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 很抱歉
    和往常一样, 殷淮先是对妹妹进行安抚丶听完了她的讲述与感想，才笑着询关心，“所以, 你现在感觉还不错是吗？”
    “嗯！”
    宋怀月抽了抽鼻子, “就是还有点难受, 可能是因为我看见了张絮的生平……她好可怜啊。”
    “比我坚强特别多，但就差那么一点点。”
    “如果能在等一等就好了……”
    “她已经实现了自己一直以来的目标。”
    虽然只这么点了一句, 而没有详细描述, 但殷淮相信，已了解了过往的人, 能够知道内含的意思, “你不用再为她难过了，因为所有的事情都已经过去，那已经是一几年的事情, 我们不能再做什么。”
    宋怀月沈默了一阵, 才勉强应答，“嗯……”
    “我知道的，我知道你是啥意思啊……在那几天, 还交了好几个朋友呢，她们应该都不是人类, 对不？”
    “奈奈和许秀云想开一个店……”
    她言语啰嗦地描述了自己几天的经历, 然后才总结, “其实最开始, 我都还有些迷糊，直到看见怪谈里的‘生活’, 我才意识到，就算现在好像还有很多人活着, 尤其是晚上，大家还会在论坛上吵吵架丶聊聊天。”
    “好像什么都没改变。”
    她的语气有些飘忽丶有些迷茫，“但不管是我们，还是其他的国家，都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我回来之后，主动和朋友丶同学联系，发现……好多人都变灰了，可能连丶连身体都没能回到现实。”
    “我现在有种感觉，我们就像是那种已经吃下毒药的生物，尝试做出挣扎的时候，又不能避免地丶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走向死亡。”
    “……我知道你肯定想说，说那个计划，可是这肯定很危险……你丶你……”
    说道这里，宋怀月又有了要哭的趋势，无法遏制。
    殷淮失笑，按住一边额头，用哄小孩的语气抛出两个问题，“那你想知道，为什么你能去玩偶店吗？为什么你在去过怪谈之后，却没容纳多少能量吗？”
    宋怀月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她立即就习惯性地思索起来，……“难道不是因为，那个奈奈她愿意帮助人类吗？”
    “我也听你说过许秀云诶，只是不知道那个玩偶店属于哪里，还有它以后会不会有其他人类进入？”
    “当然不是。”
    叹了口气，殷淮回想自己当时不够警惕的心态，有些庆幸没弄出什么大乱子……“现在，情况已经好很多了，之前的话，很多‘信徒’，虽然没再主观上对人类产生什么恶意。”
    “但实际上，就像你要走到一个地方，踩过地面的时候，不会去关注那些不小心被踩死的昆虫。”
    “他们更多的是这种心态，当然，因为人类是天然的容器，能做到很多事情……以及还有‘信徒’原本是源自人类，他们对人类还算关注。”
    说到这里，殷淮难免带上了一点情绪起伏，“奈奈属于后者。”
    “你也已经看见了，不仅是有奈奈，她还有很多‘夥伴’，她们来自同一个人的不同人格。”
    “水乡内的情况在我出来之后就有些不好，能量就快脱离控制，她们急需一个方式来平衡人格之间的冲突。”
    “所以她想到了什么办法？”
    宋怀月被吸引，机械地往嘴里塞了一口白米饭，“难道，这就是她来到现实的原因？”
    她身边的两个人同样听得很认真，但却没有出声。
    “差不多吧。”
    看了眼角落矗立的书柜，殷淮换了一条腿伸出，“她当时的想法是，既然能量失控的表现是将各个不同的人格作为容器，出现融合倾向，那为什么不能主动成为完全不同的人？”
    “她尝试替代小熙的奶奶，因为他的奶奶就是留在水乡，奈奈有掌握一定的记忆。”
    “但是在我们找过去之后，她有了更好的选择。”
    “之后的事情就不好跟你详细说了，虽然没弄出什么事情来，但你不管是什么时候，碰到‘信徒’，都得多留一个心眼。”
    “不是说现在能跟人类接触的还是和之前相同，将人类作为消耗品，而是他们的观念，与人类完全不同。”
    斟酌两秒，宋怀月问道：“也就是说，可能她不觉得这是什么坏事，但会对我造成非常大的伤害？”
    “是的。”
    得到回答，宋怀月若有所思地一口喝完骨头汤，对父母笑了笑，迅速转移阵地，从餐桌来到了只属于自己的软凳。
    “好吧，我知道了……以后会注意的！”
    “那计划是咋回事啊，真的能结束了吗？”
    殷淮笑了声，避而不答，“你不是还有很多事情想跟我说吗？”
    “今天我有很多时间，而且接下来要忙很久，可能就不会有时间跟你通话了哦～”
    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宋怀月只要和姐姐交流一段时间，就会彻底安定下来，觉得自己对任何情况都不再害怕。
    她语气轻扬，“啊，真的吗？”
    “比之前进怪谈还要久吗？对了，你还没说，到底为啥我能去玩偶屋呢！”
    “真的。”
    殷淮把没有茶水的茶杯，当做玩具拿到手中，抛起又接下，“至于原因，那就说来话长了……”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她给妹妹讲述了一个跌宕起伏的故事。
    从神明经过这个世界，落下一滴血液开始——她改换了说法，甚至认为连血液都是擡举了这个世界，“衣角”就更不合适了……
    ……到有一位“信徒”愿意为人类的未来努力，她还组织了那些或是中立，或是有什么其他追求的同伴，开始了最后的挣扎，以此作为结束。
    “所以，你不要灰心，还是有一定成功可能性的。”
    “根据‘烛火’的计算，嗯，大概在百分之二十三点五左右，很精确……概率不小，你到时候也要加油啊，月月……我可是能看见的。”
    “……很抱歉，我在上一次没有立即认出你，但下次不会了。”
    “如果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可以写到一张纸上，然后夹到我给你买的某一本书中，如果我醒着，会给你回信的。”
    没有告别，没有给对方回答的机会，殷淮刚说完就主动挂断了电话，随后看向会议室内的其他人。
    “我的事情结束，那么接下来就是这边的了。”
    “阿琳她们已经过来，计划即将真正开始实施，你们可以把事情告诉民众了……嗯，我能确定，从明天开始，不会再有人进入怪谈，因为目前的我就已经能通过能量的本能做到一些事情。”
    “但我不知道需要多久才能稳定下来，应该不会出现什么问题，毕竟我在‘出生’之前，就在通过这样的方式和能量融合。”
    “我还能承受很多，在维持一定精神状态的情况下。”
    会议室内一片安静，每个人都将目光放在长桌最下首，那个时而漆黑丶时而转为透明的女性人影上。
    注意到他们的目光，殷淮低头看了一眼，“哦，不好意思，一下接纳了太多，没有那么稳定。”
    “……嗯，现在好了吧。”
    尹书第一次这么直观的见识到她的变化，观念受到巨大的冲击……这比玩偶能动还让人难以接受！
    “……好了。”
    “行。”
    殷淮真正露出笑容，开启话题，“你们来问吧，抓紧时间。”
    钱旭林从刚才对话中，知道现在她的状态还算不错，只是难免有些畏惧丶有些害怕……这是人之常情，说明她将自己“人”的根本保护得很好。
    甚至比之前还要好。
    他摊开那本黑壳笔记本，随意问道：“你在这段时间，还专门对自己的精神状态做出了什么事情？”
    “来现实，和宋怀月对话，是最后一步？”
    “嗯，因为她占据了我这二十多年的多数时间。”
    殷淮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放下了杯子，坐得端正，“之前的，因为现在我的怪谈相当完善，所以有回到刚开始的‘位置’，也就是成为了‘柳珍’。”
    “基于此，我用其他的怪谈填充‘主角’之外的空白部分……对了，还有一些存在于我意识中，自然形成的丶和书完全没关系的小怪谈，比如说，丧尸小镇丶红绣鞋丶邪神像等等……”
    “这些还是很有杀伤力的，过一段时间，我会让奈奈过来录入所有信息。”
    “对我的状态，你们暂时不用担心。”
    “嗯，这个方面我们清楚了。”
    钱旭林翻过一页，“那还有一个问题，在面对民众的时候，你愿意暴露到什么程度？”
    一下有些尴尬，但殷淮还是认真思索起来，“这件事……”
    “最好还是不要说明‘杨槐’那部分，因为有些事情，在知道的时候，就已经产生了一点联系。”
    比如现在，她已经有种预感，一旦把所有的能量都集合起来，应该有一定的方式，能和祂建立起联系。
    但那也是属于极度细微丶不知道能不能被关注的联系。
    不要说联系本身效果并不好……最后结果要是没那么差，她还是更愿意沈浸于灾难后重建的生活中，而不是去寻找更多的刺激。
    当然，如果失败，所有的预想都是空谈。
    借助这个话题，会议众人又针对“该怎么告知民众”这个主题进行了商讨，得出了几个可行的方案，只等待合适的时机落实。
    不仅是针对这件事，人类这方还询问了更多的细节……慢慢的，各方面都已趋近完善。
    步入深夜时，会议也来到尾声。
    殷淮站起来，把椅子轻轻推回到原本的位置。
    “我本以为这一生会普普通通的过去，顶多享受得多一点丶吃得好一点。”
    “……实际上，在来到这里丶成为‘殷淮’之前，我就已经被推动着，往既定的目标走过去了。”
    她对众人鞠了一躬，“现在，我要去到我的的位置。”
    “到时候，我就无法左右更多，请一定，一定竭尽所能。”
    随后，殷淮转过身体，走向那扇没有门的墙壁。
    白雾弥漫开来，雾中影影绰绰，仿佛有人在迎接已同样变成影子的“信徒”。
    其中，有几道相当明显丶突出：
    身高超过两米丶手脚超过正常水平丶带着顶帽子的；
    上半身佝偻丶拄着拐杖的；
    衣服飘动丶头顶光滑仿佛包着头巾的；
    头发蓬松丶拿着铲子的……
    影子走入了他们之间。
    她穿着最普通的衣服，披散着及肩的头发。
    她抱起仰头的孩子，然后回过身来挥了挥右手。
    【下次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