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回廊（二十六）
将武器的出现合理化后, 殷淮转头继续破坏阻拦，然后才想到一个问题……如果，她把这把刀给手无寸铁的许秀云, 会发生什么？
从之前的表情来看, 许秀云好像有了一种心理创伤, 焦虑暗藏，但相应的那种极端情绪化的感觉倒是少了不少。
不过这刀还没远离过“主人”, 不知道会不会在一定距离之外就消失。
觉得还是自己拿着好, 能加快进度，这也算是另一种程度上对她的保护……理好思路, 殷淮对许秀云的消失早有准备, 没有诧异。
……就是不知道这小姑娘每次见面都发生改变，是随着时间推进的自然变化，还是有别的什么事情发生？
可惜刚才的询问没得到答案。
发散着思绪, 不让它们集中到一点上, 她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几次转移之后，殷淮再次看见了许秀云，这次她倒是没靠着墙了。
躺在地板中央, 腿部紧绷地弯着，且没有完全贴合地面, 整个人姿势怪异而扭曲。
如果不是还能听到呼吸和心跳声, 恐怕殷淮此刻已经跳过去探她的鼻息了……我可没预想过作为关键的许秀云突然死去的情况, 不过也不是不能应对。
反正还能直接动手。
见周围什么都没有, 也未有危险预感，她走过去蹲下。
然后立即看见了许秀云睁着的眼睛, 瞳孔有些微涣散地望向上方……醒着？那为什么是这个姿势？
“我又来了，休息一会儿, 走吧。”
因为已经有过类似的场景，她省去了寒暄，直接说出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但是好一会儿，许秀云都未对这几句话做出什么反应，依旧保持着姿势。
这个表现让殷淮皱起眉头……怎么了？
不管是在宅子里的内向腼腆，还是来到外面之后带着一股冲劲的表现，许秀云或许曾害怕丶腼腆，但绝对没有过这种能接触到外界却又什么反应都不会做出的状态。
面对这样的场面，殷淮一时间还不敢做点什么来打破现状，只好说起之前许秀云感兴趣的那些话题。
从呼吸频率的改变上来分辨，她确实听着。
而且手臂丶腿部都逐渐放松下来，整个人瘫倒于地面，额头丶脸侧各自有汗水冒出。
这样几分钟后，地板几乎被沾湿，许秀云的瞳孔才回覆到正常的状态，呼吸放缓。
“木姐……”
“我在。”
殷淮抓住了她伸出的手，但觉得这有点不合适，“我手上都是血，等会儿会沾到你身上，快起来吧。”
许秀云闭上眼睛露出疲惫至极的表情，“好。”
你到底经历了什么？
殷淮没有问出这个问题，毕竟上一次她状态还好的时候都没回答经历，这次更不会。
许秀云也站起来，视线时不时从同伴裸露的双手上丶从手上拿着的长刀扫过。
殷淮当然察觉到了，犹豫了一阵还是主动问道：“要不把这把刀给你？”
就是不知道之后会不会在我没有主动拿出的时候回来，如果真的发生了这样的事情，那之后就不能在许秀云眼前使用了……不然这不就显得我像个怪物吗？嗯，我可能就是一个怪物。
许秀云摇头，没应。
松了一口气，殷淮指了指旁边的位置，“你先等一等，我来处理，等会儿如果想多留一下，也可以。”
她已经察觉出小姑娘的抗拒……不过也可能是因为不属于她的那部分意识越来越深重，导致正常判断有误，反正她现在看许秀云是哪哪儿都不顺眼。
到现在，殷淮只能保证自己用对普通人的那种的态度来对待许秀云，竭力不让源自干涉的排斥和警惕显露。
这让她主动避免了和许秀云的眼神接触，专注于自己的事情。
有刀，这次很容易就弄开了一扇门，最下慢的那条缝割完，殷淮将木板推向下一条走廊，让其与地面碰撞出一声巨响。
随后，她收回手，“还要休息吗？”
许秀云吸了一口气，摇头。
“那就走吧。”
说完，殷淮率先踏过木板，来到了新的地方……带着恶意的视线已宛如实，仿佛只和这里间隔了一面墙壁。
但根据刚才的经验，只有在下次遇到许秀云之后，才又可能突破真正的最后一道障碍。
在相遇之前，所有的努力都只能略微拉进差距，无法真正靠近……已观察过许秀云消失的过程，没有特殊。
殷淮不打算再浪费时间，等她也走过来，墙壁恢覆如初后就分辨方向，开始动刀。
她没看到的是，身后的许秀云将视线停留在了一个地方，然后缓慢挪动过去丶蹲下。
见另一个人没关注自己，她才迅速但动作很小地拿起了地面上的那块木牌，捏于手心。
殷淮再回头的时候，许秀云已经消失不见。
叹了口气，内心很多吓人的念头也随着她小姑娘的的离开而消退，她获得了内心的平静。
说实话，虽然殷淮自信能保持住自己的本心，不因为那些不属于自己的念头而做出什么，就算做了什么，这也不是真正的烈士……不对，不能放低要求，就是一点都不能做！
强调式地在内心重覆了好几遍，她按下自己的逃避心理，觉得不能不去见许秀云，如果不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去。
真是恶心。
已经意识到自己不是人类，不需要进食的殷淮根本无法根据饥饿程度来判断时间过去了多久，又推开一扇门，她看见了面对这边，仿佛等候多时的许秀云。
她身上没有一点脏污，没有一点损伤，也不再有超出限度情绪的外显。
但殷淮就是在第一眼就觉得她异常危险，仿佛随时能暴起伤人。
原地停顿了几秒，她没有立刻踏入其中。
想了一会儿其他无关紧要的事情，把集中起来的精神发散开后，她才迈开腿，主动打招呼道：“这次看起来还可以啊，恢覆了？”
她没去问之前的异常都是因为什么，而是隐晦询问这次是否没有受到伤害。
许秀云点点头，露出了久未出现的笑容，“木姐，你还记得你第一次跟我说的那些故事吗？”
这个问题……殷淮有些许猜测般地问道：“你在这之前遇到过我了？”
是那些人面猴？
“她刚刚才离开，但是没回答上我的问题，那你呢？”
许秀云看着她手上的刀，退开了一步。
殷淮眼神飘向旁边，故意没去看她，但还是简单回答了这个问题，没有一点遗漏。
随后还询问许秀云是否对其他的感兴趣。
“先出去。”
许秀云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上笑容越发明显，“不差这点时间。”
总感觉这个表情很假，像是在掩饰什么……不过这个人算是专业人士，一旦真的想隐瞒什么，应该不是从外表上能看出来的。
而感觉现在也被蒙蔽了一点，她无法通过正常手段知道许秀云是否对自己有什么不好的打算。
毕竟，现在怀有恶意的人是她。
“好。”
这次没什么交流，殷淮也感觉这面墙好像变厚了，花了很多时间才凿开了一点洞。
外面场景很是模糊，但能肯定的是，这些模糊的颜色背后绝不是走廊……看来许秀云的变化是会影响这个走廊的状态。
害怕丶恐惧对应着永无止境的走廊，而走出心里阴影之后就会发生相应的变化。
但是这个时候她转变的契机是什么？一点都没有预兆。
不过想到上一次许秀云说自己经历了很久，说不定是在长时间的自我剖析中完成了这个过程。
这个过程可能会有一点小问题，但脱离现状的途径近在眼前，殷淮觉得这是可以忽略不计的事情。
旁边，对许秀云凑过来看了一眼，似乎并不意外这种情况，很快又离开，主动坐到地板上，一副在思考人生的模样。
殷淮旁观了一阵，同样过去坐下，但是挨得不近，怕自己身上的血腥味儿熏到人家。
“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未来会是什么样子的。”
许秀云神情不变地回答道：“所有人都会消失吗？”
本来想说就是我给你描述的那样子，听到后半句话的殷淮将回答吞回到肚子里，“我也不知道，只能说尽力而为。”
“如果最终的结局没有成为我们想要的那个……还有很大可能不会被破坏的纸张记载着文明，或许会在某天重见天日。”
“真的走到这一步，人类就已经不是这个时候的人类了。”
想到自己离奇的经历，殷淮莫名笑了一下，“其实我感觉现在，我也不算完全是人类，嗯……只有心理上是。”
许秀云再次发问，“那我也算是人类吗？”
“……”
殷淮沈默了几秒，“算是吧，一半一半？”
殷淮觉得人类应该是有一个专业概念的，虽然本质上来说，许秀云肯定不符合这个概念，但至少到目前为止，她都还不知道自己是什么。
或许她已经有所猜测，所以没有主动询问过，仅是对可能成为了杀人者帮凶这件事很生气。
除此之外，她就没有更多地提及相关话题，这还是第一次。
听到这个不太确定的回答答案，许秀云不知道想了什么，轻轻深呼吸了几下。
如果不是殷淮听力敏锐，说不定还无法发现，内心产生预感的同时，那种排斥转化为了攻击的欲望。
有道属于她自己的声音在耳畔叫嚣着，动手！快动手！
不要让她抢占先机！
右手抽搐了一下，殷淮用自己的意志对抗着这种冲动。
主动想起其他的事情，想分散被强制集中起来的注意力，结果除了这“动手”件事，什么都没能冒出，仿佛世界上只剩下了杀死身边人这唯一选项。
从自身出发，从刚才的交流出发，她在几秒后总算是理出了一点能让思绪跑偏的话题——关于自己的身份。
抓住这个线头，她分散了一部分注意力到语言组织，以及展现自己友善的某些言辞上……
突地，殷淮馀光捕捉到了同伴的行动。
许秀云站起来了！
她猛地伸手抢过了殷淮手上的长刀，然后迅速后退，退到了长廊的另一边。
在刚才那一瞬间，感受到危险的殷淮条件反射就想按住袭来的敌人……但这不是敌人，她还算清醒的制止了这个冲动，只是双手抖动了几下，没再有后续动作。
对峙一阵，她轻声开口，“许秀云？”
面对那张狰狞的脸庞，殷淮换了一个称呼。
“金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