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剖析
“但是你没有动摇过。”
怪异的氛围中, 钱旭林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让谈话能使每个人都高兴地进行下去。
“不管是你处于那种状态，不管是之前还是现在……”
钱老其实也不知道自己该问什么, 因为这件事已经不是他们自己能处理的, 肯定得请示上级。
“虽然对人类有不同的看法, 但你也从未改变过自己的目的。”
他敢肯定，在这个怪谈之前, 殷淮还是很雄心壮志地想要做出些什么, 以遏制现实中出现的死亡。
……这些是能从之前的行为和语言中轻易得出的，但现在的情况似乎发生了变化。
钱旭林不知道在这个怪谈内, 哪段特殊的经历让她的认知发生了转变, 而且还算是比较确定的转变……这不是件好事。
因为对自己的认知变化和对世界的认知变化是有根本区别的。
后者比较类似于殷淮认为自己还是普通人时的状态，展现出对环境和社会的游离，但不妨碍她有一定程度上的沈浸, 不妨碍她投入感情。
后者不是。
最直接的表现, 就是她在言语之间已经不再“平视”人类，这不是种心理上的傲慢，殷淮其实没有展现出任何对人类的看不起……反而和“信徒”们的表现类似。
绕是上了年纪, 见识了不少的事情，钱旭林对这样匪夷所思的事情, 接受起来还是有点缓慢……这位年轻人礼貌丶爱笑丶讨人喜欢的形象还深深刻在他脑海中, 一时无法扭转。
这其中还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 在治疗过程中, 他也总是会听到其他人口中的殷淮，并不断深化丶巩固形象。
在殷淮的沈默中, 他再次忍不住开口，“我们先谈谈, 可以让其他人回避的。”
“不，不用，其他人听听也是好事。”
旁边的人存在感太强，殷淮没忍住看了一眼又一眼……这个动作应该很明显，因为易谨的脸色明显有点僵硬了。
“我能感觉到状态和之前有点区别，但这也是正常的，刚处理了哪些人。”
回想了自己在这两天做的事情，她甩了甩左手，觉得从其他地方调来的能量还是很好用的嘛！
“现在我最迷惑的只有一件事。”
在所有人都把视线投来后，她嗓音平淡地吐出了个哲学问题，“人到底是什么？”
“嗯？”
本来以为自己会听到什么让人震惊的话，做好了心里准备的尹书一下就泄掉了那口气，“这算是什么迷惑的事？”
“只要有过相关知识的学习就知道，‘人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
这也是某位哲学家的话，只是那位和第一世界里的名字有点差别……殷淮的内心依旧活跃，没和平常时候有多大的区别。
“但是不管是那个领域的知识，甚至连玄学都无法解释怪谈，不是吗？”
她认真解释道：“因为不管是‘杨槐’本来的世界，还是这个世界，都是以科技为主要方向。”
“但是怪谈涉及的，我不知道该说是什么生物，反正祂是我现在不能理解的，祂站在科技之外的顶端。”
“也就是说，其实我们现在这么艰难，是因为我们的科技没有发展到顶端？”
尹书抓住了重点。
“我不知道。”
殷淮笑了笑，“不管是奈奈，还是我，都只是占据了祂丢下丶丢下的那些无关紧要* 东西……我们从来都不是拥有者，我们知道的仅限于和这个世界相关的那部分。”
随后，她简单讲述了开始怀疑自己的理由，并在最后再次提醒，“也就是说，我觉得我是不能相信的。”
“现在只是收获了这么一点东西，就因此改变了自己的行事方式……我不觉得现在有什么不对。”
“但是和之前肯定有了很大的区别。”
“我本来应该再努力一下，看看能不能通过其他方式为维持他们状态的，但这次我没有，因为结局太明显了。”
“那是多馀的行为。”
现在，她认为这大概就像长大了的人，知道了更多事情的成年人，看待同一件事情，也总是和小时候的自己有不一样的观念。
我已经知道了世界和很多东西的概念本质，但也还有很多不知道，不能自大……
“那我们……”
尹书眼睛慢慢变亮，“那我们能不能直接找到根本的原因，直接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殷淮申请未变，直言，“对这个星球产生影响的部分，如果以人类为类比单位的话，甚至连祂的一滴血都不是。”
“我们最该庆幸的是，祂对我们不感兴趣，没在附近停留……你可以把祂看成巨大的风暴，祂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伤害。”
一点点变得萎靡，被否定了提议，尹书反而逐渐找到了该怎么描述殷淮现在的状态，“你有没有觉得，你现在就像是那种，额，知道很多，但是理性远超过感性的那种人？”
“会不会，你只是精神分裂了？”
好问题……殷淮摇头，“这具身体本质上并不存在，和你们检测那些的是同一种东西……原本的那个，应该是翁魇留下了。”
“而且我丶我应该不是人类，不会有人类的精神疾病？”
钱旭林敲了敲桌子，用声音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力。
“我大概明白了……你做出这个判断的原因。”
“主要也是两个，一个是不记得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的过程，不记得获得现在身份的过程。”
“还有一个，是因为有了‘成叔’这个例子在前面，觉得既然他可能都不只是自己，那么你的身份在第一点的加持下也存在疑点。”
殷淮点头……你说得没错，虽然还有一些其他的原因，但这就是主要发挥作 作用的那两个了。
“这也是我们沟通不及时的过错。”
钱旭林找到突破口，放松了一些，“在你进入‘狐仙世界’的时候，我们就专门成立了一个小组，对照现实和时间，重新梳理你的日记。”
殷淮心里毫无波澜……正常来说，我是应该感觉羞耻的……那可是好几个人，说不定回去之后还会和自己身边的人大肆宣扬。
“我们找到了一个最有可能的事件。”
钱老不是真正的研究人员，但以殷淮目前的状态，由自带亲和气场的老人来说是最合适不过的。
“不知道你记不记得，你在回忆的时候，多次写到，有不断地丶重覆的做一个非常简单的梦：在一片黑暗的地方睡觉。”
钱老知道她的记忆力很不错，因此没单独留出回想的时间，继续道：“再加上你坦白那兄妹俩事情的时候，描述过看见那本书的梦……我们据此推测，那是一个存在于怪谈内的单独空间，就是只属于你的地方。”
“虽然现在我们能检测到能量的手段，不属于现在的科技，但结果总归是数据的丶切实的。”
“你说有没有可能，在你来到这个世界之前，那些东西就已经存在了……只是暂时被压制，直到已经没办法压制的时候，才会爆发出来。”
“而源自人类本身的某种力量做出了自己的努力，让我们发现端倪，不至于陷入慌乱。”
“在这段时间，其实你就一直呆在那部分里面……就像被酒泡着的药材。”
“另一方面，你的记忆恰巧是证明你人类身份的有力证据。”
“因为人的大脑潜能是非常大的，那些看似被遗忘了的事情其实一直都存在于某个地方……但是你对上一辈子的记忆，仅限于一些大事，细节大多都模糊了。”
“如果你真的不是人类，我不信掌握了那些能量的你无法挖掘出‘杨槐’脑海深处的部分。”
“你现在的表现才是合适的，对了，你自己也说，现在基本就是过目不忘，扫过一眼的都能清晰回想，我认为这才是能量给你带来的变化。”
殷淮安静听完，想询问些什么，但又不知道从哪里问起……这不是我熟悉的领域，只是觉得确实很有道理。
“而且，你没发现，自己一直在说我本来应该怎么怎么样，我原本是怎么怎么样的……”
“可能你的内心告诉你，这样的变化是正常的，是不值得关注的，但是你的潜意识，也就是我们大多数人认为的‘直觉’，它在提醒你，这是一种异常。”
钱老眼神温和，“你见过那种信仰邪教的人吗？我们现在应该没有了，早就被怪谈吃掉了，但你在上一段人生应该是有接触过的。”
见她点头，老者才续道：“他们有一套自成的丶没有漏洞的逻辑，不会认为自己有任何错误。”
“而你的这种行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对自己的反省，是对自己错误的预备纠正。”
“真正的纠正应该会发生在你彻底脱离上一个怪谈的影响之后，到时候状态会好不少。”
所以最后的结论就是，我还是杨槐，也是殷淮……只是因为这一次干了点事，影响没消退……不过我这次并不想破坏周围的一切，心态非常平稳，甚至觉得现在就能去睡一觉。
内心想法翩飞的同时，殷淮的表情依旧没有改变，浅笑着对最后一个理由做出解答，“因为在我们眼中，很多东西和它原本的模样不一样，有独特的象征意义。”
“这也就是很多怪谈和其原型不完全相同，了解之后会觉得有趣的原因。”
没人觉得它有趣……钱旭林自觉达成了目的，不再纠缠，“那在你眼里，人类是什么的象征，或者说，什么象征着人类？”
向右看了一眼，殷淮没怎么思考就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人类是容器，是瓶子。”
“人类也是飞蛾。”
两位思维很有逻辑，但也很耿直的博士险些掏起自己的耳朵……后一句话怎么意思？
我为什么听不懂？
殷淮看出了其他人的迷惑，尽量抽象地解释道：“因为文字是飞蛾，所以这里的作为秩序外显的‘规则’表现出飞蛾的形式。”
“所以人类是飞蛾。”
至于能从这两句话里面解读出什么，都不会超越目前的知识范围，不算逾越新闻给。
想了两秒，她翻到了一件事，以及相关的绝妙的例子。
“现在的人类，和水乡里的灯蛾是没有区别的。”
“还有成叔说的那件事，很重要。”
李治乾早就转移了位置，此时和自己的同学正在同一件屋子的不同方向。
和尹书对视了一眼，他按开了录音笔，记录接下来的话。
“我们现在最重要的事情不是要躲避，而是要在保证一定人生存的时候，开始寻找该怎么让怪谈消失在这个世界。”
“祂留下的东西是有限的，不然部分‘信徒’不会主动插手怪谈，希望争夺更多。”
“我现在是能看见那些怪谈原本位置的，也就是钱老说的，爆发之前，和其他概念产生联系之前的位置。”
“这应该是一个很好的研究数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