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回廊（二十）
    从这些纸条大致能拼凑出金枝已做了不少事情, 而且应该是那位“老爷”知道，甚至是提供了帮助的。
    结果因为家里夫人对人命的蔑视，让她失去了生命……不, 不一定, 还可能是原本就被盯上, 死亡应该不是那位夫人的手笔。
    但即使是这样，夫人做出的事情也很不符合到的, 不符合法律与社会风俗。
    ……以及, 既然这里有纸条，那其他地方还会有吗？例如少爷那个几乎很少被使用的书架？
    据说那还是那上面的书籍只有很少的一部分是带过来的, 大部分则是原本就存在于这里, 属于古籍。
    而少爷也因此对它们兴趣不大。
    觉得自己似乎抓住了什么，殷淮起身对许秀云道：“我出去一趟找点东西，会锁门, 不要担心。”
    因为灯光昏黄, 给女孩的疤痕和皮肤否镀上了一层相同的颜色，显得不再那么突兀，甜美明媚的气质重新回到了她的脸上。
    “好, 那木姐你自己要小心哦……不要踩到蛇了。”
    点点头，殷淮一把捏住了所有的纸条, 带上钥匙离开了。
    离开自己的院子, 她随后回到了白天大部分时间待的地方, 然后就发现自己的目的地中依旧亮着灯。
    谁？
    推开门进去, 殷淮发现是穿着丝绸睡衣的少爷。
    “你不去睡觉在这里做什么？明天就要开始外语课程了，还是说你要牺牲自己的睡眠时间？”
    少爷有种被抓包的窘迫, 还有点害怕，一时间都没想起来自己才是这里的主人, 就算是质问，也应该是他来质问才对。
    “我丶我就是睡不着，想来翻翻……”
    “我也有点事情，那就一起。”
    殷淮走过去，来过一张椅子道：“带过来的里面，你最不喜欢看的书是哪些？”
    这是有根据的，那位管家明显就是认可他妈观念的，肯定会不顾这位少爷的意愿，很大可能会带上部分自认为对他好的书籍。
    听到问题后，少爷的神情变化也证实了这一点。
    “在那边。”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殷淮看见了几本书脊上没有文字的书，一旦注意到它们，就变得相当显眼。
    走过去一一抽出，丢开几本后，她发现了自己的目标：没写着任何知识的册子。
    其中记录着一条条线，就像那些没被销毁的字条，这些也像是怪谈刻意留下来的线索，不，应该说，是规则留下来的线索。
    殷淮确认后翻回第一页，仔细看起上面写着的每一个代号之间的关系，负责的事情……
    “金枝”的上级是“银叶”，没有下级。
    不仅是这样，这个本子似乎记载了不少信息，不知道这是否真实，殷淮还是一一记下……如果历史中没有这一部分，或许可以填补空缺。
    翻到最后，那是一个个代号的真名。
    金枝：许秀云。
    早有预料，殷淮居然没产生一点惊讶的情绪。
    擡头看向不自觉瞄向这边的少爷，她道：“你喜欢金枝？喜欢的是之前的第二个金枝？”
    少爷脸色涨红。头顶仿佛冒起虚幻的烟气，似乎被戳中了内心的隐秘处，“……”
    “那我觉得你应该看看这个。”
    伸手接过，他很是迷惑地查看起来，然后眉头越皱越紧，最后眼神空茫地放下了册子。
    “你知道今天我听说你和金枝的事情后，第一反应是什么吗？”
    漆黑的眼睛转动，他看向木鬼。
    然后就见这位似乎不管发生什么都不会生气的女性笑容讥讽，她说，“你真是个蠢货。”
    张了张嘴，少爷说不出反驳的话。
    “还有，你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名字吗？”
    殷淮不想对着这个不是本人的怪物说些什么，而是开始验证自己的想法，并为之后的尝试做铺垫。
    到现在，她的想法已经完全改变——不再想靠正常方法脱离怪谈，因为这个怪谈就不正常！根本没有相应的规则！
    这正是一个测试的好机会：这些看似正常的人，知道自己的本质会发生什么变化？
    知道了金枝到底代表着什么，心有愤怒的殷淮已抛弃谨慎。
    恐惧袭击了他……居然没能从记忆中挖掘出任何东西！
    意识到这点，青年的脸色刷一下变得惨白，“难道丶难道我才是鬼？”
    “你和鬼本质上是不同的两个东西。”
    殷淮被他逗笑，“你之所以没有名字，是因为你对金枝来说，不重要。”
    “在真正的历史上，你们来到这里之后，少爷应该是没有贴身女佣的。”
    “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或许是管家带来的物品，或许是张楷的记忆……他是除了许秀云之外唯一有名字的人……可能是这两者之一，让许秀云在这里存在。”
    “什么意思？这是什么意思？”
    短暂无法接受如此庞大的信息，也不敢去想背后隐藏的可能，少爷脑袋一片空白，只能不断重覆自己的问题，而且是没期望得到答案的那种。
    “我来自现实世界。”
    殷淮环顾一周，发现周围没有任何异常，于是点点头，“你果然不是关键点，没带来任何变化。”
    “这很符合我对金枝的猜测。”
    她怀着一种预感，叹着气坐到椅子上，“她应该是从来都没把你看在眼里，也不是，可能把你当成任务在做。”
    “毕竟你看起来真的带着没经受过毒打的天真，但如果她真的是因为你的不成熟，因为你母亲死去的话……”
    后面的话殷淮没有继续说，但是少爷很快反应过来，露出恍然的神情，“果然是母亲，我就知道……”
    “所以你真的沈溺于这种事情吗？”
    说出口的话难免有些尖锐，她脸上的笑意也隐没了，“在你的父亲丶你的叔叔，甚至是佣人，都在为同一件事努力的时候，你还在纠结这件事？”
    虽然她不是在对自己说话，但少爷一时间无法转换思维，被骂得不知道该怎么为辩解。
    毕竟从记忆来看……这是事实。
    “我都想不到，你明明接受了更好的教育，有更好的资源。”
    “居然做的最值得夸赞的事情就是逃难？”
    呼出一口气，觉得这种指责没有任何意义的殷淮平覆了心情，将话题引向其它方向，“说说你都记得什么？”
    短时间还无法从冲击中缓过神来，少爷重覆道：“记得什么？”
    “额……我记得，我……”
    语无伦次了好一会儿，他才重新找回自己的语言，“她，她居然都不记得我的名字……”
    殷淮额头的血管跳了一下，只觉得这人简直没救了，“你做了什么值得记住的吗？”
    “记住让她早起给你做饭？让她跑到很远的地方给你买东西？还是你给她带来的大麻烦？”
    被刺得嘴唇颤抖，直到殷淮已经有些不耐烦，他才嗓音嘶哑地开口，“你想知道什么？”
    “所有你记得的事情，不要跟我描述你的心理活动。”
    不然我怕我会忍不住捶你……殷淮给出要求，然后安静等待。
    组织了几分钟，他才理顺逻辑，从自己小时候开始讲述。
    这是个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孩子，一直以来接受的都是最好的教育，即使父母之间没什么感情，但有母亲的喜爱丶父亲的关怀，他几乎没有过挫折。
    唯一的挫折就是在十几岁的时候，对自己贴身女佣表达心意被拒绝。
    之后这几乎成为了他的执念，并因此做出了很不理智的事情，带去了很多麻烦。
    期间周围环境的大变化，例如哪位军阀突然崛起或是死去他也是清楚的，但也仅限于这些，没有更多。
    让殷淮不禁感叹……真是个不知人间疾苦的小少爷。
    之后的事情就和许秀云讲述的那些大差不差了，没什么新奇的东西。
    而显然，一位天真丶没什么担当的年轻人是不会接触到什么核心秘密的。
    至于许秀云，殷淮只能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里原本是没有许秀云的，所以那个女孩并不知道很多事情。
    甚至作为情报人员都不能认字，这很不应该……或者说，仅是一种伪装？但又未让自己觉得违和。
    在她思索的时候，几经犹豫的少爷最终还是张开嘴，“我想知道，想知道现实世界是怎么样的。”
    灯火摇曳，殷淮甚至从他的眼睛中看出了一种期待，沈默了几秒道：“意外来临之前的现实，华国已经是一个和平丶安宁的国家……我们赢了。”
    “但是现在，情况或许比你记忆中最危险的时候，还要危险。”
    “不仅是我们，那些侵略者也将一同死去，如果真的发展到这个地步，所有人都将不存在。”
    这是最坏的结局，其实按照现在的情况，她甚至觉得如果自己不交出自己，很可能就是无法逆转的走向……
    少爷也无法想象什么样的战争，或是灾难能让全人类都覆灭。
    “那，那你可以跟我讲讲，之前的现实吗？”
    殷淮看着他眼中的向往，再次点头，“可以……你还记得我给你将的故事吗？”
    “那些都是源自电影或者一些文学作品，这些不像这个时候，只能一部分人能拥有，几乎所有的小孩都能接触到。”
    “并且法律很有存在感，社会上犯罪的人变少，大家都很文明，你想象一下……”
    说着说着，殷淮脑海中涌现出一阵阵睡意，眼前视线逐渐模糊，直至一片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