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半熟
孟家最近喜事连连。
女儿考上安大, 孟朗特地在市里大操大办了一场升学宴，宴席上宾客满座，不少朋友甚至是生意上的夥伴专程登门贺喜。
孟湘被安排坐在孟朗旁边的位置。
因为今天她是主角, 孟湘特地精心打扮过一番。
柔顺黑发扎成侧编发, 几缕细碎坠在耳侧, 将她饱满白皙的脸颊衬托得更加精致漂亮。
裙子是孟朗给她新买的, 某名牌时下最新款的杏色小洋装, 看着就是大城市娇生惯养出来的小姑娘。
哪里像是在这偏僻乡镇粗生野长出来的。
当朋友这么夸赞女儿时, 孟朗连连谦虚, 说自己这些年亏待她，偶尔笑着递过来几个充满爱意与自豪的眼神。
孟湘扬起嘴角冲他微笑, 脸上露出乖巧的笑容。
“老孟啊，怎么不说你有福气呢，家庭事业双丰收就算了，连女儿都这么争气？”
“是啊, 以前都没听你说有个这么聪明又漂亮的女儿, 我家小子就先跟你定下了啊。”
孟朗被灌了几杯酒，笑得更是红光满面, “这还得看孩子们自己的想法。”
他尽力扮演着一个尽责开明的父亲，孟湘觉得脸颊笑得有点僵硬。
直到他们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 七扯八扯地开始讨论生意上的事情。
她才放下发僵的唇角。
馀珊没出现。
大约是不太高兴孟朗为她大操大办，甚至邀请了遥安那边的朋友, 煞有介事地将她给他的生意夥伴们认识。
她被录取了安大金融系，孟朗这个打算的用意已经很明白。
虽然姗姗来迟，但馀珊还是来了。
只在酒店外瞥了眼, 见孟朗喝得半醉不醉的样子，没落座, 抱着孩子往外走，孟朗连忙追上去，把她拉到怀里好言哄道：“你生哪门子气呢，湘湘争气，我给孩子办升学宴不是应该的。”
“是，应该，我儿子满月的时候没见你花过一毛钱。”本就不高兴，馀珊听这话忍不住酸道。
“今时不同往日嘛，等咱儿子下次过生，我好好在遥安找酒店大办！”
孟朗拍着胸脯保证，伸手搂过妻子，“别气了，朋友都看着呢。”
哄了半天终于把她哄回来，孟朗和妻子落座，起身一起给其他桌的亲戚朋友轮番敬酒。
孟湘目光扫视场内一圈，落在父母忙于应酬被同样冷落在一旁的孟家盼身上。
见孟湘弯下腰朝他招手，孟家盼放下勺子屁颠屁颠朝她过来。
“想不想跟姐姐出去玩？”
“想！”他重重点头。
孟湘站起身，回头望了眼里面正在互相敬酒谈笑的人们。在无人注意下，牵起孟家盼离开饭店。
招手叫了辆车，从市里开回理云镇，车子颠簸下孟家盼明显有了困意，躺在她膝盖上入睡。
在睡梦中紧紧抓她的手，孟湘垂下眸，低声道：
“抱歉。”
到了理云镇，孟湘带孟家盼去超市买了大袋零食，还有他想吃的麦肯基。
然后开了一间房，将他安顿下，孟湘蹲下身语气柔和问道：
“你在这里好好呆着，等姐姐今晚来找你，好不好？”
“好~”
孟家盼捧着汉堡吃得嘴角沾着沙拉酱和碎屑，听她这么说，乖巧地回答。
孟湘擡起手，僵硬地摸了下他的脑袋，手机铃声不停地在响，孟湘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眉头轻蹙，随即果断地掐断了电话。
升学宴的热闹喜庆因为主角的突然失踪戛然而止。
孟湘不见了。
连带着孟家盼一起。
“可能是湘湘带他去哪里玩了。”
孟朗安慰情绪激动的妻子，心里却没有底。
电话联系不上，但调了监控显示确实是女儿带着儿子离开了。
即使没有心情再继续这场宴席，但也不好扫了各位亲戚朋友的兴。孟朗匆匆安顿好宴席上的宾客，才带着妻子回家。
馀珊哭得上气不接上气，如果真没什么事，孟湘为什么不接电话？
一定是气他偷偷改了他的志愿，拿她儿子撒气！
对于妻子的指控，孟朗沈着脸，但怎么都觉得女儿不至于这么做。
两个小时的路程，对夫妻俩来说却格外漫长。
直到到家发现垃圾桶里撕碎的录取通知书，最后一点希望被击溃得零碎，馀珊几乎快崩溃，疯狂捶打丈夫，嘶吼道：“都怪你！我儿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
孟朗气得血压飙升，顿时天旋地转差点晕厥过去。
这些天以为她想通了，没想到却是留在这里等着他！
孟湘从旅馆出来直接前往别墅，金苗苗给她发消息说自己出来了。
方渐鸿还是去找了她，把她从茶山带出来。而她很快要跟方渐鸿离开，所以想最后再见她一面。
金苗苗打开门，见到孟湘时还是楞了几秒，她今天比见过的任何时候都好看。
而且她认出了身上那件裙装。
那个牌子的衣服，是方渐鸿给她买的几件加起来都比不上的。
“恭喜你啊，听说你很快要去遥安市了。”
听到金苗苗的话，孟湘眼底的阴霾一闪而过，恐怕没什么可恭喜的了。
孟湘本来来时还有所顾虑，不打算再和方渐鸿再打照面，不过好像这里只有金苗苗一个人。
坐在客厅沙发上，注意到这个别墅内许多地方都蒙上一层防尘布，几件行李摆放在墙边，她问道：“你确定要走了吗？”
金苗苗从冰箱里找出两盒冰淇淋，同她一起窝回沙发，随口答道：“是啊，留在这里，我只会再被他们抓回去一次，进了茶山，我这辈子都只能留在那里了。”
那种一眼望得到头的日子，她不甘心。
孟湘沈吟片刻，真心建议道：“你有没有想过半工半读，等明年参加自考还来得及……”
“我不打算再考试了。”
孟湘一怔：“什么？”
“我不打算再参加高考了。”金苗苗咬着冰淇淋勺，眼底带着期待与向往的笑：“我准备跟着他去他那边。”
她让方渐鸿带她走，孟湘以为是给她提供教育机会，却没想到，仅仅是空口许诺往后的生活，孟湘的心中覆杂。
“但你知不知道方渐鸿他——”
“你想说什么？”
金苗苗打断她，扭过头，眼里笑容全无，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决绝的冷静。“你想说，他不值得托付，还是他不喜欢我了，现在喜欢的是你，让我不要再执迷不悟？”
孟湘握着冰淇淋杯，只觉得寒气透过杯壁刺入掌心，原来她什么都知道。
楼上传来开门的声音，望见男人从楼上下来，孟湘起身要走。
“你想去哪儿？”
金苗苗站起身，冷了语调，孟湘被重重推了一把，正好撞在男人的身上，方渐鸿顺势扶着她，似曾相识的香水味侵入她的鼻腔。
金苗苗捂着嘴娇笑：“你怎么这么急着投怀送抱？”
孟湘再怎么迟钝，也感觉出来不对劲，却被禁锢住腰身，方渐鸿的笑里带着几分意味深长：“苗苗说，你想通了？”
孟湘想否认，忽然觉得腿脚发软，反而是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倚靠在方渐鸿身上，头脑变得沈重不堪。
男人将这当做了默认，目光随即一沈，将她打横抱起。
金苗苗咬紧嘴唇，神色暗下，忽然说道，“你答应过我的。”
方渐鸿掂了掂怀中的人儿，“当然。”
她说服孟湘给他想要的，他带她离开。
金苗苗望着他们的身影，指甲痕迹几乎掐破手掌。
短暂地失去意识，孟湘发现自己头脑却出奇地清醒，能听清楚他们说话的声音，感觉到男人是怎么将她抱到楼上，甚至关门的声音。
自己是怎么来的，两人的对话，房间内的场景，全都清晰得可怕，可是自己就是使不上一点力气。
眼睫克制不住地颤动，男人在抚摸她的脸。
“怎么这么对自己？咬坏了可不好看了。”
揉开她的唇肉将其从齿间解放出来，已经被咬的殷红渗血。
“你似乎不怎么愿意？”
孟湘积蓄全身的力气，试图躲避他的触碰，整个后背颈部紧贴在床头。
“愿不愿意……你看不出来吗？”
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声音，才发现自己声音虚浮得厉害，几乎只是气音，明明厌恨极了，却连一点情绪都释放不出来。
他当然看得出来。
然而方渐鸿并没有说服她的耐心，当男人拉开抽屉，里面琳琅满目的物品映入眼帘，孟湘的心跳几乎停止。双手被拷住，孟湘剧烈挣动，在对方看来却是绵软无力的反抗。
他笑：“放心，这些不会用在你身上。”
“至少这次不会。”
她在流泪，连身体都在颤抖，可偏偏那样好看，生气的时候整张脸颊泛着姣美生动的红晕。
“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吧？至于这么害怕么？”
看吧，白色的蝶最会伪装纯洁，明明这具身体早就被人碰过，还是会因为他的触碰生涩地发抖。
真是可惜。
他眼底的怜惜消失，取而代之的，骤然捏紧她的下颌，粗鲁而生硬地扯开她的衣襟——
门被敲响，急促而用力。
金苗苗站在门外说了什么，方渐鸿神情难看地披上衣服朝外走出去。
当房门关闭，孟湘的耳边只剩下自己的心跳声，强烈而急促，即使感觉到暂时的安全，大脑依旧如弦紧绷。
手指摸了下手铐边锐利的螺丝角。
如果金苗苗没有支开他，再迟一步，手腕上的续了力的铁质物可能就要砸在方渐鸿的脑袋上。
可她不明白，金苗苗为什么要这么做。
孟湘擡起头，蒙着雨雾的淡色瞳孔吃力地聚焦于金苗苗的脸上，试图从那双眼睛里找到一点答案。
为什么，我们不是朋友吗？
“朋友？”
听到这这个词，金苗苗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孟湘，你以为我是真心想跟你当朋友？”
“从见到你的第一天起，我就讨厌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