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章 风雨楼（二）
    再次回到小镇, 殷淮不仅弄到了其他种类的药草，还有一些别的小摊贩要求的事物，例如, 形状合适的石头。
    和上次一样, 她一进入镇民的视线范围内, 就有人询问这些收获是否能售卖。
    而且应该是之前有一位就从她这里买到过东西，比她刚来这里的时热情了许多。
    甚至不少话语带上了恳求的意味, 还有的因为性格不同, 有的已开始死缠烂打。
    而殷淮不为所动，依旧先去那些地方询问。
    但很可惜, 依旧没有任何一位任务发布者, 愿意在她不接任务的情况下给出自己的金钱。
    但原因不明地，镇民的表情和相应情绪非常明显，她轻易就发现了小摊贩们的些许动摇。
    没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殷淮再次和那些“散户”达成交易。
    而且因为种类繁多, 不少人都买到了心仪的东西，还停留着询问她在之后还能坚持几天。
    这个问题又隐含的信息：不得到奖励，人类就无法坚持多久。
    也就是镇民们在明明有手有脚地, 还有钱的情况下，只能从那些摊子上买东西。
    殷淮既没有刨根问底, 也没有对此做出判断, “再看吧。”
    “大概还会坚持好几天。”
    他们对这个答案很满意, 认为短时间内弄回这么多东西的人, 肯定能在接下来几天内拿出更多……一个二个都站在人群中说这些无意义的话恭维殷淮但，同时又未透露出任何线索。
    “这是我家里已经不用的背篓, 你不嫌弃的话，可以拿去用。”
    不多时, 一位离开的女性拿着东西跑了回来，挤到殷淮身前。
    那是个竹片不少都脱离了主体，背带也有破损的事物，但看起来依旧能使用的背篓。
    “这个只装过草，我知道，你们城里来的小年轻都比较爱干净。”
    殷淮低头看了眼鞋子上沾着的泥土，以及不知道是什么的植物的绿色汁液，擡起脸露出个笑容，“好的，有这个，我应该就能一次拿回来更多。”
    那女性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那咱们就能多坚持一下……”
    闻言，殷淮认真看了她一眼。
    皮肤粗燥丶多有细纹，整张脸呈现出长时间从事农业活动的颜色……这和说话习惯完全不符合。
    但殷淮也未仅靠肉眼就分辨清楚，这具身体中，是否装着一位受过良好教育的人类灵魂。
    笑容更加温和，她语气不变，“谢谢。”
    “不客气，这也是为了我自己，反正这个我家里是用不着了，留着也没什么价值……”
    又多交流了两句，殷淮在万众瞩目之下提着背篓第三次走出镇子。
    这次和之前的感受就不同了……或许是因为当时卖东西的时候，那些发布任务的人也一直在关注这边。
    他们也会不对……但正常来说，以怪物们的智商，是无法发现她目的的。
    而且这次回去之后就不能再出来了，根据对大部分人的了解，下次回去，就是交还任务的高峰期……她初步猜测，规则可能会在那个时候出现。
    这就有点类似于莉莉在所有事情开始之前就安排一个受洗，这个选择一处接受任务的行为应该也是被入侵，走向迷失的前置条件。
    如果按照这条路去走，那就相当于自己打开了心里的防护门；但如果不这样做，那就永远无法得知规则，进而没办法获取信息——长时间呆在怪谈内同样是种迷失的方式。
    而从那些摊贩的表现中就能看出来的，“接任务”这一步相当重要。
    但同样的，“信徒”能对怪谈产生的影响不算大，不能颠覆事件本身，顶多加以修饰。
    所以那些镇民，在“信徒”真正注意到这里之前丶愿意花费更多能量来进行改造之前，是会具备一套自己行事逻辑，以支撑怪谈发展的。
    就像那位女性，因为看见殷淮没有工具，就主动提供……不过多次对“那是自家不用的东西”这件事的强调，有些突兀。
    不是想告诉她什么信息，就是想向其他人强调这一事实。
    而在有交易发生之前，她们之间是完全没有联系的，没有任何感情基础的。
    殷淮也不认为自己在极度收敛的情况下能产生什么威慑力，至于个人性格，虽然也还算是讨人喜欢，但也没有到这种见一面就把秘密说给自己听的态度……
    镇民是在向不知道身处哪里的“监管者”表态。
    只应该不是那个广播所代表的人，因为她现在没感觉自己被注视。
    要知道，不管是在狐仙怪谈，还是在许秀云哪里，只要是有“记录”功能的，都能被她的本能捕捉……换句话说，她暂时还没被“看见”。
    顺着这些简单就能得出的结论，殷淮初步梳理了来到这里获得的东西和接下来该怎么做。
    然后才把视线放到周围：这里依旧是白天，甚至光线强度都没有变化，但就是逐渐变得阴森了起来。
    这不是刚出镇子就有的感受，而是一种循序渐进的过程。
    相当于让一个刚看了诡异电影人，从明亮的房间内走出，穿过昏暗的客厅，走向未开灯的厕所……心理变化就是这样的。
    没有阻止那丝缕的能量钻入自己的身体，殷淮认真体会着人类应该有的感受，并同时做出判断。
    它和广播一样，是作用于感官达到的效果，而非环境真的变得让人不适。
    这就等于，正常人如果不去接取任务，很快就会陷入心理上的恐惧，还不是那种能克服的简单恐惧……到现在来说，还只是环境改变，但程度逐渐加深后，很可能会有幻听丶幻觉等多种症状。
    深陷恐惧的同时，同伴们还都拿到了奖励，这是一种“良性反馈”，是莫大的吸引。
    这应该就是逼迫人类的流程……但如果只是心理变化，那殷淮还是不怎么怕的。
    确认感官上的变化没有改变环境，她就不再思索这个问题，开始搜寻……反正回去后就能知道所谓的“奖励”是什么。
    之前的酒馆服务生有询问今天是否结算，但那个队伍选择再行努力。
    “这次回去肯定能碰到要结算的，到时候事情就简单了。”
    根据事实，判断这是无关紧要的东西，还是能加深影响的媒介，再根据性质制定策略：
    前者不用管，后者就要寻找把它们和人类隔开的办法了……
    将这一块的药草都连根拔起丶洗劫一空，殷淮突地产生了一个想法：这只是那些任务需要的东西，又不是镇民们需要的东西。
    他们根本没说过自己需要什么！每次谈到这个都模棱两可……
    将视线放到和现实中的野菜比较相似的植物上，殷淮觉得这个也能拿回去。
    就算没用也没关系，力量我这里属于不会枯竭的“能源”。
    说干就干，她把所有看起来能入口的，有用的那些都搜集起来，装了满满一背篓，还凸出了不少。
    等她把这背篓待会镇上人最多的地方，立即就受到了热烈的欢迎。
    随后，殷淮在那些小摊贩渴盼的眼神中，直接就地售卖，不再询问他们。
    殷淮将那一张张纸币收起来，放到了衣兜里。
    见那些人的眼神逐渐有些变化，她倒是没感觉到有什么畏惧……如果还会回到之前那个屋子，那根本不需要考虑挤占市场，收到报覆这件事。
    如果不会回去，那就更好了。
    多出去转转，或许能直接“看到”特殊区域，那会省下很多功夫。
    等背篓变空，她扯下一节袖子撕开，在背带上打了个蝴蝶结，表示这是自己的东西，然后随意放到街边的某个角落中。
    做好这一切，她找了个高度还算不错的公共座椅坐下，开始旁观那一次次交易。
    而在角落里，虽然有阴影覆盖，实际上不算隐蔽。
    却违反常理地没人分出任何一个眼神到那块区域，更不要说把背篓捡走。
    果然……殷淮暗自点头，在心里称赞了下自己的推理能力。
    ……
    木鱼走在队伍最后，防止背后有人偷袭。
    他看向前面两人擡着的木盆，笑道：“我们肯定会越来越熟练的……就是不知道这些能换到什么奖励。”
    “我希望是渔网，这里的水很深，完全可以下网。”
    领路的是戴眼镜的慧慧，她隐含期待地道：“光靠钓鱼，如果我们需要用这些换饭吃，绝对会饿死的。”
    擡着木盆的其中一个人笑了，“你饿了？”
    慧慧侧头白了她一眼，“你难道没听见我的肚子在叫吗？”
    “还有你只是饿得慢，又没有修仙，不可能不吃饭吧！”
    “嘿嘿。”
    “慧慧你嘴还是这么毒，好怀念。”
    现在的大学生都是这样的性格吗……木鱼觉得自己似乎与时代有些脱节。
    他在进入镇子，和周围的人交流完信息，就迅速得出他们要分组，要尽量完成不同种类任务的结论。
    否则很可能会漏掉什么关键的信息。
    而众人会合后，这两个二十几岁的姑娘立即就认出了自己的室友，凑到一起，打算就在一组做事。
    她们年龄最小，所以木鱼主动来到这里，作为保护者，另一个则是壮年人，也有一把力气，能帮忙。
    当时她们还是很腼腆的……
    思绪一转，他又有些懊悔，接受任务时没有事先询问，没有再多挑选下……太草率了。
    不过因为队伍里有两位钓鱼爱好者，其实这个任务总体来说也不难……
    多个念头划过大脑，木鱼没把自己思考的各个方面说出来，准备等找到规则，确定该怎么做的时候再说。
    没过多久，一行人就找到了那位来自酒馆的服务生，上交了自己的收获。
    然后每个人都得到了一个凭条，上面盖着红章。
    “包吃包住，你们就凭这个去选菜，不用出钱。”
    服务生指着上面的空格，“这是你们每天的奖励，选菜的范围是不一样的，吃饭的时候会有人告诉你们。”
    “明天多多努力！”
    最后那句话刚钻入耳朵里，木鱼的视野越过凭条，看见了地面的改变。
    擡头环顾四周，简单观察几秒秒，他笃定道：“就是我离开的那个房间。”
    ……
    小镇上，包括刚回来的那些，无一人对这四个人的凭空消失产生疑问，依旧专注于自己的事情。
    只在略有坡度的街道上方，有位鞋子肮脏的人随意坐着，她的视线落在那群人中。
    看着四人空出的那小块区域被后来者填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