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很累吧。”沈柠捏着他的手指，对着他满脸的疲惫问道。“嗯，确实有点。”一个手术几乎做了一整个白天，确实对他来说消耗很大。他点了点头。
    他一睁眼一大片纯白正入他的眼帘，很干净的颜色，淡淡的香味让他紧绷的弦松了下。他的疲惫有所缓解。
    他本想开口夸这花很漂亮时，沈柠已经先开口道歉：“这是我在路边匆匆给你买的，可能不是很好。”她扬起头看着他，眼角溢满笑容，语气里充满了歉意，但她整个人看起来很放松的样子，让人看了也觉得舒心。
    林深会意，她指的“匆匆”是没有她的参与。她想送他的每一束花都是她亲手采摘丶亲手包装丶亲手送给他的。
    他惊讶于她的耐心。
    小柠檬正在一步步地朝自己走来。
    沈柠想把这些年亏欠下来的一点一点地补偿给他。而不是自顾自地走，仍由他在风雨中飘摇。
    她舍不得，好舍不得。
    他在人间空空落落了好些年，在漫长与漆黑的岁月中等待着那一束纯白的茉莉。那是他一生挚爱。唯一不想错过，想要抓住的一次，他不想再次擦肩而过了。
    沈柠知道自己还是没办法给他什么承诺，也几乎不说要一辈子在一起之类的话，她现在只想好好地在他身边，和他一起吃饭，睡觉，出去散步，晒晒太阳。
    有空的时候坐在一起品茶，一坐就是一下午，两个人也不觉得无聊，相互打趣着，笑语频频。
    疯狂点的话，一起去淋场雨，看两个落汤鸡在雨中拥吻。他们不再去考虑什么得与失，不再去提及那些厚重的前缀，只是在这场雨中静静地邂逅着彼此，拥有着彼此。许是被这两人的感情影响。
    连风里都是些青春年少的味道。
    他们都不曾开口，却不约而同地想起那个雨天。
    “我没想到那时你会陪我疯。”沈柠开口，擡头对上了对方的视线。“嗯，情绪是会传染的。”林深稍稍解释，沈柠盯着他好看的眼睛看得入神。
    他们在雨里狂奔，踩着幸福的节拍。
    那一场雨来势汹汹，像极了他们久别重逢后的深情。那些蛰伏在他心底已久的感情再也按捺不住，长出树苗，破土而出。得到雨水的灌溉，长成了参天大树。
    他的心里不再空空荡荡，多了些温柔的风，有朝阳有晚霞，有风花雪月，也有茶米油盐，有他渴盼的四季，也有那个刻骨铭心的人。
    这是他最爱的人间。
    月光洒在青石板上，诉说着绵长的念想。红瓦白墙，过去了一轮又一轮圆月，他们的故事都还没说完。
    他想只要她愿意讲他就用一生去听。
    她想只要他愿意听她就尽可能地讲给他听。
    他们都在一步步地朝着彼此走来，迎着朝阳，眼里满是希冀与美好，他们不再空白，那些未说出口的汹涌的爱在那些下意识的小细节中一览无馀。
    这样的生活，沈柠说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父亲能做到的，她也可以做到，甚至比他还要好。她也越发能体会到当初父亲追求母亲时的煞费苦心了。每一束花，亲手采摘，亲手包装，耗时耗力，父亲坚持了整整一年。
    衣食住行，无微不至。
    “现在感觉怎么样？”林深一手握着吹风机，另一只手有条不紊地为她梳理着头发，他的动作恰到好处，沈柠觉得十分舒服。
    “现在觉得好幸福。”沈柠依偎在他的怀中，朝着他的下巴蹭了蹭。
    “林神，我有在好好吃饭丶好好睡觉，虽然也偶尔有失眠的时候，但我的状态好了很多。我觉得很舒服，我有在慢慢恢覆，我现在就好好地站在你面前呢。”她贴在他身上，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
    他的弦外之音她怎会听不明白。可她沈柠何德何能让一个一直从容洒脱的人如此患得患失。
    但六年前的林深没开口说过任何挽留的话，现在的林深也不会说出自己心中隐隐的不安与恐惧，他只会一个人默默地消化，然后思考自己是不是哪里做得不够好需要改正。
    他不安，他害怕这一切都是他的幻梦，只能在黑夜里绚烂，无法暴露于阳光之中。
    他害怕被自己紧紧抱在怀里的那个女孩下一秒就变成了泡沫，消散在他的眼前。
    他无法再失去她一次。可他也已经失去了她千万次。
    林深直视着她那双炯炯有神的双眼，那双眼像利刃，一眼就将他看透，他无可奈何地扯出一个笑：“当时我很害怕，害怕又一次失去你。”
    他闭上了眼，那张惨白到毫无血色的脸浮现在他脑海里，像一朵枯萎的茉莉花。
    他整个身体在不断下坠，他害怕恐惧到茫然无措，下意识地抱起她冲了出去。
    沈柠心如刀割。
    “今晚你可以陪我睡觉吗，林神。我想听你讲故事。”沈柠使劲地在他怀里蹭了蹭，像只闹腾的小猫，小猫的眼里是满满的期盼。他怎么可能拒绝呢。
    林深默许地点了点头。
    等他洗完澡后，沈柠已经乖乖地躺在了床上，等着有趣的故事。其实说是讲故事，还不如说是她问他答。
    但她很乐意去开口问他，她想要好好地了解这个人，去了解他的经历丶他的想法丶他的爱好。
    沈柠发现这是一个很奇妙的过程，她能根据林深的描述想象出小时候的林深是什么样子的，她也能想象出未来的林深是什么样子的。
    故事讲得越来越多，沈柠也越陷越深。听者动了真心，说者也生出了爱意。
    林深不抵触跟人提及过往，但那也是在必要的时候才愿意提起。他不愿意去知道别人的隐私，自然也不愿意别人去窥探他心里的想法。
    但是就算这样，他对沈柠的接触居然不反感，甚至觉得在和她相处的时候很轻松自在自由坦率。
    可能是因为她身上的分寸和真诚打动了他。她不会对某件事情评头论足，只是会说出自己的一些感受和思考，她不会被他的情绪所影响，可能也是因为他的情绪隐藏得很好。
    他们的每一次对话都会让人心情愉悦。
    他觉得，世上任何一个人遇上沈柠都会很开心乐观自由的。
    她像风，来去匆匆，不停留，洒脱自由。给所到之处带来了春风丶阳光和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