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局
“但是,我羁押叛军首领赵晋入城,赵晋吐露了当年云南王一案的细节,很快他便遭到了刺杀。可以肯定的是,当年云南王一案实有冤情,而推动当年云南王案之人还身在朝堂之中。”
“至于外边的传言,说我与云南王之子勾结,所以才放走了劫狱之人,这纯属谣言。”
“想必此人是想混淆视听,掩埋当年案情的真相。”
皇帝的眼里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长明,朕有没有跟你说过,在朕这里,永远不要再提及云南王一事。”
徐长明深吸了一口气,俯身跪了下去:“父皇,儿臣只知道云南王为国肝脑涂地,誓死守护国门,是栋梁之材,忠勇之士,儿臣敬佩于他,故愿意为他查清楚当年一案的真相。”
皇帝脸色彻底沈了下来:“你放肆!”
徐长明神色不动。
皇帝起身,来回在殿中走着,转过头来指着徐长明道:“朕只问你一件事,云南王世子是否还真的活着?”
徐长明摇了摇头:“儿臣不知,他或许还活着,或许早就已经死了。”
皇帝冷笑连连:“早就已经死了?早就已经死了,你不辞辛苦找了他这么多年?”
徐长明皱眉。
他不曾想到,父皇的手居然伸的这么深,查的这么细。
皇帝冷然道:“你们觉得你们做的什么事情都能瞒着朕吗?殊不知,这整个天下都是朕的,你还有老二,还有那么多个朝臣,背地里都在做些什么朕清清楚楚!”
他低下头,看着这个自己最喜爱的儿子:“知道朕为什么老是对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吗,因为朕觉得,把大渊的江山交给你才是最为妥贴的。但倘若你一直这般不知轻重的话,也别怪朕心狠了。”
徐长明道:“为君者,当晓大义,护百姓,安天下,重贤良,轻佞臣。”
“倘若只能闭目塞听,听到什么都全当没听见,看见什么全当没看见,糊糊涂涂的过,儿臣觉得这个太子不当也罢。”
皇帝差点被徐长明给气背过去,缓了许久才道:“我一直以为你是最懂得变通的那一个,懂得蛰伏,懂得隐忍,懂得什么时候出手,懂得利用人心……”
“可我现在才发现,你虽然看似狡黠善潜,实则上,还是一块顽石,冥顽不灵!”
徐长明嫌少有顶嘴的时候,这一次不知怎么却较了劲:“世上总有一些事情,是必须去坚持的。”
皇帝终于觉得累了,他觉得自己简直是在对牛弹琴,怎么说也说不通。
但这个儿子毕竟是他最疼爱的儿子,还是忍不住苦口婆心的劝道:“朕告诉你,为君者,晓大义,护百姓,安天下,重贤良,轻佞臣确实很重要,但更重要的是学会放下!”
“放下你的感情,放下你的仁慈,方是为君之道。”
徐长明紧绷着脸色,依然是一副油盐不进的表情:“儿臣不敢苟同。”
皇帝给气冒烟了,叉着腰问:“你是打量着朕真的不敢杀你吗?是打量着朕不敢废太子吗?”
徐长明依然嘴硬的很:“儿臣本来就不愿做这个太子,只愿做一名镇守边疆的将军。”
皇帝楞是给气笑了,他一把掀了书案,砸碎了价值连城的花瓶,指着徐长明颤抖的说:“你给我滚!你给朕滚!”
徐长明恭恭敬敬的行了礼:“儿臣告退。”
徐长明走后,太监宋元上前一步,给皇帝递了一杯茶:“陛下您消消气儿,太子殿下正是年轻的时候,可莫要气坏了自己。”
皇帝一口饮完了茶,沈吟的片刻说:“你觉得刺杀赵晋之人会是谁?”
宋公公立刻垂了头:“老奴不知。”
皇帝想了想,道:“朕当年处理云南王,虽有忌惮,但更多的是有真凭实据确定他有谋逆之心。”
“而若云南王一案有冤情的话,这背后之人藏的可真是够久的。”
宋公公立刻道:“陛下说的是,这背后之人心思颇深,恐怕是一祸患。”
皇帝点了点头:“而且,他居然把矛头对准了朕的儿子。”
“朕可以允许他们贪墨,允许他们徇私舞弊,但绝对不允许他们敢对朕的儿子出手。”
“就算云南王的儿子活着又怎么了,就算太子真的跟云南王的儿子沟通又怎么了?哪怕太子太子想要谋反,朕也会把兵权递给他!朕乐意!朕还正想退休呢!轮得到他们在这里挑拨离间说三道四吗?”
宋公公立刻听出了皇帝的言外之意:“太子殿下正是历练的时候,此刻,应当交给太子殿下来处理。”
皇帝摇了摇头:“儿子大了,就是不好管了啊!朕现在说他也不听了。”
宋公公笑道:“太子殿下刚正不阿,做事有勇有谋,有自己的底线,这才是少有的。”
“陛下见过那么多的人,经历了那么多的事,难道还不知道,一颗赤诚之心是有多么的贵重吗?”
皇帝道:“我只怕他这颗赤诚之心太热,连带着自己也一块灼伤了。”
宋公公:“太子殿下洪福齐天,有陛下庇护,自然百无禁忌。”
而在另一边,京城最大的赌坊之下,则有提前就预留好的密道与密室。
这里也是流觞真正的据点。
顾辞与白芷流影他们虽然将人带了出来,但毕竟跟那么多人拼杀,还是受了不小的伤。
顾辞包扎完了伤口,正靠着墙歇息。
就听到白芷来报:“主君,赵晋已经醒过来了,他想要见你。”
白芷是一个极美艳的女人,也是流殇里最传奇的杀手。
只可惜她性格十分古怪,做事也仅凭喜恶,有不少人都想要控制住她,让她为自己做事,但都被白芷给拒绝了。
顾辞听了白芷的话,点了点头。
白芷见顾辞受这么严重的伤,不由得皱了皱眉:“主君,你这伤……”
“无碍。”顾辞冷冰冰的回答,大步进了前面的密室。
一旁的流影冷眼旁观,不知为何品出来了一点莫名其妙的感觉来,他看了一眼白芷问:“你不会喜欢他吧?”
白芷笑得冷森森的:“喜欢谁?”
流影:“喜欢顾辞啊。”
白芷翻了个白眼:“老娘怎么可能看得上他。”
流影:“那你为什么这么关心他啊?”
白芷露出了一口冷森森的白牙:“我把他当弟弟啊……”
流影对上了她那诡异的眼睛,打了一个冷战,闭嘴不言语了。
而在另一边,赵晋当真看见了顾辞,有那么一瞬间还以为在自己看错了。
“王爷……你真的是王爷的儿子……你是子衿?”
顾辞点了点头。
赵晋老泪纵横:“你居然还活着!你居然还活着!这些年,这些年你是怎么过的?”
顾辞摇了摇头:“说来话长,赵叔你现在还需要好好休息。”
赵晋泪流满面:“我本来就只剩下一把老骨头了,何至于让你这般大张旗鼓的来救我呢?你这样做岂不是会暴露自己的身份吗?”
顾辞摇了摇头:“你是我父王的兄弟,我又怎么能看你人头落地呢?”
“当年父皇之死确有冤情,那么我作为他的儿子,就一定会为他鸣冤雪耻,报仇雪恨,赵叔,你是他在这世间最后的一个朋友了,我要你看着这一切。”
处理完这边的事物,顾辞还是决定回一趟东宫。
夜已深了,冷风吹过,吹散了一树花落。
徐长明坐在屋檐下,少见的给自己斟了一杯酒台头喝下。
他从来都没有觉得自己如此怯懦过。
他不敢去查。
不敢去查顾辞的踪迹。
害怕他从此销声匿迹,就像小时候那般,再也不见了。
明明两个人的关系已经缓和了,明明徐长明是能感觉到顾辞对自己的那种感觉的,但那种感觉稍纵即逝……
徐长明发现自己根本就抓不到。
他害怕这段时间与顾辞的相处就如镜花水月一般,很快,就会变成黄粱一梦。
变成他的奢求与妄想。
然而就在这一刻,他听到了脚步声。
恍惚间擡头,看到了眼睛明亮的少年。
他还是少年啊……虽然经历了那么多,但仍然是少年。
是子衿。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青青子佩,悠悠我思。
纵我不往,子宁不来?挑兮达兮,在城阙兮。
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我仿佛做了梦,居然还能梦到你回来了。”
顾辞皱了皱眉,没想到徐长明居然喝了这么多的酒:“你这是怎么了?你平时不都是不喝酒的吗?”
而且,徐长明一喝酒就发疯,顾辞是一点也招架不住。
之前喝醉酒的模样还历历在目,这让顾辞不由的生怯,往后退了一步。
也不知这退了一步是如何踩到了徐长明的雷点,徐长明忽然起身,抓住了顾辞的手腕。
顾辞发现自己的右胳膊总是很倒霉,经常受伤,眼下被徐长明这么一拉一拽,疼的龇牙咧嘴:“松手松手疼疼疼,真的特别疼。”
他惨无人道的吼叫终于让徐长明恢覆了几分神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