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晚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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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彬浩上楼正好碰到陈庆从书房当中出来。
“你到书房做什么?”陈彬浩问。
“拿点资料。”陈庆急匆匆地走出来, 扬了扬手中的纸。
文件上的字都是反的,他拿倒了。
陈彬浩刚想出言讽刺几声,铃响了, 到了晚餐时间。
这一次晚餐是家宴,在巴洛克大厅,只有他们陈家一家与江慈, 谢昭, 华总和一些重要高管一起。
客人们正上方的穹顶上花团锦簇, 全都是精心制作的巴洛克式花饰, 长桌上点了香薰蜡烛。
桌上的餐碟,咖啡壶, 糖罐,奶油罐,茶勺,全都是利摩日瓷, 蓝绿的孔雀石纹路,镀金点缀。
谢昭的对面坐着江慈,梅坐在谢昭旁边, 陈庆与陈彬浩面对面坐, 索菲亚坐在陈彬浩的旁边。
陈董坐在首座,华总坐在长桌的另一端与他正对面。
从谢昭的视角来看, 江慈的身后是巨大的落地窗,可以俯视到下面的树林绿地,艳绿色像蜡笔涂出来的。
今天的晚餐开始得早,外面的天还是粉紫色。绿林里隐隐有着虫鸣鸟叫。侍者先上了点小点心, 冷熏的三文鱼,配上百里香, 山萝卜酱。
起泡酒是加了蔷薇花的,有着淡淡的花香,配上果冻。
陈董拿勺子敲了一下酒杯,站起来祝词。”今天是家宴,请我们最重要的客人来庆祝我的儿子陈彬浩与索菲亚的喜事。“
他走到长桌中间,长桌上就有一位是内鬼,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陈董的双手分别放在梅与谢昭的椅背上,扫视所有人,就像宗教画《最后的晚餐》。
“家宴简陋希望大家不要嫌弃。”
“各位。”准新郎陈彬浩也站起来祝酒,他还顾四周,最终眼神停到了自己的未婚妻身上,深情的凝视着她。“我承认年我少时无知,我以前对感情并不是一个认真的人。但是这个女人不一样,她改变了我。从我见到索菲亚的第一眼起,不知道为什么,我就认定此生非她不娶。”
陈庆冷笑,他低声道:“因为其他上市公司老总的女儿不好骗。”
索菲亚也站起身。“我知道我们的爱情不是一帆风顺,受到很多人的非议。”她专注地看自己的未婚夫,“但是感情如饮水,冷暖自知,只有我自己知道他对我有多好。他总能在我感情低落时哄我开心,在我生病时照顾我,不停地给我制造意外惊喜,当然我知道他结婚后能带给我的远不止这些。”
陈庆笑道,当然不止:“他还能给你带来五十八个小妾管你叫姐。”
他虽然压低了声音,但这些咕噜旁边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大家都在强忍着笑意。
谢昭假装喝了几口酒来放松面部表情。
陈董狠狠地斜了他一眼,示意他住嘴。
当着这么多客人的面胡言乱语,这儿子是疯了吗?
陈庆没有疯,他之前一直低三下四做人但是也没什么好结果,反而从小到大一直被栽赃陷害,他是忍到头了。
今天下午他在书房已经看到了陈彬浩的登录记录,无论他是不是内鬼,有没有陷害自己。
陈彬浩一定不清白,他就算不是内鬼,陈庆也会想办法把他变成内鬼。
想到他的把柄已经被自己掌握,等再积累完整的罪证就可以把弟弟扳倒,陈庆自然嚣张了几分。
第二道菜是烟熏牛舌,配上吞拿鱼酱。
陈彬浩拿着叉子狠狠地切开牛舌:“这牛舌,哥多吃点。吃什么补什么,吃完说话会利索些。”他对陈庆微笑,“省得没头没脑的,搞得像书房当中的鹦鹉说话一样。”
他故意提醒陈庆,自己可是看到他偷偷摸摸地进出书房。
陈庆自若地切开牛舌:“这么了解,看来你经常去书房偷偷和鹦鹉聊天呢?”
你偷偷地在电脑里看保密协议都被我抓住了,还在那里想栽赃陷害我呢。他冷笑。
梅听到书房和鹦鹉可是听不下去了,她赶紧转换话题。
梅也拿勺子敲了敲酒杯,站起身祝酒。“各位,还有另外一件喜事,我和我丈夫已经计划要一个孩子了。我想不久我们家里就会增加一个新的家庭成员。”
两个儿子都难以置信地看向陈董。
但陈董看着她微微地笑着默认了。
“那可真是医学奇迹。”陈彬浩没好气地说。这个新的孩子又会来与他们争夺家产,至于继承权,也许老爸会给这个最小的孩子。
“我本来没有计划要一个孩子的。”梅说,“刚和我丈夫结婚的时候,我是表示过绝对不想生育的,他也尊重我。”
不尊重,也生不出来吧,陈董这老头都快入土了。谢昭心想,她默默地喝了一口酒。
“但突然有一天,我就非常想和我的丈夫有一个我们自己的孩子。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突然有这样的想法,也许这是上天的指引吧。”梅含情脉脉地看向陈董。
“因为他一出生就能分得1/4的家族信托。”陈庆嘟囔道。
梅冷冷地扫了他一眼,陈庆平时与她说话还是很尊重的,不知道他今天是不是得了失心疯?
“我知道要个孩子现在对于我们也许有些困难,但爱可以战胜一切。”梅看着陈董说。
陈庆用刀叉在盘子上切着牛舌发出了略微刺耳的声音。
“儿子,你有什么话要说吗?”陈董实在是忍无可忍了。
陈庆也端起酒杯站起来:“有啊。”他冷笑着环顾所有人,“大喜的日子,双喜临门,我也有几句祝福的话要说。”
他高举酒杯。“我要敬所有的有情人。”
他的目光移过陈董与梅夫人,先敬自以为是的老男人和拜金捞女,他心想。
酒杯接着移到陈彬浩与索菲亚,人渣败类和恋爱脑蠢货。
最后他敬谢昭与江慈,兴风作浪的坏女人和长得帅但头脑不好的舔狗。
全都想害我,我要把你们一个一个除掉。
“无论世俗的眼光如何,我都祝天下所有情人可以如愿以偿的在一起。”陈庆的目光最终停留在了梅的身上,他直视着梅的眼睛缓缓地说。
“因为爱情是这个世界上最有力量的,可以让人不顾一切跨越所有的困难也要奔向对方。”
你是不是为了你的所爱而把秘密泄露出去做了内鬼呢?
他的酒杯轻轻地碰了一下梅手中的酒杯。
“夫人,我衷心地祝您和我爸白头到老。我爸年纪大了,您还这么年轻漂亮,你可千万别抛下他,给我另找个后爸呀。”陈庆笑道。
“你现在可是真会开玩笑了。”她淡淡一笑,饮尽了杯中的酒。
梅自然一下就听懂了他在含沙射影,他知道自己在下午的书房偷情了吗?知道多少?
她扫了一眼江慈,会是江慈泄密的吗?
“表侄。这几天还适应吗?让你住以前的杂物间实在是委屈你了,你这卧室一定很不舒服吧。”她微笑。
不舒服才跑去书房。
江慈立刻明白,梅在拉他下水了。
“太客气了。”他赶紧说,“我这卧室睡得挺舒服的。像现在这个天气有些热,中午反而更容易入睡,像我今天一个下午都昏睡不醒,要不是刚刚管家好心敲我门,我差点来不及起来吃晚餐了。”
他清洗嫌疑,梅转而向陈庆。
主菜是野味珍珠鸡,热雪松给肉增加了烟熏味。
梅拿起雪亮的餐刀,狠狠地插入了珍珠鸡的体内,把它一劈两半,她拿着刀擡眼看陈庆。
“有情人不为世俗所容,儿子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从来都不见你和女孩来往。”她笑道,“现在这个时代与以前不一样了,虽说我们陈家还是比较传统的中式家庭,但我可不是传统的母亲。你如果对女孩不感兴趣,我是可以理解的。”
“上次你和以撒私下发信息被你父亲抓到,他可生气了。你与以撒是好朋友怎么不早说。”她笑着看他,“让人误会。”
好啊。陈庆在心中冷笑,你都想栽赃我是男同爱上以撒了。贼喊捉贼,我看就是你想让以撒当我后爹吧。
他张口刚想攻击,江慈非拦他不可了,梅已经对陈庆起了杀心,这样下去他会被梅弄死。
“以撒的品行那么糟糕,谁会与他交好。”江慈擡眼看向谢昭,“谢昭小姐你说是吧?你与他共事那么长时间,一定对他非常的了解。”
陈董也看向谢昭:“谢总你从前在以撒的对冲基基金给他创造了那么多利润,他为何最后要对你痛下杀手,还闹得那么难堪?”
陈庆也看向了谢昭,“是啊,从前都是说谢总与以撒关系甚好,谢总也是以撒一路提拔上来的,他应当是很赏识你的才华,怎么到最后突然翻了脸呢?”
他微笑:“ 好友突然反目成仇,有些奇怪吧。”
所有人的目光都停留在了谢昭身上。
谢昭擡眼看江慈,江慈对她露出了无害的微笑。
他是答应她要在陈董面前保持沈默,可不代表他不会做其他的事情,比如引导陈董他们自己来怀疑她,自己来调查她。
都来害我是吧?谢昭嘴角勾了勾。
“因为他嫉贤妒能,容不下我。”谢昭不急不慢道,“嫉妒,是人类的七宗罪之一,大家都逃不掉的。比如说,有些哥哥会嫉妒弟弟,有些儿子会嫉妒父亲,甚至还有人会嫉妒未出生的婴儿呢。嫉妒是恶魔,让人会做许多疯狂的不理智的事情,这是没有逻辑的。好友反目成仇算什么?兄弟父子反目成仇也多的是呢。”她笑着看陈庆,“这么说陈庆先生应该能理解吧?”
谢昭手中的餐刀映出她冰冷的笑容,餐桌上刀光剑影,战争一触即发。
这时陈董助理走了进来,俯身凑到陈董耳边说话。
“大声点讲!”陈董蹙眉。
“以撒找您。”助理说。
“他找我干什么?”
“以撒刚才来了一通电话,让我传话给您。”
“他说刚刚知道令郎在这里举行订婚宴,他之前不懂规矩,贺喜贺得晚了些,但他后天会来亲自送上贺礼。”
“这个混血杂种!”陈董从牙缝中挤出这几个字。
“他敢来?”
“卑鄙无耻的狗杂种。”陈董说,“他想来羞辱我?”
“那立刻在门口挂一块牌匾,用中英文双语写,以撒与狗不得进入。”
谢昭默默地低头切着她的珍珠鸡。
自从她的一次性手机被江慈没收后,她与以撒的所有通讯又切断了。
她还没把重要的信息传出去,没有多少时间了。
如果以撒会提前来到这个小镇的话,那么他们得用最原始的间谍方式恢覆通讯。
但是现在所有的眼睛可都盯着她呢。陈庆在怀疑她,陈董在怀疑她,江慈在怀疑她。
至于梅,陈彬浩和索菲亚也都是各怀鬼胎,每个人都是难以控制的。
江慈看了看她,他垂下眼,专注地喝着草莓气泡水微笑。
以撒如果敢过来与谢昭接头,那么就太妙了。
他现在是不方便直接跟踪盯梢她了,但是没关系,他相信只要他循循善诱,陈庆和陈董一定会紧紧盯牢她的。
他是答应谢昭,他会在陈董面前保持沈默。
他会沈默的。
让陈董他们直接发现她与以撒接触,岂不是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