊，好喝吗？”没想到蒋樱突然犯馋了，明明都已经擦净了手不打算吃东西的人，这会儿却表现出十足的兴趣。
“小孩子不能随便喝这些东西。”傅明恕想哄骗过去，他本能地还是不想让陈序这么轻易地靠近。
陈序却只觉这个理由蹩脚，这种药膳小孩子尝个一两口能有什么关系？他把笑意藏于心底，趁着傅明恕跟蒋樱讲道理，自己就跻身走了进去。等傅明恕反应过来时，他都进了厨房拿出碗勺把汤从保温壶里倒出来了，不仅如此，他还捞出猪肝切成小块放在餐碟里，又问傅明恕家里有没有酱油。
“酱油？”
陈序不瞧他，反把两碗东西都端出来放在餐桌上，一副忙忙碌碌的样子。
“是啊酱油，给蒋樱蘸猪肝吃。”
他如同这个家里的一份子，就这么自然地指挥着。
而傅明恕竟也在这怪异的氛围中听从的从底下的储物柜里找出了一瓶还没开封的酱油递给了陈序。陈序仍是一眼也不瞧他地接过，跟着倒出浅浅一个醋碟的量放在蒋樱那碗旁边，碗里是切好的猪肝。
“蒋樱，你尝尝看好不好吃。”
蒋樱觉得这个颜色看上去怪怪的东西有点恐怖，但她的胆子大是随了她妈的，在陈序那张脸的诱惑下，小孩儿竟然拿起筷子夹了一口，蘸着酱油吃了。
“怎么样？” 蒋樱一下瞪圆了眼睛，点了点头，“好吃。这个是什么呀？”
陈序没和他说，就说是好吃的，但她年纪还小不好多吃。
“那舅舅怎么不吃？”
傅明恕：“……”
陈序顺势问道：“对啊，你舅舅为什么不肯吃？”
傅明恕：“太晚了，我吃不下。”
蒋樱睁着无辜的双眼说：“可是舅舅你刚才还在喝茶，你喝茶有肚子，喝汤没有肚子吗？”
“……”
“……哈哈哈。”
陈序觉得这小孩子还挺有意思的，就这么来看像是来帮他对付傅明恕的。
“尝尝？”他趁机又说。
傅明恕不好当着蒋樱的面给人脸色，只好坐下来端起了汤碗。药膳的味道不大好闻，猪肝也不是他喜欢的东西，但陈序这手艺好，楞是把这东西处理的没有多馀的气味，他一开始是抿着嘴艰难喝的，结果喝着喝着竟觉得清甜，也就不反感地喝光了。
“还行吗？”比起蒋樱的反应，陈序当然更在乎傅明恕喜不喜欢，他是第一次煲汤，也有些拿捏不准。
傅明恕对人不对事，只能客观地点了点头。
陈序高兴起来，把保温壶里剩下的汤都留给了他，“这些你留着明天喝都可以。医院办公室有可以加热的地方吧，你等要喝的时候倒出来再热几分钟就可以了……”
傅明恕觉得这个走势有点失控丶有点奇怪，但他不知道该怎么去打断，更不愿意当着蒋樱说那些难听的话。再说了……他低头瞧了瞧眼前这喝了只剩一口汤碗，那些不留情面的话也就不好意思说出口了。 看来吃人嘴软这话还真是没说错……
傅明恕愿意把这汤收下已经让陈序觉得高兴，所以他送完汤根本就不敢想还能被人留下来坐坐。
蒋樱依依不舍地攥着他的衣摆看着他。
“嗯？”他看了看小孩子，又打量了一下傅明恕的脸色。
蒋樱根本没注意自己的舅舅心里在想什么，她只是觉得这个住在对门的哥哥很好看，“哥哥你好香啊，你可以陪我一起看动画片吗？”
傅明恕：“蒋樱。”
陈序的嘴却咧到了耳边，“我是可以啊。”
蒋樱脱口而出就是：“还有谁不可以吗？”
陈序听了简直要笑出泪来。他扶着傅明恕家的门框，一手被蒋樱抓着要拽进房里，再一看这个家的主人却抱臂站在那儿不动，一脸阴晴不定。算是短暂找回了那段感情里对方赋予他的有恃无恐，陈序再也不去顾及傅明恕的感受，任由蒋樱把自己拉去了客厅，又顺理成章地接过了那碟剥好但还没吃完的枇杷。
“舅舅给我剥的。哥哥你也吃。”小姑娘甚是大方。
陈序起先还装着不敢造次，后来被蒋樱喂到嘴边了，他也就不管了，把傅明恕细心剥好的几只枇杷悉数吃进了嘴里。
电视里原定的第三集动画马上就放完了，蒋樱却一改方才的乖巧自觉，竟然贪恋起了和陈序的相处，在末尾曲放完了丶播放页面也跳转回首页时都不说一句“我去睡觉了”，更没再念起傅明月这个当妈的。
傅明恕撑着脑袋看眼前这两个活宝。陈序很明显已经不在乎他的感受了，正跟蒋樱聊得欢畅。蒋樱这个小鬼头则一会儿站在沙发上和陈序击掌玩闹，一会儿又从客厅某个柜子里掏出珍藏许久的巧克力糖果给陈序吃，那副“讨好”的模样是彻底把她这个舅舅忘到了九霄云外。
“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小姑娘躺在沙发上，玩累了才想起来问。
“你识字多吗？”
蒋樱咯咯地笑：“舅舅说我简单的字都认识。”
“这么棒啊。”陈序拿了茶几上的一支笔，又抽了张纸巾，在上面写了两个大大的字。
蒋樱擡起脑袋看了一眼，只认识一个“陈”字。
“我叫陈序。”
“哦——”
“嗯，你呢？”
蒋樱抓起那张写了字的纸巾盖在自己面上，仰躺在沙发上小声嘟囔：“我叫蒋樱，今年五岁了……但我还不会写名字……”
小孩的声音渐趋小声，傅明恕看了眼腕表，默数了三个数后把那张纸巾轻轻地掀掉了。上一秒还歪着脑袋饶有兴致问陈序这啊那啊的小屁孩，这会儿已经沈沈睡去了。
他把蒋樱轻手轻脚地抱起，像是没了嫌隙般以口型示意陈序将客厅靠近窗台那一边的一张懒人沙发挪过来。陈序照做了，不仅帮着把沙发挪过来，还从傅明恕的卧室里拿了条薄薄的毯子。
要不是客厅里抱着孩子的傅明恕还在等着他过去，他是要停留几分钟来观察这个卧室的布局的。
傅明恕见他出来，便轻声说道：“毯子先铺下去。”
“不盖肚子上？”
“毯子比较大，一半垫在下面，一半盖着。”
“嗯。”
两个人一起把蒋樱安置好后，不同于傅明恕的熟练，陈序后背渗出了薄薄一层汗。
“照顾小孩子还真不容易。”他感慨。
傅明恕也笑了起来：“那肯定的。”
说完后两人的视线相撞，意识到目前是什么样的关系，又处于什么状态后，都纷纷收起了笑脸，尴尬地别开了眼睛。
“不早了，我回去了。”陈序明白进退有度的道理，他不想逼的太紧，也猜测蒋樱的妈妈晚些时候肯定会过来接，为了避免不必要的尴尬，他打算见好就收。这些时日以来，今晚能够在傅明恕这儿待上这么许久属实是该满足了。
傅明恕也不留他。
陈序提了一个保温壶过来的，这会儿回去却什么都给了傅明恕。他穿上拖鞋往对门自己家走，没走两步却又回过头来。他有些惊喜，因为傅明恕并没有在他刚走的瞬间就关上门。
“我要是还是睡不着的话，能来一院看你的门诊吗？”
傅明恕这下倒是没再反唇相讥，他握着门把手说：“你要是还睡不着，我建议你去看心理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