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赢了，禅院甚尔擡眼看向眼前的人露出了一个微笑。
这笑容看上去略带傻气，但却成功的让玉渊停下了施法的手，他看上去很开心。
玉渊本来已经捏起法决的手慢慢的握成一个拳头，他嘴边也带上了一丝浅淡的，不易被察觉的浅笑。
那笑容就如同冰封的雪山融化，更好似雪中白梅盛开，是一副人间绝景，禅院甚尔也不由得看楞了。
两人互相对望着，在吵杂的游戏厅一时之间两人之间没有交流，却缓缓的流淌着一种大约是快乐的情绪。
就让他开心一会吧，玉渊心中想。
因为国家禁赌，柏青哥赢了只能兑换相应的奖品，但是同样，在游戏厅的不远处就有一个回收奖品的商店，用这种曲折的方式换成金钱，摆脱国家的禁令，人类还真是……为了利益总能想到投机取巧的方法。
用昂贵的奖品换了金钱，禅院甚尔随意揣在兜里，在玉渊的印象中他对金钱在意却又不在意，有钱就去赌，没钱也无所谓。
禅院家对他们任务金抽成很高，他又需要更好的咒具，零零碎碎下来也不剩下什么钱。
所以今天真的算是赢了一大笔。
“要回去了吗？”玉渊问道。
禅院甚尔看了玉渊一眼，眼中带着疑惑，“当然不是，这才出来几个小时。”
他拍了拍口袋说道：“今天就把这些钱花完，想吃什么？”
玉渊上一次吃饭还在七年前，还是跟同一个人，他们一起吃过孩子生日时的蛋糕，新年的荞麦面，还有一家味道很好的拉面和天妇罗。
他凭着记忆找到了之前的那家店铺，老板比之前见到的要年轻很多。
禅院甚尔也是第一次来，他打量着店内的装修，想象不到玉渊这样的人怎么会来这种地方，在他看来对方超脱世俗的模样指不定就和小说中一样光吃花瓣和露水呢。
玉渊听了对方的形容，不知应该露出一个你怎么会这么想的表情，还是露出一个你竟然看小说的表情，终是无奈的摇摇头。
他记得之前点过的菜品，也想让这里的禅院甚尔尝一尝。
两碗热气腾腾的面条端了上来，禅院甚尔没有动筷子而是有意无意的往身边人身上瞟，当玉渊将自己的手放在口罩上的时候，他停顿住，转头就看到身边人灼灼的目光。
“在这儿等着我？”他语气似笑非笑。
禅院甚尔这些年总是象尝试用各种方法看到玉渊的脸，他之前是魂魄的状态无法被触碰，禅院甚尔无法用物理的手段，后来有了实体之后在对练时就开始想用各种方法掀开对方的面纱或者口罩。
禅院甚尔被发现了小心思也没觉得不好意思，只是咧嘴一笑，“吃饭都摘下来吗？”
玉渊摇摇头，他不应该记得自己，也不应该记得这段经历。
他垂下眼眸看着面条上蒸腾而起的雾气不再言语。
禅院甚尔看到身边人灰色的眼眸中带上了一丝难以形容的情绪，他突然醍醐灌顶一般的明白了什么，为什么玉渊会知道这家店，为什么他会知道这些食物，明明他根本什么也不吃。
是曾经有人带他来过，那个人带他尝过这里的味道，他眼中分明带着怀念，禅院甚尔看的很清楚。
想到这里，他拿着筷子的手不由的用力紧紧握住，筷子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
禅院甚尔胸中充满了难言的覆杂情绪，额角的青筋都爆了起来。
他早应该想到的，曾经他们相处时所发生过的事情都在脑内一一划过，他也用相同的眼神看过自己。
难怪他会救自己！他一直透过自己在看谁？想到这里禅院甚尔的太阳穴像是被人重重的砸了一下，难以掩饰的怒意涌上心头，怒意过后则是无尽的无力感，对方既然是从自己身上找故人的影子，那正说明自己应当与另外一个人极为相似。
那么他每每与自己在一起时总是想着另外一个人吗？
一声巨响，让店内所有人都惊了一下，玉渊连忙看向身边，禅院甚尔已经起身离开，桌面与地面一片狼藉。
“诶！”店主伸手想要叫住对方。
禅院甚尔站在门口从口袋里掏出一沓钱扔在地上。
玉渊连忙跟了上去，他不知道对方为什么突然发火，是因为自己不肯给他看容貌的原因吗？可已经这么多年，他又怎么会在今天突然生气。
禅院甚尔头也不回的大步往前走，他现在急需发泄一下情绪，祓除咒灵也好，打黑拳也好，只有这样他才能让自己的理智回归到大脑中
即使这样他也不想伤害他，意识到这一点时禅院甚尔在心中冷笑并且狠狠地鄙视了自己。
“禅院！”玉渊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什么突然暴怒，但不能让他带着这种极端情绪出门。
禅院甚尔背对着玉渊，他没有回头。
两人停顿住站在来来往往的大街上，人们走的匆匆忙忙，只有偶尔几人投来疑惑的眼神，清朗的天气也在一瞬间乌云密布，不一会竟然下起雨来。
“这是有缘由的，但是现在不能告诉你。”玉渊感觉到他手下的肌肉开始紧绷起来。
禅院甚尔转身和身后的人对视，那双灰色的眼睛里倒影着自己的模样，只有自己，“什么时候可以告诉我？”
他们真正的相遇还在七年之后，“我们下一次相遇。”
只见禅院绿色的眼中酝酿起了风暴，他的眼眸变的很沈很沈，浓郁旋风在其中疯狂盘旋，他一把抓住了玉渊的手，咬牙切齿的说道：“你要走？”
“你要去哪儿？”他再次问道。
玉渊并不回答，他也不知如何回答。
禅院甚尔突然伸手抱住了他，他的身形没有成年后那么健壮，但也能完全将玉渊拢进怀中。
“不要走。”他说道。
可终究是天命难违，玉渊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会离开，或是一年，一季，一个月，一天，又或许是下一秒？
他的手忍不住攥紧了对方的手臂。
禅院甚尔如同接收到什么信号一般，他摘下了面前人的口罩，对方的手微微一颤，但终是没有阻止。
现在他的容貌已经完全暴露在禅院眼前，雨水一滴一滴的落在他们二人身上。
禅院甚尔擡手将自己的手覆盖在对方的脸上，在他的视角中能看到对方脸上滑落的雨水，还有被浸湿的黑发。
他像是想要看的更加清楚一些，禅院的一只手捧着他的脸颊，另外一只手将玉渊的黑发轻轻顺到脑后。
他脸色发白，眉头微微蹙起，看起来有些孱弱。
禅院甚尔的目光逡巡在他的整张脸上，贪婪的看过了一遍又一遍。
他带着刀茧的手轻柔的抚摸着对方的眉眼。
“一直很在意。”他摸了摸对方的眉心，红色的如发丝一般细的装饰。
“这是胎记吗？”
玉渊没有说话，他们已经相处了七年，禅院甚尔是在自己眼前一天一天的长大，一日比一日的高，一日比一日的壮实，可即便是这样，也会因为他长于禅院家而心生怜惜，所以玉渊几乎是纵容着对方对于自己的放肆和叛逆。
禅院甚尔的嘴唇贴上了对方额头上的那一缕红，他第一次见到的时候就被这抹红色惊艳到了，他的皮肤很白，表情淡漠，但那缕红色就像是他的红尘，是他的心落出了真情一般。
虽然禅院不知道对方究竟有没有真情，就连神仙都有七情六欲，可为何眼前的人如此淡漠。
在情窦初开的十三四岁，他就开始偷偷的盯着对方的白玉一般的额头，精致到如同人偶一般的眉眼，谜一般的强大实力和来历，他什么都教给自己，可是却不愿意告诉自己名字和模样，如果有一日对方真的消失了……就像传统神话故事中，只有拿走神女的雨衣，才能防止对方回到月亮上。
他的姓名和模样是否就是“羽衣”呢？但无论如何自己今日终究是看见了，一直悬挂着的心终于能落下了，就算对方曾经遇到过其他人，他的怒火也在此刻熄灭。
雨越来越大，雨水落在他的脸颊上就像是泪滴一般。
禅院甚尔露出了一个笑容。
玉渊紧绷着的心总算是放松了一些。
“冷吗？”禅院甚尔看着玉渊眼角的红问道。
他或许因为皮肤太白和太薄，眼角总是带着薄红，像是皮肤下的血管颜色渗透出来，尤其被雨水打到眼睛，颜色就又加深一些，像是胭脂一样。
玉渊摇摇头。
然而禅院的黑色体恤已经完全被雨水打湿，紧紧的贴在身上，极其具有爆发力的身体连匆匆经过的行人也不由得多看两眼。
禅院甚尔突然想到什么一般，他拉着玉渊走入雨中。
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在外面搞到了一套房子。
玉渊被带入朴素的居民区时真的有些惊讶，他望向身边的半大的少年，“你在外面买了房子？”
这和他印象中的禅院甚尔完全不同，在他看来对方就像是一只没有领地的猫科动物，一直一直流浪，也无所谓，他有一个又一个投喂者，但他永远不会在同一个地方呆很久。
禅院感受到玉渊的疑惑，不过他没有解释，两人现在都被淋成了落汤鸡。
禅院甚尔想起之前在网络上看到的一些帖子，他们说可以适当的带着喜欢的人做一些出格的事，有助于增进感情，比如雨中散步。
这就叫出格的事？禅院甚尔心中冷笑，但今日下雨他本来想带他立刻避雨的，却想起那个帖子，最后两人一起淋雨回家。
房间比较空，没有怎么布置，里面的模样也不像是有人常住的样子。
只是双人的用品实在是让人在意，同样的毛巾，同样的牙刷杯子，以及同款的水杯。
禅院甚尔难得有些尴尬，他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心下想干嘛要听网上那些乱七八糟的。
半晌憋出一句：“第二个半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