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以身做饵 夏卿,你的嘴巴好硬啊……
面对梁琛的阴阳怪气,夏黎的面容清冷而平和,道:“陛下,臣并非是来为柳大人求情的。”
“哦?”梁琛更是玩味:“你不是来为柳望舒求情的?自然最好,那有什么事情,便等柳望舒挨了八十鞭笞之后,再说罢。”
“陛下。”夏黎上前半步,道:“臣斗胆,请陛下先听臣一言。”
梁琛嗤笑一声:“还说不是来求情的?夏卿,你的嘴巴好硬啊。”
倘或是一般人,或许已经被梁琛吓怕了,但夏黎并未失了方寸,镇定的道:“陛下明鉴,臣是来为陛下分忧的。”
“陛下有所不知,”夏黎有条不紊的道:“郑惜卿并非是趁着绣衣司看管不利逃走,而是……被绣衣司故意放走。”
啊?!
站在一边的大刘,明智的没有发声,但他已经目瞪口呆。
被丶被绣衣司故意放走?那为何绣衣司不知?甚至连绣衣司的总指挥使柳大人,亦不知晓!
“呵呵。”梁琛似乎被提起了兴趣,道:“说说看。”
夏黎道:“其中缘由,错综覆杂,牵连甚广,但还请陛下恩准,三日之内,臣必将郑惜卿捉拿归案,并且……送陛下一份大礼。”
梁琛被他逗笑了,险些大笑出声:“夏卿,你想送寡人大礼?”
“正是。”夏黎应声,一个磕巴也不打的回答。
柳望舒跪在旁边,手心里全都是汗水,饶是他跟着天子这么多年,也不敢如此放下大话。天子从小便是皇子,什么样的珍奇没有见过,到底是什么,才能算是大礼?
夏黎微微擡起头来,与梁琛对上眼神:“请陛下稍等三日,届时若是臣无法兑现承诺,再请陛下发落。”
“好啊。”梁琛一口便答允了下来,脸上没有一丝不愉快,反而欢愉的厉害,微笑道:“既然夏卿夸下海口,寡人若是不等三日之后看看这份礼物,实在太过浪费夏卿这份拳拳的忠心了,不过……”
梁琛话锋一转,眼神变得冰冷起来,幽幽的道:“三日之后,若是夏卿没有给寡人一个满意的答覆,或者没有抓到郑惜卿归案,那可别怪寡人心狠,将这八十鞭笞,翻倍的打在夏卿的身子上了。”
八十鞭笞,况且是金吾卫行刑,足以要了一个绣衣卫的性命!
若是翻倍便成一百六十鞭笞,整个绣衣司都没有人可以抗到行刑结束……更何况是夏黎这样斯斯文文之人。
柳望舒急促的看了一眼夏黎,夏黎却四平八稳,拱手道:“谢陛下恩典,臣定不会让陛下失望。”
梁琛的目光在夏黎和柳望舒身上各看了一眼,说不出是什么情绪,哗啦一展袖袍,转身进了紫宸宫。
“呼——”大刘险些栽在地上,狠狠吐出一口气,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跑过来挥开金吾卫的钳制:“走开走开!放开我们柳大人!”
金吾卫没有看到热闹,显然很是失望,不得不给柳望舒松绑。
梁玷多看了一眼夏黎,道:“夏副使何必蹚浑水呢?陛下……”
他说着,又看了一眼紫宸宫紧闭的殿门:“陛下显然不悦了。”
柳望舒将枷锁扔在地上,站起身走到夏黎面前,将夏黎挡在身后,冷声道:“这是我们绣衣司的事情,金吾卫请回罢。”
梁玷没有再多说,一招手,带着金吾卫走了。
待梁玷等人离开,柳望舒冷酷的目光这才松动一些,微微攥拳,沙哑的道:“梁玷说得对,你不该来蹚浑水的。”
虽然绣衣司和金吾卫不对付,但柳望舒必须要承认梁玷说的对,今日夏黎所做之事实在太危险了,若稍有不慎触怒龙颜,夏黎那柔弱的身子板儿,哪里经得起一星半点子的鞭笞?足以要了他的命。
夏黎却道:“柳大人言重了,黎这并非蹚浑水,也并非放大话。”
夏黎决定插手此事,其实是有原因的,亦经过深思熟虑。
——素舞馆和郑惜卿的背后都是夏国公府,而夏黎亦是夏国公府的一员,这件事情必定会牵连到夏黎,到时候夏黎也决计脱不开干系。
原书中也有写道,夏国公府一直是梁琛的眼中钉肉中刺,梁琛正在找机会彻底扳倒这股老旧的贵胄势力,只是差一个借口罢了。素舞馆和郑惜卿的事情曝光,无疑都是名正言顺的借口,夏国公府离覆灭不远了。
夏黎决定先下手为强,左右夏国公府并没有任何人值得他留恋,是他们算计在先,便不要怪他“大义灭亲”了。
倘或夏黎可以主动纠察出夏国公府和素舞馆的丑事,加之夏黎并未参与在其中,多多少少也算是戴罪立功。
还有柳望舒……
夏黎这次出手相助,一来是为了那日在香橼楼,柳望舒也曾出手相助;二来则是为了博取柳望舒的一些感激,等到夏国公府倒台之时,依照柳望舒表面冷淡,实则重情重义的性子,必然也不会放任夏黎不管。
夏黎早已想好了说辞:“日前柳大人让黎纠察宫女失踪一案,已然有了眉目,黎发现失踪一案与郑惜卿,还有素舞馆,牵连甚深。”
大刘义愤填膺:“还有那个姓郑的阉人之事!这个阉人,真不是个好东西,昨儿个就该直接打死他!”
按照《绮襦风月》的原稿上所写,郑惜卿是素舞馆的幕后东家,而郑惜卿的后台则是夏国公府。素舞馆表面上是相扑茶楼,其实内地里经营着淫#秽之事,且远远不止如此。
皇后利用宫中的便宜,固定每个月将宫女掠走,交给郑惜卿与素舞馆,私下买卖人口。不止如此,皇后之所以冒着巨大的危险,挑选宫女贩卖,其实还有更重要的原因。
因为宫女都是经过遴选才可入宫伏侍伺候的,自然比一般的市井女子“优越”,不管是容貌,还是体格。皇后和夏国公府迷信,相信经血炼丹的法子,一定要用年轻貌美未破身的处女的血液入药炼丹,才可延年益寿,养颜美容。
夏黎道:“黎查到,这个郑惜卿乃是素舞馆真正的东主,他们不止利用素舞馆淫#秽敛财,更是买卖人口,取血炼丹。”
“这个畜生!”大刘义愤填膺,呵斥过了突然想到了什么:“哦——所以昨日夏副使才叫卑职带人来突击纠察素舞馆!”
夏黎点点头:“可惜还是叫那些打手跑了,素舞馆的人谨慎狡诈,还同时转移了被绑的女子。”
柳望舒眯起眼目,道:“你的意思是……想要通过郑惜卿,查到素舞馆转移之后的窝点。”
夏黎微笑:“正如柳大人所说,一网打尽。”
“只是……”柳望舒沈吟:“这些贼寇如此小心谨慎,郑惜卿如今又跑了,该当如何才能找到他们的窝点?”
夏黎一笑,这点子难不住他,因为夏黎的金手指足够粗壮,《绮襦风月》的原稿之中也有记录。
素舞馆被查抄,皇后和夏国公府的丹药便算是断了,原稿中明明白白的写着,皇后依赖丹药养颜,一日不可无药,已经给郑惜卿施压,让他去市井之中挑选女子回来炼丹。
夏黎道:“后日便是十五,是上京百姓祈求开年风调雨顺的节庆盛典,届时上京没有夜禁,街坊热闹繁杂,正是素舞馆动手掠人的好时机。”
【壮汉趁着烟火明媚,一把捂住那柔弱女子的嘴巴,不令人喊叫,用麻袋套上脑袋,直接扛上辎车……】
夏黎继续道:“咱们只需要找一个符合素舞馆要求,年轻貌美的女子引诱他们上钩,然后蹲守在街坊,顺藤摸瓜,跟上他们,便可将所有贼子一网打尽。”
柳望舒的目光有些覆杂:“素舞馆之事,藏匿如此之深,你又是如何得知?”
夏黎早已经想好了对策,如果对方是梁琛,或许不会相信夏黎的借口,但对方偏偏是柳望舒。
夏黎有条不紊的道:“不瞒柳大人,为了纠察宫女失踪一案,黎下了不少功夫,不敢怠慢丝毫。”
大刘一拍脑袋,是会替夏黎打岔的,苦恼的道:“夏副使的主意好是好,可是……可是素舞馆的人心狠手辣,取血炼丹,实在过于歹毒,谁家娇滴滴的娘子敢以身做饵啊?还不能当场抓获,需得等那些贼子回了老巢才可动手,这样太过危险了!”
柳望舒沈吟点头:“的确如此。”
“诶?”大刘眼睛雪亮,突然变得聪明了起来,拍手说道:“夏副使身材苗条,面容比美妇还要好看,若是换上裙衫扮作女装,定可以假乱真!谁也瞧不出破绽来!柳大人,你说对不对?”
柳望舒忍不住看向夏黎,还真别说,大刘说的都对……
夏黎眼皮一跳,咬着后槽牙道:“大刘,你突然变得好聪敏呢。”
“哈哈!”大刘憨厚一笑,挠着后脑勺道:“是嘛?阿耶也经常夸卑职聪敏。”
夏黎:“……”
*
“嘻嘻!”
“好娇嫩呀!真美~”
“天呐,夏副使的皮肤,可羡煞死婢子们了!好滑丶好嫩丶好水灵呐!”
“夏副使这身打扮,真是美若天仙呢!”
大刘不知从哪里请来了几个宫女姐姐帮忙,都是深谙妆容之术的妙手,团团围住夏黎给他上妆,叽叽喳喳的称赞不停。
一顿施粉丶画眉丶口脂,五六双手在夏黎的脸上丶头上摸来摸去,夏黎一时有一种被蜘蛛叼回盘丝洞的错觉……
梁琛今日批看完了尚书省送来的奏本文书,从紫宸宫出来散散,便听得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几个宫女聚集在一起,不知因着什么,有说有笑,欢畅不已。
“放肆!”内官知晓梁琛素来喜静,立刻趋步上前呵斥:“内朝肃静之地,岂容尔等嬉笑!”
“啊呀!”宫女们吓了一跳,这才看到天子驾至,连忙扑簌簌跪了一地。
“天子饶命!天子饶命!”
“婢子们不是故意冲撞陛下龙威,还请陛下饶命啊!”
梁琛并未在意,只是随便看了一眼,在那五六个宫女之中,其中一个宫女十足扎眼,身形高挑而曼妙,玲珑而婀娜,冬风一吹,自有一种弱柳扶风之感,叫人说不出来的熟悉。
那“宫女”极力低垂着头,将下巴压得很低,根本看不见容貌,也不发声。只露出一小段白皙细腻的天鹅颈,皮肤莹润洁白,一抹隐隐约约的红痕若隐若现。
夏黎为了“大义灭亲”,被宫女姐姐磋磨着女装,本已苦不堪言,本想着忍一忍便过去了,哪知这种时候屋漏偏逢连夜雨,雪上加霜从不迟到,梁琛竟然散心闲逛至此,简直可以用“有缘”二字来形容。
夏黎低垂着头,抿着嘴唇,只盼着梁琛公务繁忙赶紧离开。
“你,”梁琛开口了,道:“把头擡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