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章 人和人鱼
人鱼，一种曾经只存在于文学领域的物种。
现在不仅活生生出现在许明习面前，还会口吐人言，歪头露笑，偷偷提供另类叫醒服务。
一时间，许明习不知道该惊诧于对方的存在，还是该担忧自己的处境。
不长的无声对峙之后，对方嫣红嘴唇微微翘起，嗓音如蜜糖般甜蜜，似怨似嗔：“你睡了好久，我怎么叫都不醒，好累哦。”
许明习：“……”
这条人鱼，甚至还会倒打一耙。
她捂着心口，沈默半晌，才指了指自己的喉咙，摇头。
对方咦了声，忽然凑过来。
那张漂亮到有些失真的脸庞，也同样等比例放大。
许明习呼吸一窒，维持着别扭的坐姿没动。
人鱼小姐的五官精致优越，找不到任何毛孔和瑕疵，从哪个角度看都是一种视觉享受。
呼吸是轻的，身上隐约带着点异香，没有海鲜的腥气，让人很容易联想到大海和蓝天，辽阔深远，意境浪漫。
纤细的手指覆上许明习的脖颈，轻轻捏了捏。
不疼，微痒。
许明习下意识滚动喉咙，想要避开那只手的触碰。
然而，这一举动却引起了对方的兴趣，像是捏橡皮泥一样，又轻轻抚摸揉捏她的脖颈。
这是一条很没有分寸感的人鱼。
许明习走神地想。
大概是劫后馀生的放纵，她不想说话，也疲于维持得体沈稳的状态，有些自暴自弃的意味，整个人显出几分漫不经心的冷淡懒散。
人鱼小姐的注意力不知不觉被眼前人的神色吸引，怔怔又懵懵将手伸向她的脸颊，落在那双低垂的眼睛旁。
许明习有一副好皮囊，小时候无意中被人拍到，还上过一次热搜，惹得无数路人提议入圈。
可许明习志不在此，没有逐梦演艺圈，大学毕业就进入公司从底层做起，专心致志搞商业。
美貌没有给她带来任何的便利，甚至因为过于出挑的长相，起初她进入公司时还被一些股东明嘲暗讽过多次，笃定她过几年就会相夫教子，不如早点离开许氏。
许明习用五年时间，做出顶尖的实绩，让一众倚老卖老的老东西们闭嘴。
该是感到骄傲的，许明习偶尔会在签下一笔大单后产生短暂的成就感，可相伴最久的，还是如履薄冰的紧张和疲惫。
那张总是稳如泰山的假面，戴得久了，似乎也就真的成为她的一部分。
无数人惊艳的目光下，没人知道，走到如今，她其实很累。
许明习眉眼冷淡，浓密狭长的睫毛直挺，在她眼底遮下一点阴翳。
人鱼的手指就按在她的眼尾，温度微凉，好奇地戳一戳，又去揪睫毛。
许明习掀了掀眼皮，下意识往旁边歪了下脑袋，避开她为非作歹的手指。
这一撤，同样拉开了点距离。
许明习不动声色打量着对方的神色，评估着这位人鱼小姐的性格。
后退，这是一个表示抗拒的肢体语言。
酷似童话公主的人鱼呆了呆，不太高兴地撇了撇嘴，把手收回去，漂亮的蓝尾巴拍了拍沙子。
浸淫商场太久，许明习早就练成了善于观察的习惯。
这条和她不同物种的人鱼，看起来似乎有点呆，虽然会说话，有些小脾气，但不是心机深沈的坏家夥。
总结，是条美丽笨蛋。
或许……可以试着得到传说中的人鱼眼泪。
旁人绝对不会知道，表面冷淡正经的许总，其实是个收集癖，别墅地下室里，摆放着许多漂亮璀璨的珠宝。
当下隐约明白自己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后，许明习的头脑习惯性开始运转，熟练分析这件事的可行性。
她眯起眼睛，将人鱼一寸一寸打量着。
传闻人鱼落泪为珠，价值连城，但最为稀奇的是人鱼一生只会掉落一次的血红眼泪，美丽诡艳，如同一颗散发绯气的夜明珠。
曾经许明习不以为然，只当这是旁人为引注意乱编的，但现在亲眼看到活的人鱼后，她变了想法。
那种红珍珠，或许真的可以出现。
这样的可能性，对收集癖来说，无疑是天大的诱惑。
虽说她拥有了许多宝石，可谁会嫌好东西多呢。
许明习盘算着，眼睫又被揪住了。
一点痒痛，人鱼小姐得意洋洋捏着一根睫毛，如同凯旋的将军般擡起下巴，眉眼弯起漂亮的弧度。
对方五官太出挑，不论做什么表情都恰到好处惹人喜爱。
近距离接触，许明习和那双少见的灰蓝色眼睛对视着，莫名呼吸一顿。
眼前这条人鱼，其实也算得上是完美的收藏品。
哪怕许明习没有违法犯罪的倾向，也在这一刻充分感受到了大自然物种多样性和差异性，以及未知生物所带来的吸引和魅力。
她屏息，沈静看着这位胆大的人鱼小姐。
对方似乎觉得她的表情很有意思，手指偏了偏，又揪住了她的脸。
力气很大，她的脸瞬间传回一阵痛感，激得泪腺开始运作，眸底浮现出轻微水光。
闯祸的人鱼张了张嘴，触电般火急火燎收回手，和刚才一样背在身后，姿态乖巧又温驯。
许明习抚了抚脸颊，觉察到自己对人鱼的定位出现了一点偏差。
虽然美丽，但也野蛮。
暴力美人。
她喉咙还很疼，这样的痛感令她不悦微微蹙眉，眼眶里的水痕到底没能溢出来，保留作为人类最后的体面。
“你们人类都是这么脆弱的吗？”罪魁祸首凑过来，姿态好似说悄悄话般，语气透着嚣张的不解，“摸一下脸就要哭鼻子吗？”
许明习：“……”
仿佛有什么被她努力拼凑的东西，啪一下摔在沙滩上，裂成无数瓣。
经历了谋杀，劫后馀生存活，还要被跨物种生物贴脸开大嘲讽，许明习身心俱疲。
她颓然倒地，摊煎饼一样和沙滩严丝合缝贴在一起，闭上眼睛不想再理对方。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对方不会真的吃掉她，同时也存了点试探。
这样安静了一会儿，人鱼果真没有再出言挑衅，或者随意伤害她这具人类脆弱的身体。
只是捏了捏许明习的鼻尖，待她有些窒息而被迫张嘴呼吸时，又收回了作乱的手。
对于现在的状况，许明习不想过多使用大脑去思考，如果没有人鱼，她可能已经死掉了，那样对她来说或许也算是一种解脱。
活着，真的挺累。
四周安安静静，只有海浪声，如同最催眠的白噪音，让经常失眠的许明习感到几分困倦。
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驱散了常年盘旋在心底的阴寒，好似将快要发霉的东西放在太阳下晾晒。
情况不明朗，需要高度清醒，可她没坚持多久，就在这样静谧安宁的氛围中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光线似乎没那么强烈。
许明习被熟悉的叫醒服务弄醒，她不悦皱着眉，睁开眼睛。
她的腕表进水坏掉，无法确定现在具体的时间，只能粗略估摸大概是下午。
去而覆返的人鱼手里多了一条大鱼，看起来很是肥美鲜嫩，散发着淡淡的腥味。
见她睁眼，对方以为她对新鲜的食物感兴趣，于是神采奕奕把大鱼往前怼了怼，差点戳到许明习的鼻尖。
陡然变浓郁的腥味成功让许明习失去几秒的嗅觉，并且和眼前的大鱼来了个死亡对视。
她表情空白一瞬，差点尖叫出声。
这副姿态取悦了人鱼，对方发出欢快的笑声，丝毫不掩饰对许明习的嘲笑和揶揄。
许明习表情管理失败，有些不太高兴地重新躺回去。
有的人，活着还不如死了，起码清净。
脑袋里冒出这个想法后，许明习默了默，忽然发觉自己的脑回路似乎比往日要活泼了点。
大概是被人鱼的不断捉弄感染，平时的沈稳气质离家出走了。
见人被惹恼，人鱼没再继续为非作歹，坐在一旁哼着小调，用一块石头处理大鱼。
许明习看着她像是变戏法般拿出不知从哪里弄来的打火机，噌的一下弹出火苗，往身旁的树枝落叶上点。
一阵风吹过来，火苗熄灭了。
“……”
一阵寂静，许明习微微侧了侧脸，掩饰住眼底一闪而过的笑意。
人鱼气愤地拍了拍鱼尾，重新打火，这次成功点燃。
对方处理的手法很粗糙，鱼皮坑坑洼洼，一根尖细的长树枝贯穿鱼身，看起来有些凄惨。
人鱼看了看鱼串，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没过多久，把它往火堆里一丢，成功把火苗压灭。
许明习又侧了侧脸。
鱼尾拍沙滩的声音再度传来，夹杂着人鱼小姐不高兴的低语：“奇怪，怎么不太一样。”
实在看不下去，许明习犹豫了一下，这才主动伸出援手，帮对方重新点燃火堆，顺便把黑乎乎的鱼举起来。
做完这些，她重新看向人鱼。
对方看看烤鱼，又看看许明习，眼睛亮了亮，仿佛落满了细碎的星光。
“你好聪明！”人鱼毫不吝啬夸赞，还拍了拍手。
被这样快活的气息传染，许明习感觉脸颊被火堆烤的有点滚烫。
紧接着，人鱼朝她面前凑了凑，咦了声。
对方语气欢快兴奋，仿佛发现了新大陆：“原来你也是会笑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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