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7章 登仙路（十）
    背后是食人族的怒骂和无能狂怒, 只持续了一点时间，就完全消失不见。
    周福星攒着劲狂奔，在来到镇子边缘, 终于呼吸到没有肉味的空气后, 看着前方真正的漆黑, 他突然有些后悔自己没花时间弄一个电筒。
    但就当时的情况来说，能跑出来就已经很不错, 怎么还能奢求更多？
    感受着喉咙里涌上来的热气, 周福星短暂停留，在背后的人找上来之前, 就挑选了一个方向准备躲藏起来。
    因为现在还是晚上, 对周围完全不熟悉，他根本找不到方向。
    只想着先远离镇子，在光线重新出现, 才寻找离开这里的道路……说起来, 我到底是从哪里下来的来着？
    因为白天高度集中精神，且刚才还长时间使用双腿丶肺部，现在他有种既劳累得想要睡觉, 同时又因神经衰弱而痛苦不已的覆杂感受。
    用杂草掩盖自己，周福星不敢睡觉, 只能半睁着眼睛简单休息。
    但人有种较为常见的心态, 那就是在完全黑暗, 且没什么事情做的时候, 脑子里总会自然浮现出自己恐惧的东西。
    ……“这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这时候, 周福星当然知道最好的办法就是不去想，放空思绪。
    但越是想怎么做, 没有一个强大的控制能力，得到的完全是相反的结果。
    甚至在一段时间之后，他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
    那是有人轻轻踩在草坪上的声音，但是在侧耳细听之后，周福星又觉得这是自己的幻觉……也是，已经在这么就没吃饭* 丶没喝水，甚至觉都很随便好的情况修改，我能逃出来就已经很不错了。
    再次在内心重覆了处境，周福星很想这里才是梦境，而那个水乡，才是现实——那里的食物，都是可以随便吃的。
    唾液分泌，他没忍住舔了舔自己干裂的嘴唇。
    “那些人，好像是要出去捕鱼……”
    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让身体的抗议不至于太过明显，周福星开始分析起镇子里的情况。
    “但是这个地方，看起来也不像是有湖丶有河的……他们那么多人都出去，有多少事情要干？”
    不明白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发展，但不妨碍周福星幻想清澈水流滑入喉咙的感觉。
    这时，一些声音就近响起来……下雨了！
    连忙拨开杂草，周福星张大嘴巴，仰起脸。
    虽然还是小雨，完全没有缓解那种从灵魂深入而来的，对水的渴望。
    过了好一会儿，在表现得这么明显，都没人找过来的情况下，他放松了些。
    终于有了劫后馀生的实感，周福星忍不住长长吐气，“所以这里的人到底是怎么生活的？就靠互相吃？”
    虽然他对自己的定位很精准，不是什么善良的好人，但对把同类作为食物，还是有种法发自内心的抵触。
    在有些迷信的情况下，他不能接受这种种行为，认为这才是真的会招来祸患的事。
    想到不久之后生活就会回到正常，而且还能找点人下来找麻烦！
    一群神经病，还在这里活了这么久！凭什么！
    眼前闪过一张张脸，周福星再次明确了对自己动过手的人，并为他们提前想好了这么的办法……
    突地，周福星眼前一花，看见天空下方似乎出现了什么一条条的黑影子。
    什么东西，蛇？
    一个猜测冒出，又很快被否认，因为那些黑影虽然身形扭曲，但又不是活物。
    “这……”是啥呀？
    咕噜。
    一个气泡从眼前冒出，周福星惊诧之下，猛吸了一口气，满足了之前对水的渴求，代价确实失去了肺里的氧气。
    就快死去的时候，黑影上方出现了一团团或是橘黄，或是惨白的摇晃灯光，一只手伸进来，抓住了他的头发。
    剧烈的疼痛中，周福星被拔出了水体，对上一张蜡黄的粗糙脸庞。
    这张脸上，放着个兴奋的笑容。
    剧烈咳嗽了接近十几秒的时间，周福星才被丢到船上。
    这里已经有好几个人在，状态都是极度虚弱，这从呼吸和呻吟的力度都能得到这个信息。
    有这么多人跑出来吗？
    “你差点放跑的，就是这个？”
    那牙齿焦黄的老人抓住周福星的头发，询问身后的一个人，“等会儿要是把肉开得不好，这两天你就别吃饭了。”
    “钱老二，我就是这一次没看住，能不能就这样过去了？”
    “而且这小子脑子好使，我之前没见过这样的……”
    男人转身拍了他一巴掌，“行了，一个人都看不好，还在这儿说，赶紧的收拾收拾。”
    “今天要开荤了！”
    虽然没达到目的有些不高兴，但因为疏忽，差点出现漏洞的人还是很高兴……就算之后的两天不能吃饭，今天能弄点也不错！
    他从船舱里拿出个柱状物，在某个位置重重敲了三下，粘在船身的锣鼓荡出圈圈声浪，往外蔓延。
    他扬臂高喊，“点灯喽！”
    四周的船上，回以热烈的呼喊。
    周福星感受着船体因为过大的声音震动，感受眼前一阵阵的模糊，对即将到来的事情产生了极度的恐惧。
    为什么？
    ……
    “为什么？”
    “我觉得这个人很合我的胃口！”
    奈奈偏头看了这个人格一眼，一脚将其踹到下面，“喜欢？”
    “那你去陪他，这里不需要你了。”
    “不懂她的想法。”
    “就是丶就是。”
    “阿槐都说了！我们不能做坏事……”
    “好了，停！”
    奈奈跺了跺脚，“反正，只要是祂特别标记的人人类，再喜欢，给的机会不能超过三次，如果都没有抓住，那就说明，这是丶是劣质品，全都放到垃圾场里。”
    “明白吗？”
    “明白！”
    ……
    周福星尝试挣扎，但自从再次回到小镇，他的身体就仿佛已经滑落深渊，不再能做到任何事情。
    只能看见刀刃距离距离自己越来越近。
    咒骂丶哭喊丶求饶。
    没有让动手者停留分毫。
    但幸运的是，这把刀很快，割断喉咙的痛苦在这时候预示着一种解脱。
    伴随着血液的喷出，冰凉逐渐侵占身体，他失去了视线。
    一片黑暗中，他眼前浮现出光芒……我不是死了吗？
    他看见了与头颅分家的身体，看见内脏被掏出，单独放到装满水的盆子中；
    他看见身体被剥去衣服，用开水烫过一遍后，挂到了笼子里的巨大铁钩上；
    他看见四肢被砍下，躯干被顺着纹理，分成了一块块长条的肉，它们筋膜偏黄丶肌肉血红；
    ……
    意识产生疼痛了时候，周福星强迫自己转移了视线……我只剩下一个脑袋，还能吐出来吗？
    然后，他就看见了笼子的角落里，有两捆干草。
    “……”
    沈默中，周福星似乎听到那两捆草发出了声音。
    大的那捆嗓音有些沙哑丶疲惫，但平缓温和。
    “福星丶福星，你是妈妈的福星，我们很快就能换地方了住了，不要怕……”
    “要是再遇到那个人，你就远远的躲开，他的精神有些不正常，如果受到刺激，可能会吃小孩哦……”
    那位身形有些瘦弱，但长相还不错的女人放下碗，摸了摸自己孩子的头，走到了厨房，不知道收拾什么去了。
    一段时间后，简陋的房间内回响起敲门声。
    女人走过去开门。
    然后在一位容貌和善的男人蛊惑中，她让自己的孩子先出去玩儿，大人之间有事要商量。
    【真好骗……】
    念头一闪而过，周福星就再也看不到任何东西了。
    ……
    “这畜牲还流眼泪呢！”
    吐了口唾沫，男人将脑袋取下来，甩掉上面的透明液体，对最年长的那位询问道：“这个咋处理？需要留下来不？”
    老人敲敲烟枪，享受地吐出一口白烟，“那可能是雨。”
    “这一批的都留下来吧，眼珠子拿去泡酒，肉没多少，但比身上的嫩，炒个菜绰绰有馀，骨头就还是老样子，拿来炖就好……”
    在男人转身，准备去洗掉头颅上的血液时，老者又补充道：“你过去的时候，记得跟烧火的人说一声，不要爱惜柴火，多添点儿。”
    “这几个，都是自己跑出去，然后抓回来的，肉肯定柴，不然我们可咬不动。”
    咧开嘴，那人一扬下巴，“这是当然，我也不是什么小孩子了好吗，会不知道怎么处理食材最好？”
    老者挥挥手，视线停留在那一条条好肉上，“赶紧去吧，顺便数数是不是所有跑出去的‘鱼’都抓回来了。”
    “要是还有露的，就吃完饭再过去。”
    “好嘞！”
    广场上，锅中又水泡咕噜冒起时，不管是谁，都闻到了让人不断分泌唾沫的肉香味。
    总有年纪不大的人耐不住性子，但伸手的时候，又会被一杆烟枪打开。
    “别着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老者乐呵呵地道：“这得多受点火力，才能入口，不然你下次，刚放完血，就能上去啃两口了。”
    见小年轻腼腆地红了脸，但喉头依旧上下滑动。
    老人就叹气，“拿个碗舀汤吧，然后坐到锅前面去看着火……哎，心急丶心急！”
    ……
    水乡内，水云丶兰秋这对姐妹花发现了接连几天都来看戏的人。
    出于某种回馈心理，她们找赵叔订了几桌子菜，用来拉进关心，寻求意见——就算已经在戏曲领域颇有造诣，但有时候，外行人反而能发现些显而易见的问题。
    更何况，昨天晚上正式银鳞鱼大丰收的时候，时机正巧！
    抚平衣服褶皱，兰秋询问好友，“小荷花有说要过来吗？”
    “没有，好像是看到了什么事情。”
    “当正义使者去了。”
    两位美人相视一笑，踏上湖心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