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回廊（完）
    那个女孩捏住刀, 向上高高举起，做出了一副想要攻击的样子。
    看起来她的内心也出现了不属于自己的意识……因为在表情异常凶恶，展现仇恨的时候, 殷淮看见许秀云脸侧有泪水流下。
    她好像很喜欢流眼泪……莫名的, 殷淮内心闪过了这样的念头。
    但就算是这样, 她保持着嘴巴紧闭，将时间留给许秀云自己。
    这不是某些影视作品, 随便来一个人, 说两句话，就可以做到让失去理智的人清醒。
    何况还是没在许秀云人生重要阶段留下印记, 作为陌生人的自己, 不管说什么，估计都是白费口舌。
    更主要的是，她抢到的那把武器是有主人的, 就算直接用来攻击, 也不会产生任何效果……
    而这件事的发生让殷淮的思维更为扩散，想到了原本的金枝，想到了和金枝一样, 不知道有没有在历史中留下姓名的英雄们……
    “木姐……我觉得我控制不住自己了。”
    许秀云双手微动，将刀尖回转, 贴上自己的肚子, 裂开嘴巴不知道是在笑还是在哭, “我听说那些人在任务失败后, 会* 切开自己的腹部痛苦死去……没想到，有一天我也会做类似的事情。”
    猛然用力的时候, 殷淮右手手指蜷起，抓住了刻有自己名字的武器。
    失去了作案工具, 许秀云懵了好几秒，才保持着拿刀的姿势慢慢放下手，茫然占据了她的眼睛。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没人说话。
    好几十秒之后，殷淮才点了点头，解释了刚才发生的事情，“所以我才说，我不是完全的人类。”
    “现在，我们得来交换一下信息，你的状态很不对的时候，我没有深入的询问。”
    言外之意就是，现在我要深入询问了，希望你不要隐瞒。
    但是在许秀云想要过来的时候，殷淮苦笑着制止了她，“就在那里，我现在脑子里还都是对你的仇恨，你刚才也经历过那个阶段……就不要过来刺激我了。”
    “你先说说你都记得些什么，都经历了些什么。”
    许秀云眼珠子粘在长刀上，就地坐下，组织了几秒道：“其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该是什么样的人了。”
    “白天的时候，我很听话，很安静……但是在学习那些东西，那些技巧和对待敌人态度的时候，我又是冷酷，什么都能做到的。”
    “可能就是因为这些，我才受到了影响，觉得你是敌人。”
    “之前我和你分开后，都经历的野兽的围剿……”
    简单讲述了自己的经历，但对死亡时的痛苦两句略过，许秀云停顿了一会儿才总结道：“每次只要木姐找到我，周围所有的野兽都会消失没就像从来没存在过一样……一次还好，第二次之后，我就产生了不平衡，‘为什么只有我自己能看见，只有我受到伤害？’。”
    “然后，我找到了一块木牌。”
    说到这里，殷淮已有预感。
    “上面写着，‘一死则活’。”
    “虽然那时候，我不是很清楚你到底是谁，也不记得大部分时间发生的事情，但是你和我说着一样的语言，有一样的特征……我直接丢弃了这个做法。”
    她露出回忆的神色，“但是之后，我感觉到，你好像有点讨厌我，还有点恨我……我就想，你能这么想，我为什么不能，我有没有做错什么。”
    “然后我又发现了一块木牌，我带着它再次离开，上面写的是‘我是人’。”
    “到这个时候，我脑子就已经很不正常了……我很想出去，想知道外面的世界到底有多好，虽然不知道是谁告诉我的，但就是这样想的，然后我就像……我觉得，做了那么多，杀死你，然后出去，也不是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情吧。”
    “哈哈，我现在知道了，是你告诉我的……而且那时候下根本没考虑到一个问题，那就是，我根本打不过你！”
    “但是之后，我没有再看见狼或者蛇，而是你。”
    “一个接一个，虽然它们伪装得很亲近我，很温和……但就是不一样，然后我意识到一件事。”
    许秀云认真看向木姐略圆的眼睛，“你应该不是讨厌我，那是我的幻觉。”
    “你是一个很好的人，比我之前见过的所有普通人都要好……这不是说他们不好，只是没这么有文化丶善良……反正我想到的，所有能形容一个人好的词语都能用在你身上……”
    断断续续丶偶尔逻辑丢失的讲述，加上她配合出来表情变化，殷淮几乎能肯定她没有说谎，就是这么想的。
    “但是现在，你证实了，我就是有点讨厌你。”
    “这也不是你想的！”
    许秀云大声反驳，“而且先动手是我，我看见了，我知道你当时肯定出了什么问题，露出了破绽……就是没想到也是在和自己的思想做斗争。”
    “但我抓住了这个机会！实在是时机太好了……”
    殷淮没说其实自己当时完全就可以按住她，只是在想看后续的发展，以及不想对她动手等因素的作用下，旁观了事态的发展，并借此验证了猜测。
    许秀云嘀咕着，“所以你不能每次都这么好说话，也不要对敌人太善良，这是一种不负责任的表现知道吗！”
    “你又不是敌人，我完全能确定内心的那部分想法不来自我自己，因为之前也是经历过类似事情的。”
    没等她询问，殷淮补充了之前讲述的时候隐去的内容，也就是每次空间结束之后会有的提示。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直觉在阻止她讲出关于规则方面的信息……反正这对许秀云来说也没什么用，讲不讲都不是问题，殷淮也就顺从了自己，在这方面保持缄默。
    等许秀云开始思考这些之间的关系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几分钟，殷淮这才意识到本次怪谈内的“信徒”和阿琳的区别是什么——是否对她有主观上攻击欲望。
    虽然阿琳也对她很感兴趣，但那更贴近于小孩对玩具的兴趣。
    这个不是，这个就是想杀死自己……她很明确地认识到了这点。
    “也就是说，你之前其实已经看过这些……只是没联想到人的身上来？”
    许秀云对此不是很能理解，“正常来说，看见这样的提醒，还只有两个人在，这样想不是正常的第一反应吗？”
    可能是因为从来没想过，会沦落到需要杀死别人，才能达成我目的的时候……殷淮眼神一凝，想到了一种可能，“你除了我之外，还见过其他人吗？”
    许秀云肯定地摇头，“没有。”
    “因为我现在一点缺少的记忆都没有……不过话不能说绝，之前那个状态我也觉得很正常，直到抢到武器，想动手的时候才发现了不对。”
    “这和我本来的想法太割裂了，已经突破了底线，所以短暂清醒了一会儿。”
    “那个时候，我还相信只要死掉一个人，另一个人就能出去，所以我打算杀死自己，反正金枝本来就已经死了。”
    殷淮点头，脸色渐渐变得严肃，“知道了。”
    “我得尽快出去，我怀疑这里还没有人脱离。”
    许秀云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出，因为她不了解。
    “好，我们一起去把那个洞弄开，也不知道外面有什么。”
    “不用，我自己就可以。”
    把手里的刀递给许秀云，“拿去，等会儿如果发生了什么你觉得匪夷所思的事情，不要害怕，拿着刀躲起来。”
    “如果什么都没发生，那你可以尝试从打开的‘门’出去，但大概率，之后我不再能对你有什么帮助……嗯，如果刀消失，那我很可能已经平安脱离，出去干大事去了。”
    有点像他们说遗言……许秀云抿着嘴上前两步，伸手接过了拿把刀，观察几秒后，她用这把刀割下两边的袖子，递给眼前的人。
    殷淮挑眉，但还是什么都没说就接过它们，挑选了一条缠到手上。
    然后就是来到这里已经非常熟练的技能：攻击！
    不出她所料，这次比刚才要轻松一些，温暖寻常的日光照耀了进来。
    而殷淮的目光则立刻就被院子正中间那颗巨大的树木吸引。
    它有一颗心脏在跳动，并散发着相当吸引人的气味。
    理智迅速被点燃。
    许秀云只看到在光照到木姐身上之后，她就像一只离弦之箭，速度非常快地跑了出去！
    然后走到侧面，小心观察了一下外面的场景，发现并不是她熟悉的场景，不知道这算不算匪夷所思的事情，准备听从木姐的叮嘱，那这武器躲起来。
    她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服从！
    ……
    殷淮只觉得眼前所有的东西都失去了颜色，仅只剩下那棵树木。
    它青翠欲滴，气味鲜美诱人。
    咀嚼着嘴里刚塞进去的一根树叶，她还什么具体的味道都没分辨出来，那点就已完全消失在口中。
    回味了一阵，攀附在树上的殷淮还想伸手再薅点什么下来，但手背被抽了一下，虽然不痛，但她还是朝着动手的地方看过去。
    那里只比殷淮所在的地方高一点，树干往两边裂开的感觉。
    皱了皱眉，她腿一蹬，跳下树木，仰头看去。
    “早知道我就多干涉一下了，你现在这个样子，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裂开的缝隙中，有成条树皮纠缠起来，形成了一张人脸样的事物，嘴唇张合，“呵呵，你现在还知道我是谁吗？知道你是谁吗？”
    殷淮站直身体，伸手按住了自己变快的心跳，笑容明显地回答道：“我知道，你是烂木头对吗？”
    “不得不说，莉莉给你取的这个绰号真的合适！”
    “哼。”
    烂木头发出不满的气音，从侧面伸出两只手，“本来我没打算见你的，但你既然来到这里了，那就只能……”
    “哈哈哈……”
    不能自控地张开嘴，殷淮眼泪都笑出来了，“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把大部分力量都放到那些空间，以及进来的人身上了。”
    “怎么不走下来，是因为不想吗？”
    “哎呦～”
    “还不打算见我呢……只影响了第一个流程的莉莉都没有把握能把我吃下，你以为自己可以吗？这么自信吗？”
    那张脸扭曲了一阵，似乎在缓和内心升起的愤怒，等到平静下来，他苍老的声音再度响起，“老朽还没见过第三个这么不礼貌的小辈。”
    “你都想要我的命了，还要求我礼貌？”
    摸了一把眼侧，抹去那些许液体，殷淮叹了一口气，“要不然我把自己团一团，送到你胃里？”
    这本是嘲讽，但也不知道这木头是不是觉得殷淮脑子已经不清醒，竟然顺着答应下来，“也好，免得你痛苦 了。”
    “眼下……”
    殷淮走近了两步，温和五官逐渐有些模糊，“眼下什么，眼下该是我来吃点东西的时候。”
    她叹息一声，“我都饿了好久了。”
    “你……你知道了？”
    “你听谁说我不知道？”
    甩了甩手，觉得自己的状态从没这么好过，她仔仔细细丶从上到下地看过了那张脸，“所以是谁说的？模特应该不知道，奈奈不可能告诉你……莉莉应该也只是猜测……”
    而这里和“工厂”外面的世界有些类似……“是书生？不对，现在应该叫他们，叫他们什么呢？分裂怪？融合怪物？”
    一时间想不到合适的表述，她晃了下脑袋，“算了，反正这个不重要。”
    自以为寒暄结束，殷淮一把捏住偷摸延伸过来，想要捆人的枝条。
    挣扎几秒，知道自己没有更多作用，它迅速枯萎。
    顺着香味的流淌方向，浑身血液的女性看向那张丑陋的脸。
    木脸不知道她为什么没有行动……根据目前知道的信息，只要感受到吸引，她本来是会丝毫不顾及后果地冲过来，尝试做点什么的。
    这样很反常，他心头一跳，产生了种不好的预感。
    两秒后，殷淮收敛了一些笑容，整个人再次弹出。
    但目标不是最显眼的那棵树，而是一直都被忽略的树下桌椅，翻身从上方掠过，她拿起了正中间的那个圆壶。
    躲过一根根枝条，以及没有具体形态的丶宛如触手的那些侵入路径。
    她现在还不想失去这种清醒占据上风的状态，没想“吃”太多东西，刚刚纯粹就是嘴上不饶人。
    丢开盖子，伸手进去的殷淮摸到了一截长长的不知道什么东西，拿出来一看，是一截木头。
    它散发着剧烈的吸引，她完全抛弃了刚想到的“底线”，猛地将其塞入口中，边躲避攻击边含糊道：“我说呢，你明显不是什么厉害的东西，怎么能维持空间转移这种事情呢？”
    “看来是把自己的一部分放在里面了……”
    “这没被来和你交流的那些发现吗？”
    殷淮边接受脑海中多出来的那部分知识，边勾勒笑容，“他们没想吃了你吗？”
    面对失去一部分力量的事实，木脸不想表现出自己的心痛，“我没让他们进来。”
    “哦？”
    殷淮挑眉，“那说明我们还真是有缘分，居然放我进来了。”
    木脸的五官立即扭曲起来，“又不是我想！”
    殷淮笑了笑，“好吧，但这怎么不是一种缘分呢？”
    交流的时候，她发现“心脏”已经被保护了起来，无法直接获得，于是悄然后退，接近了木墙没消失的破损处。
    木脸“哼”了一声，伸出一条条“手臂”围向那个小辈，“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
    所有攻击涌来的瞬间，殷淮擡起张笑脸，语气温和没有起伏，“上当了吧，骗你的。”
    旋即她没再收敛，再次提速，带着势不可挡的气势冲向树木，并且将手中不知何时出现的长刀全力投向前方。
    不出她所料，周围的哪些东西都没自己快，没造成有效阻拦。
    而刀上脱离了自己身体的那部分东西也确实没有死去，而是顺着长刀破出的缝隙流入其中，狠狠捏住了那颗心脏！
    霎时间，怪谈空间中原本稳定的流向变得混乱，周围景象忽隐忽现。
    “狡诈！恶毒！”
    没能成功拿下，毕竟那只是自己很小的一部分，无法与一个“信徒”的力量核心抗衡。
    但这些也够他受一阵的了，哈哈哈！
    面对这两个词语，殷淮不可置否。
    反正东西到手，破坏也搞了，你说什么都行，又不会影响我什么。
    眼前感觉波动不正常，知道自己即将离开，她在内心暗暗祈祷……
    希望许秀云能抓住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