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7章 雪原（五）
    青莲集市内, 成叔上下扫视着许久没见的杨园长，主动开口问候，“身体如何了？”
    “我记得你们之前叫来买菜的人, 说起最近又不好了？还不是因为前两天的天气变化？”
    杨姓园长露出个微笑, 一边将注意力放到池子中, 一边简短回答，“还是老样子。”
    “不能好彻底啊……我只希望, 在那两个小孩能照顾好自己之前, 不要出什么意外。”
    本来年纪已经很大，但身子还算硬朗的成叔本还想说点什么, 但那些话在年龄的对比下, 听起来很像是一种嘲讽，反而不太好说出口了。
    因此，他就只好用略带怜悯的眼神看向这位园长, “今天给你搭一点东西吧……哎, 那两个小孩……就算是政府给钱，也得有规划，不能一下就用完, 万一之后他们又不愿意继续给资金了呢？”
    原本的那个人类，有一定的说教丶教育习惯……杨园长没有不耐烦, 但是也只是点头, 没有给出自己准备的任何想法。
    在一个说一个听的时候, 周围的那些或是有“灵魂”的“人”, 或是没有“灵魂”的那些，陆续走过……
    终于在一段时间之后, 成叔砸吧了下嘴，大手一挥, “这几只虾你也拿回去吧，蒸一下，调点汁儿……”
    头发黑白参杂，带着一点病容的杨园长笑得更加真诚，连连道谢。
    随后，她又在其他地方挑选了一蔬菜，大包小包地就走出了集市，在逐渐变得昏暗的天光下，乘坐公交回到前店后园的一栋建筑内。
    认真反锁房门，她背后就有一道稚嫩嗓音响起，“怎么样？”
    “有收获吗？”
    “有的。”
    换回了自己熟悉的那具身体，奈奈从椅子上站起，“医院也有一定的痕迹，那应该也连接了一个外围怪谈。”
    “你说话真的不结巴了诶……”
    许秀云看见这个高度没到膝盖的玩偶，才理解了当时木姐为啥刻意提起自己的审美……不能说不好看吧，只能说很独特。
    毕竟就算是在她那个时代，这种大花袄子也已差不多退出了市场，稍微时髦一些的女郎都不会再将这个作为自己衣物的选择目标……只有比较质朴的那些还会在冬天购入丶使用。
    只能说，不管是什么时候，都有这种相当质朴的人。
    “我只是习惯了，那种在外面行走的状态。”
    奈奈偏头“看”了她一眼，才详细说起自己这次的收获，“我们已经找到了超过五个地点……只要同时破坏，就足以破坏最外层的平衡。”
    “抓住那点时间，我能确认它们所在的位置。”
    “而且在这样的方法下，它们只会觉得这是一个意外，虽然也可能会往这是个有问题的巧合……往这个方向猜测。”
    沈瓷表情沈静，颇有点“本体”的意味，“但那些能量在定型之前，经过了好几个人的处理，没有任何一个印记残留，经过检查后……最后只会被定义为意外。”
    圆溜溜的脑袋点了一下，这里最为强大，却没有一点架子的奈奈接过话头，“之后的事情就更简单了，她会过来处理的，”
    “而且，其实我还有一个怀疑……”
    ……
    高纬度地区，一座废弃城堡内，半人高的小孩正举着把铲子跑来跑去。
    皮鞋的哒哒声与城堡的墙壁碰撞，又和很快反弹回来，层层叠叠丶长久不停。
    这小孩上半身是已经有些肮脏的短袖衬衣，下半身则搭配了单层的裙子，以及一双鋥光瓦亮的小皮鞋。
    红棕的头发已变得柔顺，她高兴举起手里大小正好的的铲子，“超级！超级！大！的勺子！”
    吞下最后一点，阿诺雅用手指随意擦了擦嘴，瞥了阿琳一眼……自从她送来“回礼”，就一直处于兴奋状态。
    “这里的事情结束了，我们该回去消化了。”
    阿琳停下，露出大大的笑容，“我要回去敲他们的骨头！”
    “当然可以。”
    表情没有任何变化，阿诺雅走过去一把将其抱起，任由这逐渐恢覆了小孩天性的阿琳，将自己替换成为机械的手臂敲得梆梆响。
    ……难道脱离了原本的人类，还会有相似但完全不同的发展吗？
    受真正阿诺雅的感情影响，她已经日益对小孩爱护，多有关注。
    不过几秒钟，她们就回到了位于空间夹缝的“监控室”，查看那些搜集起来，还能够作为“玩具”的相关人员。
    这是在毁掉“永生之所”时弄过来的，他们自从进入这里，就保持着半死不活的姿态苟活于这里，在必要的时候发挥自己的作用。
    看着画面里出现位格格不入的小孩，阿诺雅勾起嘴角……比如现在。
    但随着消融那些印记的过程，时间缓慢流逝，她的内心，不自觉就冒出了一些另外的想法：这样的行为会不会不利于心理健康？阿琳原本就和本身的人类有些区别，见面之后问一问她？
    几个小时后，玩累的阿琳回到这里，等待专注的姐姐醒来。
    不知道做什么的时候，她又掏出那把代替了小勺子的大勺子……觉得上面似乎少了些什么。
    眼珠转动，她看向某个监控屏幕，其上有四脚动物爬来爬去。
    拥有一头蓬松发丝的小孩站了起来，哒哒声出现在房间内十几秒，又很快消失。
    仗着自己的特性，阿琳跟在那些动物的身边，想要寻找一个合心意的才动手。
    但没过多久，有一道香味飘来，让她忍不住咽了一口又一口唾液。
    什么？
    是什么？
    急促转头，她眼神狐疑地来回搜寻，很想找到香味的来源在哪里，但完全没有收获。
    ……躲猫猫？
    这是一个很熟悉的游戏，阿琳立即就起了兴致，也不再去管跑向远方的动物们，专心使用起自己的鼻子来。
    宛如一条嗅觉极佳的犬类，她终于找到了最浓郁的地方。
    笑得露出两排牙齿，阿琳就要拨开遮挡物，找到“猫猫”……突然，一点腥臭掺杂到了香味当中，甚至有覆盖的倾向！
    猝不及防之下，她将铲子举起又拍下，直接就将那突然冒出的不知道什么东西拍到地上。
    因为长时间以来的“玩耍”形式，阿琳感觉到危险的第一反应就是多次下狠手，直到面前只剩下一团肉泥。
    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勺子，她蹲下来，用它挖起了一点肉泥送到嘴边……
    品尝后，阿琳猛地睁开眼，其中有光彩骤生，“美味！”
    多次重覆这样的动作，她红棕的头发丶不那么干净的袖口，都被血液浸湿了一点。
    刚醒来，阿诺雅就通过屏幕看到了这样的场景，“……”
    因为没发现什么危险，她开始翻阅之前的画面，寻找到底是什么导致了这样的场面……
    十几分钟后，阿琳感觉到了姐姐的靠近。
    举起有些口水，装着血肉的“勺子”，她兴奋道：“美味！暖暖的！像太阳！”
    不知道该不该纠正这个问题，阿诺雅难得有些头痛……要不，把这个问题留给她？
    她肯定很有经验……
    看着那只被雪白鳞片覆盖的“尸* 体”，阿诺雅旋即有些庆幸，庆幸于自己在那个时候，因为心血来潮，做出了那样一个“交易”，进而和那位建立起联系。
    否则到最后，我和阿琳的结局，大概不会好到那里去。
    感觉到姐姐的不一样，阿琳迷惑地又举高了一点。
    从手臂里抽出一把长刀，是之前给阿琳使用过一段时间的那把。
    “这些都是你的，是你成长的标志……要给我分享？可以，但我只需要一点点，绝对足够了。”
    为这个死于自己的自信，死于现在最强大那位手笔之下的信徒默哀了几秒，阿诺雅毫无怜悯之心地丶手法娴熟地开始剥皮丶片肉。
    时而投喂蹲在旁边那位精神奕奕的小孩，阿诺雅还在内心做下决定：加快进度！
    因为那个转移方法，暂时只能使用一次，不能为了这不算太大的事情专门过去……脾气再好的人，都可能会生气，更不要说是我们这样的生物。
    “我要心脏！”
    “勺子准备好。”
    “好了好了！”
    “哇……唔，美味！美味！”
    ……
    某个城市，刚接受完“教育”，易盛回到自己的住处，按住一边太阳穴回想丶分析这次的变动。
    ……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大的改变了，那就说明情况确实有明显发展。
    一个个注意点冒出的时候，她迅速联想到了最近论坛的风向。
    以我在这几个月接触到的事情，几乎能确定，里面有些话是上面安排的人说出来……
    但具体是什么事情，以我这个层次，还不能接触到，除非那小子犯点错误。
    想到这里，易盛自嘲地摇摇头。
    认为如果真是这样，或许还是好事，因为这就意味着他的心理状况好转，意味着他受到影响的程度有变浅，有回归正常的可能。
    总不可能馀生都一直跟殷淮绑在一起吧？人家也有自己的生活……
    而且以她对自家弟弟的了解，就算是之前对自己的想法已经基本确定，所谓的“主动”也极度地隐晦，不用文字的情况下，不可能被发现……
    思维跑偏，但头却更加疼痛时，易盛听见了拿到特殊铃声。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接起通讯，这位一直较为冷静的医生逐渐皱起了眉毛，脸庞也因为情绪起伏有些涨红。
    但是在十几分钟后，在听完弟弟的话语之后，她眼神逐渐变得有些哀伤，沈淀了下来。
    “你去问问钱老。”
    “不要……不要给他们造成什么危险。”
    “嗯……也不要担心我这边，你姐夫他虽然已经进去过很多次，但因为平时还是经常锻炼的，没有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我这边的话，因为研究所那边提供了第一批的保护，所以也没有危险……”
    接近一个小时内，絮叨丶重覆的话语一直没有停歇。
    最后，易盛以一句话作为结尾，“等你真的要去做之前，再打一个电话……好吗？”
    得到了那边的回答，她的神情缓和了些，保持着正常的语气挂断电话。
    沈默一阵后，拿起依旧亮着的终端，选择了置顶的其中一个头像。
    它已经变灰，当然没人接听。
    孤独感和痛苦同时涌现，易盛哽咽着，声音沙哑。
    “我没办法不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