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十月初九是一个好日子,阳光明媚,再适合秋猎不过。
清晨,随着皇帝射出的箭矢的破风声,这年的秋猎正式开始了,意气风发的少年们骑着马,疾驰着进入围场。
顾栖荣此次没有太大的功利心,只当是来散心的,若是遇见了猎物便搭弓射箭,若是没遇见,她也不会特意去寻。
所以秋猎的第一天,她的猎物少得可怜,但不是最后一名——顾思比她还要惨淡,一只猎物也没有,和她同行的温弛也如此。
秋猎一共持续了三天,顾栖荣第二天时运气不错,猎了许多猎物,只第三日运气就差了,颗粒无收。
庆功宴在秋猎结束的第二天,同样持续三天,庆功宴虽名为庆功,但主要目的不是庆功,而是吃吃喝喝。
庆功宴结束后,整个秋猎并不是结束了,这还会持续相当长的一段时间,这段时间就是让皇帝等人放松的,毕竟忙碌了一年,总该休息休息了。
往年的秋猎都是如此,除却顾栖荣受伤丶太子中毒那一年外。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这年的秋猎才到庆功宴的第一天。
侍卫们在前一天晚上就清点好了,如今只待皇帝宣布魁首。
皇帝坐在上首,看着侍卫呈上来的名次,从头看到尾,有些惊讶,夺得魁首的是今年科举的探花,一个年仅二十六的女子,没想到在读书之馀此人骑射如此优异。
顾栖荣坐下下首,左边是顾思,右边是顾无攸,这两人聊得火热,她兴致缺缺地听着,摆弄着充当挂件的凌云弓。
凌云弓因着可以变大缩小,顾栖荣便将其当作配饰,一直带在身上。但平时她也不用这弓,算是把它当作秘密武器,以备不时之需。
顾思眼尖,看着顾栖荣一直把玩着这凌云弓,又见这小弓制作精良,不免眼馋了,“皇妹,你这小弓是在哪儿买的?这弓可真好看。”
顾无攸也好奇地看向顾栖荣的手,那只小弓当真是好看,隐隐约约还有光在上面流动,他不可避免地想到若他也有这样一柄小剑,该有多快乐。
“这是宗甫赠予我的,在哪儿买的我也不知。”顾栖荣看顾无攸眼巴巴地看着自己不免觉得有些好笑,“前些日子不是送了你一柄新剑,怎么又馋上我这弓了?”
顾思双眼睁大,“无攸你有新剑居然不和我说,我都没见过!”
顾无攸叹了口气,“母后觉得那剑名贵,舍不得让我糟蹋,说是让我剑术再上一层楼的时候才给我。”
顾思嘲笑他,“难怪我没听你说过,谁让你不爱惜剑,就今年一年,你都用坏十把剑了,母后怎么可能同意让你用皇妹送的那把剑!”
顾栖荣有些惊讶,今年还没过完,就用坏了这么多把剑?奇哉怪哉!
“你不是不在京城吗?”顾无攸有些纳闷,按理说顾思不在燕京,不该知道这事儿,“我不是故意的,只是那些剑都不好,用两下就断了,怪不得我。”
顾思略带谴责地看向他,又有些得意,“谁让你总是嫌弃舜华,我一回来舜华就向我告状了,还说要我好好教训你。”
顾无攸明了,原来是有人告状,他哼了一声,原本想反驳,但想到顾栖荣在这,又人多眼杂,只能把话憋回去了。
顾思自己就是个调皮的,哪里会管底下的弟弟妹妹,她有时还觉得顾栖荣太闷了,想带人一起去疯。
和顾思不同,顾栖荣对唯二的弟弟妹妹比较严厉,认为两个人该有的礼数必须有,至于其他的,就无所谓了。
说话的时间,皇帝已经看完了整份名单,正要宣布此次秋猎魁首。
“魁首,宁未秋。”皇帝自然不需要从头到尾地宣布排名,他说完第一名就把名单给了赵公公,其馀的由他来宣布即可。
皇帝的声音一出,全场安静下来,但听到魁首之后,又不免议论纷纷。
令人最为惊讶的此次夺魁的是文官,要知道,往年武将能把前三包圆了,如今杀出一文官,让随行的文官们自觉长脸,腰杆也挺直了三分。
武官们则觉得丢脸,上了年纪的武官们大多不会参加秋猎比赛,参与的大多是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其中自然会有他们的子女,见他们这些从小习武的比不过一个文人,不免有些怒火。
“赏白银五百两,地百亩……”赵公公说着第一名的赏赐。
宁未秋早在名字被皇帝念出时就出列走到正中央,接受封赏。
宫人们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端着赏赐走上前。
顾栖荣百无聊赖地看着这些宫人,她没有像别人一样惊讶。
宁未秋是江宁人士,顾栖荣和她认识,也和人切磋过,宁未秋的剑术才算厉害,骑射只能算一般,但就是这一般,也不是常人可比的。
两人比过箭术,宁未秋只比顾栖荣略输一筹,她的天赋极高,顾栖荣自认比不上,有时会感慨她文武双全,同辈之中鲜少有人能比拟。
此时,有一宫女低头端着盛着地契的托盘,一直向前走着,越过了宁未秋,隐隐有想上台阶的趋势。
守在台阶处的侍卫眼见不对,拔剑拦住宫女。
这宫女的行为显然引起了在座众人的注意,部分人皱眉看着她,猜测她的目的是什么。
突然,那拦住宫女的两名侍卫发出惨叫,原是远处射来了两支箭,射穿了侍卫的脖颈。
那宫女抛下托盘,从袖中拔出一短剑,举剑快步上前,直直奔着皇帝。
赵公公反应很快,连忙喊道,“护驾!有人行刺,护驾!”
大臣们也反应过来,但宴会开始前他们身上的武器都卸了下来,只有部分武将佩了剑。于是,现场不可避免地乱了起来。
皇帝没有佩剑,但他并不慌乱,这样的刺杀他经历过许多次,但没有一次能使他丧命。
太子连忙起身拔剑,离开了自己的座席,想要杀死那名宫女,只是他离那宫女有些距离,到底做不到拦住那宫女。
此时又有一阵箭雨袭来,太子只能用剑不断地挡住箭矢,保护自己和身边人。
给宁未秋的赏赐里恰有一把剑,她见那两名侍卫中箭时就察觉出了不对,站起来把剑从剑鞘中拔出,靠着自己不错的箭术,把这把剑扔出,剑直直插进了那宫女的后背,或许是刺中了她的心脏,那宫女很快就倒下了。
宁未秋见人倒下后不免松了一口气,刚想走上前去拔剑,耳边就传来破风声,她一侧身,就见一支箭插入前方的草地。
她瞬间明了,大步走上前拔出剑,走到皇帝身边保护人。
那些携带了武器的武将们一部分上前去保护皇帝了,一部分则保护着没有携带武器的人,并掩护他们撤退。
顾栖荣看着这里一点一点地乱了起来,她岿然不动地坐着,比起旁边两人,她显得太镇定了。
“皇妹,你快起来,这里太危险了,快走吧!”顾思原本已经跑出了一段路,突然想起来顾栖荣好像还坐在那儿,于是又折返回去。
“皇姐,你先走吧。”顾栖荣施施然地站起来,还有心情朝顾思笑。
顾思急了起来,拉着顾栖荣就要跑,“你留在这里干嘛?你手上没有武器,留下来只能添乱!”
顾思也担心皇帝,但她只会点拳脚功夫,身上连个像样的武器也没有——否则她早就跑去保护皇帝了。
顾栖荣朝她笑了笑,“皇姐,你就先走吧,刀剑无眼,小心为上。”
说着,她扯下腰间充当佩饰的凌云弓,一瞬之间,凌云弓成了正常弓的大小。
她拉着弦,一支箭矢便出现了。她拉满弓后,又松开拉着弦的手,箭矢飞出,把射向她们的箭矢劈成两半,穿过一片绿叶,隐约传来了它穿过皮肉的声音。
顾思来不及震惊——一阵箭雨过后,又一批行刺之人闯入,他们手持刀剑,肆意挥舞,凡是挡路者他们皆要取其性命,她只能先行离开。
“皇妹,你不要逞强,要是受伤了就快点跑。”顾思走前只留下这句话。
顾栖荣怕吗?不怕,相反,她还有些不可明说的兴奋,大抵没有人能明白她此时的心情。
在这批刺客到前,座席上的大臣和亲眷已经撤离得差不多了,如今现场只剩皇帝以及保护皇帝的臣子们了。
顾栖荣对比在场的其他人显得无比闲适,她一转头,竟见皇帝在看着她,于是,她朝着他微微一笑,然后又面无表情地回了头。
那些刺客自然看见了傻站在原地的顾栖荣,于是他们举着剑上前,显然是要把这个碍眼的人解决。
顾栖荣搭起弓,数支箭出现在眼前,再一松手,那些想要杀她的刺客便死了。
箭雨不再,护驾的人也能稍微松口气,老将们便去处理那些前来行刺之人。
只是那些着黑衣行刺的人才被杀干净,又一阵箭雨袭来。
这一次的箭雨像是要杀死在场所有人一般,不再集中于皇帝附近,而是散乱于整个宴会的场所。
箭矢之密集,让他们难以撤离。
相比其他人,顾栖荣显得轻松许多,凌云弓幻化出来的箭矢比一般的箭矢更加□□,威力也更大,且一次能幻化出三支箭,她的速度也快,倒能把朝她而来的箭矢全都挡下,甚至还有馀力帮助其他人。
这样的箭雨没有持续太长的时间,不到一刻钟的时间,箭雨就彻底消失了。
随行保护皇帝与其馀人的士兵们不是饭桶,在受到刺杀的第一时间,他们就去寻找刺杀之人的藏匿之处,如今应该是把躲在暗处射箭的人处理干净了。
随着士兵们入场处理刺客们的尸体与被害的宫人与侍卫们的尸体,顾栖荣逐渐放松了警惕。
她拿着弓的那只手自然垂下,凌云弓也适时地变小了一些。
顾栖荣看着士兵们收拾残局,随意地看着周围,无意间看向了皇帝,皇帝被保护得很好,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伤。
皇帝原本也在看着士兵们收拾残局,听底下的将军汇报此次刺杀之人的行动丶营地的损害,他似有所感,转头看向顾栖荣,与她对视。
忽然,顾栖荣的左肩传来一阵刺痛,她微微低头,见一柄剑穿过了她的剑。
那剑又往后抽动,显然是身后之人想要再补上一下。
顾栖荣拿着凌云弓,猛地向后一捅,身后的人被撞得踉跄了几步,剑也离开了顾栖荣的身体。
剑一离身,她顾不得疼痛,转身搭弓射箭一气呵成,那人还没反应过来就死在了箭下。
士兵们自然注意到了这处的动静,一人赶忙来查看,待确认那人的确死了后,他才向顾栖荣告罪。
那在皇帝跟前汇报情况的将军也被吓得不轻,连连告罪。
顾栖荣摆了摆手,觉得自己终归是大意了,以为护驾的士兵来了就安全了,只是她以为的终归是她以为。
她又看向皇帝,却见他朝自己微微一笑,就好像在嘲笑她一样。
太医们此时也来到了会场,他们对在场受伤进行了简略的检查,确认伤处没有中毒才放下心来,让宫人或侍卫扶他们去营帐,进行包扎。
顾栖荣受了伤,自然同其馀受伤的人一起离开了。
他们离开后,皇帝也回营帐了,这样一场刺杀,多少还是耗费了许多精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