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倪克斯之心（五十）
    殷淮没说出自己的猜测, 而是看向莎拉手中神情已变得恍惚的丹妮，“你放开她，看看她会怎么做。”
    “她冲去哪里, 我们就跟去哪里。”
    莎拉先是错愕, 随后才松了一口气, 放开了手掌。
    “还有你要注意之前撞上墙壁的部位，有没有出现问题……”
    关注着丹妮已变得恍惚的状态, 殷淮随口叮嘱莎拉, “在这些区域不知道会花费我们多少时间，得注意身体丶心理的状态。”
    “……但这也不是我们能够决定的。”
    大黑叹了一口气……他也不想受伤, 但, 谁让他出现的场景就是那样的，又没办法避免。
    “我这次进去之后，可能还是没有身体, 也就是无法参与其中, 但我会记住关于实验的关键以及部分细节。”
    殷淮对这点有些许预感，“这次之后，我们应该就能互相补充, 通过信息的交流来规避那些场景中的危险。”
    “所以……我们必须得保证自己的安全，才能等到信息。”
    依言再次检查了自己的身体, 莎拉确定暂时还没有能影响行动的问题, 就加入了探讨, “而且必须是生命安全高于线索？”
    “是的。”
    回答后, 殷淮做出个手势，让另外两人都立刻将嘴巴闭上, 不再交谈。
    同时将视线放到神情已经改变的丹妮身上。
    她眼睛瞪得很大，注视了前面的模糊区域一会儿, 就猛地迈开腿，冲进其中，激起了一圈圈波纹。
    “我们也进去？”
    大黑跳过来，心有馀悸地祈祷，“希望我这次不要再和那只野兽待在一起了！”
    随后他也向前几步，消失在两位女性眼前。
    莎拉犹豫了一下才开口道：“穆贵小姐。”
    “我……”
    “嗯？”
    这个表现？难道是想说出隐瞒的事情？
    收回放在“抽象画”上面的视线，殷淮好奇转向莎拉。
    她脸上浮现出挣扎，几秒后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我欺骗了你们……虽然我母亲的妹妹确实是被抓到了实验室。”
    “但我知道这么多事情完全是因为……我是属于地面上的隐藏者，属于不知道背后有这么多黑暗的无知者……”
    “我们致力于通过机械帮助一些人重新站起来丶拥有手臂等……所以阿诺雅的形象中就加入了很多机械元素。”
    “……这点，或许会有帮助。”
    眼神向下，莎拉感受着愧疚啃咬自己的心脏，“而且，我们隐约觉得实验室有问题，因为偶尔会出现一些其他语言的文件。”
    “我小心地研究过部分……那是个小国家的语言。”
    殷淮看着因为她的话出现波动，正流过来的区域，小心退后了两步。
    这样的行为没打断莎拉的叙述。
    “这个国家因为都属于同一个民族，所以表现出来的特征也非常相似，红棕色的头发，深色的眼睛，鼻梁很高。”
    莎拉擡起了头，她身体的一部分已经被画面吞没，但自己并未发现，还留在外面的那只眼睛上浮现出水光，“但是……我没有深入的去想……那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
    “是不是，如果我那时候说出这件事，就不会有那样多的……”
    话未说完，莎拉就已完全被吞没。
    她之前的状态明显出现了问题，但不是丹妮那种怪谈背景和自身记忆混淆的情况。
    反而比较像之前见过的，有某些情绪或是性格的一面被放大……不过表现出来的部分目前来看，更多的会伤害莎拉自己，而非身边的人。
    殷淮回想刚才看到的丶听到的……觉得她似乎变得更加感性，并且在同情那些“母体”的时候，还对自己产生了怨恨。
    走出房间的时候，她看似已调节好。
    但是在只剩下两个人的时候，突如其来的倾诉欲望就让问题重新出现了？
    等下次，一定要关注她的状态……先劝说，必要的时候，可以用武力压制！
    害怕最后需要花的时间和其他人相差太多，殷淮不再耽误，向前走了两步，在一瞬的窒息和涌动黑暗之后，她再次来到了那间简陋房间内。
    金发阿琳正躺在床上，保持着她离开时的姿势，似乎还未醒来过。
    ……
    【那位想要？】
    莎拉清醒后就发现试验似乎出现了变化，手中文件已经替换，她只认识部分，有很多并非常见的那些。
    但他们说的又不是小语种，而是自己熟悉的那个，能听懂。
    【是的，而且点名了需要乖顺的那些。】
    【照片送上去了，要等他挑选好，实验才会继续。】
    【乖巧？】
    “莎拉”深刻的五官舒展开，觉得这不是什么问题，【我手里倒是有一个，非常乖巧，在这里长大的。】
    【长相如何？】
    对面的怪物打着领结，挑起了一边眉毛，在诡异的身体比例下，显得异常滑稽。
    【还不错，比较瘦弱，我觉得会是大人物喜欢的柔顺类型。】
    【叫什么名字？我让那个人着重推荐一下，在这里养起来的那些更纯真。】
    “莎拉”用短胖手指点开自己的终端，翻到某一页，【编号是A009，属于早期的那些……嗯，名字的话，叫阿琳。】
    ……
    醒来之后，阿琳就坐起来揉搓着自己的肩部，似乎因为简陋的床铺产生了不适。
    呆楞了好一会儿，才走到桌子边，就着小门中漏进来的灯光看起已翻过很多遍的书籍。
    在被撕下的那几页停留了很久，然后尝试发出声音，那并非她之前讲述的语言，而是E语。
    只是没人教她，只是听视频中学习，发音自然带着略微的奇怪。
    她说，“你好。”
    “我很好。”
    然后小门中有熟悉的塑料盒子推进来，打断了她的练习。
    注视了这份剩饭一会儿，阿琳拿出新勺子，这是她从那个房间内拿出来的……大概是因为常识书上有说，部分金属是有使用年限的，超出之后会让那个使用者生病。
    阿琳不知道生病是什么意思，但觉得这不是什么好词语。
    就这样吃了睡，睡了吃，中间穿插着不少学习和练习的时间，阿琳能说出的词语已经很多，就是不知道她是否理解其中含义？
    很长一段时间内，她没再出去房间，甚至剩菜有些许改变，变成了正常的饭菜。
    趁此机会，殷淮思考起莎拉在进入之前说的那些话。
    她曾属于遮掩地下区域的那个实验室，而实验主要是集中在失去了手脚的那些人身上……用机械代替肢体。
    也就是，从表面上来看，这和姑姑组建起来的那个研究有异曲同工之妙。
    只是姑姑的那个专注于智能居家机器人。
    而莎拉所在的那个是服务与残疾人……不，不应该这样说，那个实验室只是一个幌子，用来掩盖他们地下部分的花费或者是什么。
    地下区域的东西，没有特别掩饰，连莎拉都看见了一部分，而且做出了研究。
    但这或许是建立在她没有对外透露的基础上……也或许是下面的实验有很大的靠山，所以有持无恐？
    不过，做坏事的人，总会心中有所害怕丶会因此心虚。
    也就是说，如果当时莎拉说出来自己发现的异常，很可能会以她也成为地下实验的一部分为结局，而非解救众人。
    至少不会让消息流出去。
    莎拉不知道这点？不，应该是清楚的……就算如此，她也依旧无法接受自己袖手旁观，让那个更多的女性受到伤害的事实。
    不过这个倒是提供了一个新思路，会不会是因为大多数的“母体”都是棕色头发的，所以金发阿琳才那么显眼，才会成为最特殊的一位？
    等莎拉再次出来，可以询问一下她当时研究的结果，就算只是一些词语，也能根据看见的那些事情来推测“永生”的含义。
    掩盖实验是机械，但地底的是怪物……这两者之间会不会有所什么联系？
    虽然得知了新的信息，但依旧迷雾重重，还需要更多的线索……
    想到这里，因为阿琳的行动再次发生改变，殷淮又将注意力集中到她身上。
    金发女孩……她虽然已经是一位母亲，但依旧是女孩。
    她在几天内将书本翻过几遍之后，就收起来，不再阅读，连每天的练习都没有，呆呆地坐在椅子上。
    这很反常，虽然因为研究员定期带她出去，似乎是去清洗了，但这几天每次花费的时间都比较短，属于正常的那种。
    阿琳应该从这样的状态中得到了些许东西，时常双眼无神地陷入思考。
    今天的时间最长。
    咔哒。
    房门打开，熟悉的女性怪物站立于门后，还有另外一位打着领结，五官深刻的男性。
    它们注视了一会儿阿琳，随后其中的男性怪物双手交握于身前，感叹道：“确实非常乖巧，比起那些激烈反抗的，好很多，应该符合要求。”
    “她能听懂我们说话吗？”
    “不，她没学习过我们的语言。”
    正如两人所说，阿琳满脸茫然的看着这两位高大的怪物，如往常一样乖顺地等待后续。
    或是用手势叫她出去，或是给她戴上奇怪圈圈。
    领结男性露出了个满含恶意的笑容，“带过去吧。”
    “不，我们应该先给她换身衣服。”
    随后就是于之前完全不同的流程，阿琳穿上了一身比之前更为华丽的宫廷风长裙。
    清洗干净之后，头发刻意没完全弄干，略有些湿润的金发披散，配合着露出的纤弱手臂丶白皙胸脯，让人怜惜。
    因为长时间的食物不是很好，阿琳身体不算强壮，穿着这样的衣服行走有些困难。
    但第一次，这些怪物们主动放缓了速度等待，而不是用那双宽大的脚施以惩罚。
    然后她就被带到了个殷淮异常熟悉的房间。
    借助凳子坐到圆形桌子上之后，阿琳脚下的板凳被移开，表达出不能离开的意思，她乖巧地坐着。
    两只怪物旁若无人地开始讨论，“还有多久？”
    “那位大人物今天还有件事情要处理，结束之后就会过来。”
    “会议内容和行程不是我们能知道的，所以只能等着。”
    “行吧。”
    “我得再去看看其他的……尤其是那个没吃饭的，哼！”
    女性怪物露出了愤怒的表情，跟着同伴转身离开。
    它浅色的眼眸中倒映着灯光，且在晃动。
    殷淮内心燃烧起来的愤怒就像是被冷水浇下……怪物不会因为这些事产生泪水。
    那是莎拉。
    莎拉在为阿琳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