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作坊出来,曲绍扬立刻下令,巡防队集结人手。
眼下不确定情况,曲绍扬打算先带一千人出发。
主要是曲绍扬没接到上头调动命令,贸贸然就带着太多人和装备出动,很容易被人诟病。
一旦被人反咬一口,说他有不臣之心,反而招祸。
所以曲绍扬先带这批人出发,巡防队的几个队长分批行动,陆续赶往宽甸汇合。
“秀芸,兰心,我等会儿就带人走,什么时候回来不一定。家里,就交给你们俩了。”
巡防队集结人手的工夫,曲绍扬趁机回家一趟,交代点儿事情。
“眼下情况不明,金矿那头不行就停了,把人手调回家里一部分,调去炸药作坊那头一部分。
货栈的生意,目前还不确定什么情况,如果小倭子真的打过来,估计也得停。
其他的事情,你俩看着安排吧。
记着,守住家就行,钱少挣点儿无所谓,只要人平安就可以。”
曲绍扬这么说话,不免有点儿交代事情的意味儿,俩女人有些受不了。
“要不然,我陪你去吧,反正有庆也大了,大姐和咱娘能帮忙带着。
我跟在你身边照看着,大姐也能放心。”孟兰心一咬牙,说道。
“别,别,没那么严重,我这趟去,主要就是见一见道台大人,顺道去看看二哥。
要是没啥事儿,估计顶多半月二十天的就回来了。
兰心,你功夫好,留下来帮我护着家。
秀芸这刚出了月子没多久,身子还没恢复好呢,咱这么大的家业,不能全都扔给她一个人忙活。”
曲绍扬一听,知道自己刚才的话,吓着她们了,赶忙安慰几句。
“绍扬,你不用说了,我这就给你收拾行李。
出门在外,多注意些,见了道台大人,也别跟他硬呛。
人家官儿大,咱官儿小,胳膊拧不过大腿。
家里头你放心,我肯定都打理好,不带出半点儿差池的。
爹娘和孩子,你也放心,我会照顾好他们的。”
陈秀芸平日看着温温柔柔,遇到事情倒是很果断。
她知道现在说别的都没用,丈夫是有要事去办,不能拦着。
“走,兰心,跟我一起去给绍扬收拾衣裳行李,多带几件厚衣裳。”
陈秀芸拽着孟兰心,俩人进里屋收拾东西去了。
趁着二人收拾行李的工夫,曲绍扬又去小院看了陈氏和根有。
曲绍扬没敢跟陈氏说太多,只说要出门一趟,过几天就回来。
曲绍扬这一年没少往外跑,陈氏也习惯了,她不知道外间那些事儿,只叮嘱儿子,天冷了注意身体,多穿点儿。
曲绍扬点头应下,陪着母亲说几句话之后,又回到了正院。
正好这时候,陈秀芸和孟兰心也把衣裳物品收拾妥当,打了个行李卷儿,孟兰心拎着出来,交给了曲绍扬。
“路上小心,需要什么就往家里送信,我带人给你送过去。”
“嗯,知道了,你俩放心,我会经常往回送信的。”
曲绍扬点了点头,也没跟二女多说,便拎着行李出门了。
兴业已经在外面等着了,见曲绍扬出来,伸手接过行李,跟在曲绍扬身后,一路出了曲家。
孟兰心和陈秀芸跟在后面,也到了自家大门外。
曲绍扬飞身上马,回头看了看陈秀芸和孟兰心,朝她们摆摆手。
“回去吧,外面风大,不用惦记我,说不定过几天我就回来了。”
这时候,东院的刘东山和林若兰夫妻,得到消息过来。
“绍扬,你现在就走啊?”
林若兰一脸不解,明明中午吃饭的时候,没这么着急啊,咋一转眼的工夫,曲绍扬就急匆匆要带人走了呢?
“要不明天早晨再走?这都啥时候了?不等走出去多远,天就黑了。”
“师娘,我有要事,必须得立刻就走。
师父,家里头就得您坐镇了,该交代的事情,我都交代给秀芸和兰心了,其他的事情,让她俩找你商议吧。”
曲绍扬没下马,只在马上,朝着刘东山一抱拳,说道。
“去吧,家里的事情交给我,放心。
唉,你师父年纪大了,但凡我再年轻五岁,这次我就跟你一起走。
豁出我这把老骨头,也得宰几个小倭子,让他们知道知道咱的厉害。”
人不服老不行,上了岁数后,哪怕是不怎么出大力了,年轻时坐下的病根儿,也逐渐找上来。
尤其是今年这一场病之后,刘东山真觉得精神和体力都有点儿跟不上。
不然的话,说啥他也得跟徒弟一起。
“有师父坐镇家里,我才能安心呢。师父、师娘,我走了,保重。”
曲绍扬没多说,一催胯下马,领着兴业等人便往围子大门走去。
路过陈家的时候,正好陈郎中和李氏从院里出来。
曲绍扬也没下马,就这么跟老丈人、丈母娘道个别,便带着人出了围子大门。
围子大门外,周传勇等人率领二百巡防队,已经等着了。
一千人不能同时走,目标太大,引人注目。
还是那句话,曲绍扬现在没有接到上头的任何命令,带个一两百人出门还说得过去,太多了不行。
一千巡防队分作几拨,有去炸药作坊运手榴弹、地雷的,也有装作货商,运送马克沁重机枪等武器的。
曲绍扬带着两百人,骑着快马,直奔凤凰城。
他是打算,先去面见道台宜麟。
如果宜麟能够听从曲绍扬的建议,想办法联系驻守鸭绿江边的将领,增加安平河口跟虎山的防卫。
那么曲绍扬就可以放心一些,带着手底下这一千人,听从指挥,协助防卫。
或者,上头允许的情况下,曲绍扬也可以带人去守安平河口。
如果宜麟不肯听从建议,那曲绍扬就只能去宽甸,跟陈允瀚汇合。
然后跟陈允瀚一起,想办法到安平河口附近,协助防卫。
总之,不能让对岸的小倭子,有机会从这边偷摸过江。
一行人星夜赶路,昼夜兼程,终于在五天后,赶到了凤凰城。
曲绍扬没让这二百人都跟着他进城,只带了二十个人,其余的安顿在城外农家。
曲绍扬带着兴业等人进了凤凰城,直奔东边道衙署,求见道台大人。
本来,曲绍扬派去送折子的差役是先出发的。
可曲绍扬他们几乎是不要命的赶路,所以昨天下午,就撵上了送折子的差役。
眼下,折子已经在曲绍扬怀里,不过他人已经到了,这折子递不递的,都行。
“还望两位通传一声儿,就说鸭绿江巡检曲绍扬,求见道台大人。”
曲绍扬来到衙署大门外,朝着守卫的差役拱手说道。
“呦,曲大人,你怎么来了?”
东边道衙署这些差役,都得过曲绍扬的好处,所以见到曲绍扬,格外客气。
“曲大人稍等,小的这就进去给你通传。”
说话间,其中一个差役,一溜小跑的就进了衙署。
过了一会儿,那差役从里面出来,“曲大人,道台大人似乎心情不太好,不想见曲大人。
小的已经尽力了,不如大人先找个地方落脚,回头换个时间再来?”差役一脸为难的说道。
曲绍扬微微一愣。
裕良在的时候,不管曲绍扬什么时候来衙署,都没有进不去的情况。
自打去年这新任道台一来,其他方面不知道如何,这架子倒是不小。
曲绍扬来五次,能有两次见不着人。
礼也送了,钱也没少给,可这位新任的道台大人,脾气大的很,说不见就不见。
“唉,既然大人不见,那我也不为难祝大哥。
能不能劳烦大哥再跑一趟,把这份儿折子,递给道台大人?”
曲绍扬略一寻思,从怀里把折子掏了出来,含笑问道。
不得不说,衙署这些差役对曲绍扬,那是真够意思。
对方二话没说,接过来折子,又一溜烟走了。
又过了一会儿,差役回来,朝着曲绍扬摇摇头。
“曲大人,你还是先找个地方落脚,慢慢等着人吧。
折子我送进去了,道台大人就哼了一声儿,连看都没看。
我估计一时半会儿大人不能看那折子,眼看着时候不早了,大人先去驿馆落脚。
回头有事,小的去驿馆找大人。”差役很客气的说道。
曲绍扬也没什么办法,只得同意。
于是辞别了两个差役,带着人先去驿馆安顿下来,吃了点儿东西,然后回房休息。
外头天色逐渐暗了下来,曲绍扬本以为今天是见不着道台宜麟了。
不想这边刚要躺下,驿馆的差人就来敲门了。“曲大人,咱东边道衙署的祝官爷,来找你了。”
曲绍扬开门一看,正是白天那个差役,“呦,祝大哥,这个时候你咋来了?”
“曲大人,快点儿,道台大人不知道因为什么发火了,说是要见你,马上。”
姓祝的差役满头大汗,见到曲绍扬开门,忙说道。
曲绍扬闻言一愣,道台大人发火了,还要见他?咋回事儿?“祝大哥,那我换上官服吧。”
“别换了,别换了,抓紧时间去衙署。道台大人发了好大的脾气呢,你还是别磨蹭了。”
姓祝的差役叹了口气,要不是看在曲绍扬过去几年没少给他们好处的情分上,他才懒得提醒呢。
曲绍扬一听,不敢耽误,于是跟着差役,直奔衙署。
“下官曲绍扬,拜见大人。”
进了衙署,来到偏厅,就见到道台宜麟坐在桌案前,面沉如水。曲绍扬连忙行礼道。
“呦,曲大人到了啊,有失远迎,是本官失礼了。”
桌案后的宜麟,并没有让曲绍扬起身,反倒是话里带刺儿的说道。
“不敢不敢,是下官的错。
本以为大人公务繁忙,今日应该是没时间召见下官,下官斗胆,就去吃了点儿饭休息。
是下官冒失,耽误了大人的事情,还请大人恕罪。”
曲绍扬不明白宜麟为什么发火,但是很明显,眼下这股火是冲着曲绍扬来的。
曲绍扬不敢托大,小心应对。
“你不敢?你还有什么不敢的?
曲大人文韬武略,运筹帷幄、英勇不凡。连倭国要从哪里打过来,曲大人都能判断的出,着实厉害啊,本官属实佩服。”
宜麟端坐书案后,一脸不屑的冷嘲热讽道。
一边说着,还把曲绍扬递上去的折子,啪的一下扔到了曲绍扬面前。
“你算个什么东西?小小的鸭绿江巡检,九品芝麻官儿,朝廷大事也是你能置喙的?
不自量力,不知道天高地厚。
这也就是遇到了本官,还有心情在这儿跟你说话,换成旁人,早就治你一个窥探军务、图谋不轨,大不敬之罪了。”
宜麟说话的声音抬高了两分,冷厉喝道。
曲绍扬这回总算听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合着是他那份折子引出来的麻烦。
“大人,正所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
如今倭国来犯,凡我大清子民,皆守土有责。
绍扬不才,不敢说有多大本领,但守卫边疆、保护百姓,乃是分内职责。
何来窥探军务、意图不轨之说?”
“大胆,什么叫分内职责?
你的职责是守护鸭绿江上游,安平河口、虎山,皆不在你的管辖范围,与你何干?
你这是越权,别人的管辖范围,你来指手画脚,是何居心?”
宜麟一听,气的用力一拍桌子,声音更大了。
“大人,下官还负责东边道木税。
安平河口也好,虎山也罢,既在鸭绿江沿岸,只要是出产木材,只要是木排流运经过之地,都归下官所属,下官如何能算越权?”
曲绍扬这么说,其实有点儿勉强,因为他只负责木税,不负责其他。
但是眼下顾不得那些了,如果他不能据理力争,就要被宜麟压制住,随便就扣个帽子上去,那怎么行?
宜麟被曲绍扬的话给噎住了,一时竟想不起怎么反驳。
“你,你好大的胆子,竟敢顶撞上官。我看你这木税总办,也是做到头了。”
宜麟恼羞成怒,重重一拍桌子,怒喝道。
曲绍扬还要辩驳,这时候,偏厅外传来了高泰源的声音。
“大人,新军前后三营统领、鸭绿江团练、东边道兼中江税务监督,凤凰厅同知张大人,求见大人。”
宜麟一听,立刻收敛情绪,轻咳一声,“快请张大人进来。”
外头应了一声,没过多会儿,就听着脚步声走近,紧接着一个年纪在五十上下,身穿官服的人,从外面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