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1章 登仙路（二十四）
    和其他的每位“信徒”一样, 殷淮也能在一定的程度上接触现实，知道发展的情况。
    并且，得益于足够好的能力, 她对近期发生的事了解非常清晰, 还主动分心告知“烛火”, 让祂关注。
    至于之后的事情，就不是她能操心的了。
    现在, 殷淮只专注于一件事：在一定程度上, 通过印记盖过规则对自己的约束，弄出些微小, 但或许能影响一个人结局的事情——她只通过明显的引导, 或者将线索拿到明面，来推动事情发展，而未去干涉人类本身。
    在这个过程中, 她越来越熟练, 甚至还能同时在几十个怪谈内做出类似，却完全不同的事情……
    她才真正意识到，不可逆转的异变已经固定。
    至少现在, 人类是是无法做到这样的。
    保持了一段时间后，她尝试用更完善地方式发挥作用：从只在背后做事情丶完全不让人看见自己, 到捏出一个身份。
    “她”会带着意识走到人类身边, 在一定限度内, 动手影响“主线”走向。
    这已经算得上是最后一个接触人类的机会, 而人也是社会性动物。
    殷淮需要交流，和真正人类的交流, 这也是这个决定被“烛火”* 认可的原因之一。
    ……
    太阳还未出来，仅仅只是有了一点微光出现时。
    认真感谢了给予自己帮助, 但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好心人，身量较高，接近一米八的女性本打算就这样离开。
    没和那人一起，是因为她有明确表达，还要回去看其他人的情况如何。
    而如果需要，她还想给出帮助。
    但走出两步之后，转头看见帮助者还在，高挑女性就忍不住补充道：“你没必要做这么多，这次整体上不是那么危险，而且我觉得，就算没回去也没关系……我身边的人，也都是这样想的。”
    “我们都很有用！你也得专注于自己！”
    戴着帽子，遮住了半张脸的人点了点头，在认真思索了这个提议后，她语气平缓地回应，“我知道的，但是不要担心，我不会出现任何问题。”
    “因为，我需要做的那部分已经结束了，这属于加班……但就像之前想到的，留出的精力发挥了作用，嗯，我没办法完全旁观。”
    那人仿佛通过这谜题一般的话语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放松挥手，“那我就走了，你自己小心。”
    伸手整理帽子，未露出完整脸庞的人没再说话，就这样注视着她离开。
    ……
    中午，烈阳当空。
    饿得有些受不了，很想直接进入下一个怪谈吃点什么的年轻人，边往前奔跑，边挥手，“谢谢姐！我先去干饭了！”
    虽然是这样说，但他还是在吞口水的时候，边小声祈祷，“保佑丶保佑……”
    “不管是谁，保佑我在下一个怪谈里能吃饱……我想吃炸鸡丶烤串……方便面也行……来点有味道的，求你求你……”
    ……
    没有太阳的傍晚，天空就呈现灰蓝色，阴云密布，不够美丽。
    背着小书包，稳重的小朋友停住脚步，擡头看向这个好像什么都知道的姐姐。
    隔了好几秒，她很不好意思地开口，“我想知道，那个是不是我的老师？她丶她……”
    虽然后续没有说出，但帮助者还是知道了她到底想问什么。
    摸了把小孩的头……毛绒丶粗糙。
    “你应该是知道答案的。”
    “她确实是你的老师，而且在最后一次见面的过程中，大部分时候，她都是。”
    小孩听完，脱口而出，“那现在呢！”
    “现在……她的生活，好不好？”
    “还不错，工资比以前多，没有让人心烦的同事，而且还有很多乖乖的学生……像你这样乖的学生。”
    似乎还想问一点什么，但小孩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只是张开了嘴巴，而没吐出声音。
    于是带着帽子的人主动询问，“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吗？我都可以告诉你。”
    “可是，可是！”
    她不自觉向前迈了一步，但又很快停下，有些踟蹰，“……可是，这这些可以告诉我吗？还有，姐姐你是不是帮我作弊了？你会被骂吗？”
    又拍了拍小孩的头顶，“现在已经没人呢能骂我了……而且，你在离开这里之后，就会完全忘记这里的所有事情，什么都不记得，所以没有关系。”
    “所以，我给你最后一次的机会，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吗？”
    又回答了不少问题后，盯着孩子背影，帮助者感叹，“也不知道是谁给梳的头，手艺忒差。”
    ……
    夜晚，群星注视下，树林里正有人奔跑。
    终于脱离了树木笼罩的范围，确认几人没再被怪影追逐后，领头者立即就站直了身体，半侧身体竖起拇指，“哎呀，还得是你！大学生脑子就是好使！”
    “然后，你是不是就要走了？”
    “是，我的规则已经变了。”
    “你们也可以各自看看，找到自己该去哪里。”
    领头人突地就想杠一句，“如果不去，会怎么样？”
    他认真看着那下半张脸，发现大学生好像是想了一下，然后笑了。
    她说，“你不会想知道的。”
    打了个哆嗦，不知道为什么不敢再接着问，他只好就站在原地，目送聪明的大学生走远。
    ……
    帮助者不是没看到尹书制作出来的设备，也不是没看到有人选择了同样的道路。
    但她只能影响事情的发展，而不能操控人的心理，否则就会突破规则的限制，让怪谈陷入一定的混乱。
    她看着所有人在怪谈里走进走出，一天又一天。
    气温下降得很快，雪花伴随时间的流逝，在世界的每一个角落里迅速堆积起来。
    而早就已经脱离了“倪克斯之心”的宋怀月，也找到了最合适自己的方式，路过了不少怪谈，半进入困倦状态。
    因为她曾经的经历，心理即使在现在还算健康，但受到影响的可能性，比没经历过的人大很多——走过的路总是会让人感觉熟悉，尤其是没有相关记忆的时候，人类会挑选那个让自己觉得熟悉的选项。
    殷淮走在她的身边，仿若随意地询问，“你接下来想去哪边？有没有小规则？要不要去我这里这个？”
    宋怀月没有立即答应，而是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规则纸，发现背后空白一片。
    我们明明走的是一样的地方……她有些好奇，且目的直接，“你的是什么？简单吗？”
    殷淮笑了声，没再掩饰本音，“简单的，进去走走就行了。”
    猛地擡头，宋怀月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睛。
    嘴唇发抖，她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没有成功，“……”
    把手里的纸递过去，殷淮继续介绍，“我们可以去走走，去见见许悦，还有一些另外的人。”
    “吃两顿正常的饭，也可以……嗯，不知道她来找你的时候，有没有说，前段时间，她迷上了烧烤，弄了一套工具丶进行了学习，手艺还算不错。”
    “当然，还有你给张絮画的第二张画，或许你想见识一下实体？我有收藏。”
    有很多话想说，但因为同时涌出，就都堵塞住了喉咙，宋怀月长久无法成言。
    殷淮伸手揽住她的肩膀，笑意不减，“所以，去吗？”
    “你可不要说‘随便’，那是我的台词。”
    过了好一会儿，宋怀月才说出第一句话，“为啥你要戴帽子？”
    “不要纠结这个问题。”
    看了眼路边的绿树，殷淮带动妹妹迈步，“过去的几个月，应该发生了很多事情，你不和我讲讲吗？”
    “要的要的！”
    “哇，你都不知道，我那个男朋友，我没跟你说过吧……在你最开始进去的时候，居然咒你，我立刻就分手了！”
    “讨厌这种人，肯定不是什么真情实感，冲着我妈手里的项目来的，他根本不知道，不管是谁，都不可能让我妈做出不理智的事情……”
    安静听着，殷淮的脚步越发缓慢。
    两人越过的位置，有阵寒风带着雪花吹过，吹得绿树精神抖擞，挂在纸条上，本该展现品种丶习性的铁牌被吹得翻了过来。
    上面凹痕勾连，几个相当潦草的文字若隐若现。
    ……
    殷淮带人回到了“柳珍”的家里。
    在管家眼中，就是主人带着新朋友回来了，很快就安排好了相应事宜。
    聊天丶吃饭丶休息……这些好像每天都在做的事情，因为见到了牵挂的人，也变得让人高兴。
    这天剩下的时间内，宋怀月的内心也逐渐沈淀了下来。
    第二天中午，天色阴沈。
    吃着小烤肉，宋怀月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姐，那个谁，是不是喜欢你啊……”
    偏头看了妹妹的神情一眼，殷淮发现其中生气大过好奇。
    “我就知道他没安好心，还说是要照顾你！帮你做事情！”
    她捶了下桌子，真情实感地批判道：“管理员里没有女生吗？为什么非要让那个一个男的来做这件事！！”
    “你是听谁说的？”
    殷淮已经很久没谈过类似的话题——不是说感情上，而是作为正常人，和另一个正常人，进行生活上的交流。
    因此，她饶有兴致地进行着猜测，“钱老应该是不会主动说的，尹博士没有和你遇到过……”
    “你一直看着我吗？”
    楞住一秒，宋怀月错愕问道：“可是我，我怎么没看到你？”
    “你要是能看见我才奇怪了。”
    殷淮含糊了下，从侧面回答，“我不能把意识放到这边的时候，就让‘烛火’看着，之后是我在……不是解释过了吗，我真正的身体在研究所里，外面的研究所啊，不是阿诺雅那个。”
    宋怀月皱起眉毛，不知道该不该接着往下问。
    迟疑才不过两秒，旁边的许悦就肘了她一下，“快说呀，我也想知道是谁告诉你的～”
    “我当时就知道，哈哈，你肯定极力反对！我哥他偏不信！”
    “哼”了声，宋怀月佯怒，“你还瞒着我！不告诉我！”
    “那淮姐姐不是也没告诉你吗！”
    “可她有很多事情！”
    宋怀月把不再滚烫的小馒头塞进口中，脸颊鼓鼓囊囊地道：“你又没有，每天就是谈谈恋爱！！”
    “没有没有，过奖……说起这个，我哥之前还干了件很好笑的事情！”
    许悦丝毫不顾哥哥逐渐变红的脸部皮肤，直接把他的“底裤”扒掉，“你也已经知道了，这里是一个以小说为原型的世界，淮姐姐占的身份呢，又是女配角……还是和男主有情感交流的那种！”
    “你可能没发现，我哥本来就有点怕她，这样一来，更怕了哈哈哈哈哈！”
    “简直是不敢接触丶不敢说话！！”
    在前半部分，宋怀月聚拢起来的眉心，听到最后，就舒展开来，“算你还有自知之明，你也配！”
    许桓被说得连连点头，甚至不敢看这个怪谈的建构者，只埋头吃肉。
    殷淮颇感好笑地和稀泥，“好了，看看咱们的小夥子吧，没看他已经快把脸埋到蘸料盘里了吗？”
    “换个话题！”
    “好吧，我就看在姐姐和许悦的面子上，放过你……”
    接受了许桓推过来代表歉意的水果，宋怀月眼睛一转，说起了自己这段时间的经历，其中包括了和阿诺雅之间的交流——这就是她获得信息的时间。
    白雪飘落，花园的亭子内却并不寒冷，热气升腾。
    不知道什么时候，话最多的那个人趴到了桌子上，呼吸均匀。
    ……
    【只有两天？】
    【严格来说，只有半天。】
    “差不多了，人类最应该克服的东西，就是贪婪。”
    殷淮回到了别墅内，来到那张睡过两个人的床边，躺了下去，“很多问题，都因此产生，我们要克制。”
    她意有所指，“在没办法得到所有的时候，我们总会失去丶舍弃一些东西，才能达到目的。”
    “你是不是给我加上了什么‘规则’？我这几天状态都还不错。”
    【为什么不觉得是因为你足够努力？】
    殷淮没得到答案，也不再询问。
    温暖如春地房屋内，尘埃在光线下舞蹈，寂静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