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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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道甜点是瑞可塔奶酪香梨塔。
谢昭正专注地用小叉子挖出糖渍的梨块, 坐在她对面的江慈悠悠地开口了。
“表叔倒也不用生气,请以撒进来参加宴席也没什么不好的。”他话是说给陈董的,但眼睛却盯着谢昭。
“人的嘴可以说谎, 肢体语言却撒不了谎。等他进来,也许我们可以早点发现他与这个房子里的哪一位才是真正的好朋友。”
“也省得大家互相猜忌,伤了和气。”江慈的眼神轻飘飘得扫了一圈周围, 最终目光深入谢昭的眼底, “不能让真正的内鬼浑水摸鱼占了便宜。”
谢昭在餐桌下狠狠地踩了他一脚, 江慈吃痛。
“宝贝。”谢昭笑着看他, “请把你背后的窗户紧紧地关上好吗?”她盯着他的嘴巴,在关上这两个字上加了重音。
“晚上降温了, 我们俩都坐在这风口,不关好的话,也许我们两个都逃不掉受凉生病的。”
江慈紧闭上了嘴。
“你们的感情进展得还真快呀。”陈庆冷笑一声。“表弟,我真为你高兴。你苦苦追求总算换来了谢总另眼相看。”
梅扫了他们一眼, 对江慈沈默微笑。
对于他们都认为是他死皮赖脸地追求谢昭这件事,江慈是破罐子破摔。
因为尽管江慈与谢昭私下已经撕破脸,但两人互相牵制都有对方的把柄, 所以在其他人面前还得维持和谐。
当宿敌的舔狗, 是他目前必要的掩护。
没关系,大丈夫能屈能伸, 这点耻辱算什么?江慈微微地对陈庆笑了笑,算是默认了。
晚餐结束,谢昭依然是挽着江慈的胳膊,两人肩并肩地挽着手走上螺旋台阶, 往卧室的方向走。
江慈绅士地扶着她,两人往下看, 螺旋台阶下,其他人还在客厅当中闲谈。
谢昭的眼神,从陈庆,梅,陈彬浩,陈董,索菲亚这几个人身上跳过,蜻蜓点水般,每一个都点了一下。
只要有人的地方就可以成为她的棋盘,只要是人都可以成为她的棋子。
“谢昭小姐。”江慈脸上带着笑容。“你这次又想栽赃嫁祸哪一位呢?”
谢昭眉眼弯弯,她柔声道:“我劝你给我安分点。如果不想让陈家人知道你是检方派来的卧底。以后在公众场合不该说的话就不要乱说。”
这时索菲亚擡头看了他们一眼,笑着对他们招手。谢昭紧紧挨着江慈,头往他的肩上靠,江慈的手紧握着她的手,他两也向她微笑挥手道晚安。
谢昭紧紧依靠着江慈,从她的视角能看到他上衣的口袋当中居然藏了金色的钢笔。
这金色的钢笔她之前就拿到过,这支钢笔好像对他很重要,江慈还专门来她的卧室去把它要回来。
谢昭回想江慈与她说每句话都要连名带姓地称呼她一下。
什么情况需要连名带姓地喊对方?
录音的时候。
这不是普通的钢笔,这是一只录音笔。
江慈每次和她说话都在录音。
他这件衣服今天没有换过,也就是说之前她下午在密道与他对峙的谈判也早就被他偷偷录音录下来了。
谢昭面色平静如水,仍然挽着江慈向前走,时不时与他嘴上互怼几句。
但是她已经在心中盘算,这个录音笔是一定要夺过来的。
虽然她下午说过她并不怕与检方斗,江慈手上的这段录音,在法庭上也是没有法律效应的。但是这段录音足以让江慈在之后说服检察官对她进行调查了。
一旦她开始收购乐乾,如果她没能闪电战快速地结束收购,而是把战线拖长了,那么陈董一定会跟她斗个鱼死网破。这个时候陈董一定会去控告她内幕交易,不管这个罪名成不成立。
而江慈可以拿出这段录音来让检察官怀疑她,检方也有理由对她开启调查。
虽然他们不能给她定罪,但是在舆论上这种调查对她的伤害是致命的。她得集中精力在收购战上,不能与陈家和检方双线开战。
必须把录音销毁掉,谢昭心想。
*
江慈一回到卧室就反锁上门打开了电脑。
目前他与谢昭对彼此的信息量掌握是差不多的,要想赢她必须得更深入地挖掘她的过去,找到她究竟是谁,才能明白她来这里的动机到底是什么。
而他与陈董之前都调查过谢昭的过往和家庭背景,但谢昭是个极注意隐私的人,只有很少的信息,没什么特别的。
但是江慈之前就把一些看似与谢昭无关,但实际与她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四件怪事联系到了一起,那就是有4个男人离奇地遭遇了不幸,他们都是谢昭从前的朋友和生意夥伴,都与谢昭和以撒或多或少有着经济上的往来。
第一位在大街上被仇家枪杀,第二位破产后被追债跳楼瘫痪,第三位先是倾家荡产,后是变成了精神病,好像被关到了修道院去,第四位从亿万富豪成了黑白两道的通缉犯,下落不明。
这四个人除了性别男是相同的,其他没有任何一点共性,唯一与这四个人有共同联系的就是谢昭,还有一个人他们都认识,就是陈董。
谢昭既然不惜冒着重大经济风险和法律风险,也要搞倒乐乾,那他现在不得不怀疑她和陈家是不是有什么私人恩怨。
她与之前的四个倒霉鬼又有什么私人恩怨呢?江慈准备从这个方向深入调查。
他拿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拨了两遍那边才接通。
“怎么了儿子?这么快就投降了吗?”电话那边笑道。
“我正准备要赢呢。”江慈说。“我绝不会放弃我的工作。”
“工作?”她又笑。“你们检察官一年拿多少钱?12万刀?14万刀?17万刀?你搞搞清楚他们拿的年薪也不过家族信托给你月零花钱的零头。更何况你只是一个做研究顾问,不赚钱的也叫工作?”
“这只是你一个小小的个人爱好。”
她淡淡道:“还有你怎么赢,现在检方根本就不与你共享资源,没有资源你怎么调查谢昭?”
“所以我来跟你做个交易。"他不顾她的冷嘲热讽。
“哦,你需要动用家族的资源开展调查。”她笑。
“调查她对你们也有好处,现在她有无限的精力可以随时害掉陈庆,难道你们就不想给她制造点压力拌住她吗?”
“洗耳恭听。”
“你们和谢昭之后怎么争夺乐乾我不管,与我无关,我也没有兴趣。”他说,“但是我可以向你保证的是,这几天我会尽全力保障陈庆的安全。如果我现在不保护他,谢昭这几天就赢了,你们根本就没有机会与谢昭开展争斗。”
“你想要什么呢?”江慈的母亲缓缓地问。
“我需要三份资料,第一,我会给你四个人的名单,我需要你提供给我关于他们的所有法律诉讼,尤其是有没有共同时间点的法律诉讼。”他想如果谢昭与他们有什么恩怨的话,那么从他们犯过的罪就能看得出眉目。
江慈说:“还有他们目前的境况,这是我没有办法查到的。”
“第二,能不能找出一些那个已经死掉的L集团的创始人与谢昭同时存在在一个空间的音频资料。
第三,也是我最快就需要的,四个人当中有一个人破产后得了精神病,变成了一个彻底的疯子,我之前查到他现在好像就在意大利南部的某个修道院,我需要明天就把他弄到陈家来。”
“疯子弄到陈家来?”
“没错,我想让他见一见谢昭和陈董,与他们面对面对峙,这样从谢昭,陈董与他的反应就能看出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私人恩怨。”
这几个倒霉鬼就是通往谢昭过往的钥匙,江慈坚信。
“好吧。”她说。“算你运气好,我答应送你这个小礼物,明天把疯子送给你。”
*
谢昭在卧室当中踱步,她在思考怎样把录音笔夺过来。
突然她听到了非常压制的脚步声,在她的门口响起。
谢昭极其缓慢地,轻手轻脚地走到门口,通过猫眼往外看,正对上了布满血丝的一只眼睛,她吓了一跳,猛得打开门。
又是那个笑容僵硬的管家。到底是谁派她来监视自己的?谢昭在心中思考。
“什么事?站在门口不出声做什么?”
“抱歉打扰到谢总了。”管家裂开嘴,她干枯的手端起一个白瓷小碗。“夫人让我给大家送点睡前甜汤来。”
“一个一个端过来送,真是辛苦你了。”谢昭微笑。
管家点一点头,转身走了。谢昭掩上门,从门缝中往外看,她并没有走远,她走到了2楼与1楼的楼梯拐角处停住了。
谢昭端着碗走到了江慈门口,故意手抖了一下,把甜汤全撒在了地上。甜腻腻的糖凝固在地上,很快就弄脏了地板。
谢昭向她招手。“抱歉,请你找个人把这里清理一下吧。”
然后她敲开了江慈的房门,走了进去。
“怎么了?”江慈问。
“等一等。”谢昭说。
不一会儿,管家拿了大功率的洗地机来擦这一块地,洗地机发出了嗡嗡的响声。
“你听,现在外面洗地机会发出噪音比较吵。”谢昭一步一步向他靠近。
“所以呢?”江慈蹙眉。
“所以。”谢昭走到他面前站定,她的双眼盯着他,手指勾上了他腰间的皮带,她轻轻地解开。
“所以就能掩盖住这个房间里发出的任何声音,我们做什么外面的人都不会知道。”她凑到他耳边说,然后擡眼对他微笑。
谢昭抽出皮带。
“你这是干什么?”江慈往后退了一步。
谢昭微笑,将皮带挽在手腕上,步步紧逼。
江慈步步倒退,被逼到了床边。
她举起皮带劈头盖脸地朝江慈抽了过去:“把录音笔交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