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4章 第六十四章 踮起脚尖
叶绯不在, 天庭没有任何变化,少了她,谁也没提及过。
都以为宝迦放弃了她, 没想到他比以前还要清规戒律,身上仿佛贴了禁止靠近符, 对女人仅仅是礼貌。
他手腕上的木珠从未摘下,每隔一段时间去诛神崖。
这一天, 是落灯节, 天庭改制后,一切淫/乱活动统统取消,成为了普通节日。
没有大型聚会,只有朋友私聚。
几人之中,卜渊最富, 他是舞坊老板, 今日在摘星楼请客。
景葵和他的朋友们不陌生,并不拘谨, 见到宝迦一个人,问他,
“宝迦, 怎么不见叶绯?我还想请她再给个机会去舞坊。”
上次她看也不看就走,景葵印象深刻。
宝迦说,
“她暂时不在,我会转告,以后来捧场。”
“叶绯以前是小神官,她。”
“行了, 别问了。”
卜渊开口打断她,景葵是个漂亮女人, 常年跳舞,让她举手投足间充满了风韵。
景葵看向卜渊,微微嘟嘴,
“我对她好奇,有客人说她以前是风云人物,特别有名。”
“她不喜欢你跳舞而已,没规定所有人都要喜欢你。”
卜渊话语直白,景葵有些气恼,
“我也没让所有人喜欢我。”
石千照姗姗来迟,他进来后,景葵收敛不悦,但是身体与卜渊有宽缝距离。
摘星楼食物灵气充足的同时,味道也上佳,延津哪壶不开提哪壶,
“叶绯以前看的绝世舞姬多了去,景葵你在她眼里不特别。”
程歌眼斜他,
“她是看的多,杀的也多,残暴没人性。”
“你非要擡杠是吧。”
“说实话而已。”
“男人婆,你这样没人喜欢你。”
“被你喜欢不如去死。”
紫霞给他们两个倒茶,做和事佬,
“都少说两句,她看的多又怎么样,没礼貌。”
让他们少说,她自己却没忍住。
“紫霞,绯绯只是不想被看见和我们坐一起,会被报覆。”
宝迦开口维护叶绯,紫霞喝了口茶不再说。
苍尘转移话题,问石千照,
“朝梦玉呢,怎么不见他。”
“执融大婚,让他去送礼了。”
“听说,他有个大儿子,是私生子,还一直带在身边,以后冥界有热闹了。”
“他是花蝴蝶,本君都奇怪他居然只有一个私生子。”
这个话题展开,其他人都加入聊天,只有景葵在生闷气,她和卜渊的距离,丝毫没有减去。
聚餐结束后,景葵不发一言,快步走在前,她不生气一个陌生人看不上她的舞艺,而是生气卜渊对此无动于衷。
对他来说,她难道只是个跳舞的台柱子。
走了好长时间,她回头,身后卜渊站在一棵树下,目光盯着看,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很投入,连花瓣落在他肩上也没有发现。
景葵去看那棵树,很普通的火焰树,开满了火红色花朵,人间的凤凰木和这个很像。
“你在看什么?”
景葵的声音,卜渊收回目光,
“没什么。”
“你说谎,你在想谁!”
景葵直觉他是睹物思人,卜渊笑笑,没有回答。
景葵扯住他手臂,厉声问他,
“你为什么不让我问叶绯,怕我知道你和她曾经是恋人吗!”
“这又不是秘密。”
“你对她是不是馀情未了!”
“这话说的,除了她,本君以前女人多了去,有馀情会很忙。”
卜渊是个多情妖,叶绯只是他生命中的一个片段。
景葵仿佛受到刺激,他亲口承认有过很多女人。
“有多少,十个?”
卜渊笑出声,
“景葵,你还是好好跳舞吧。”
“你说清楚,你有过多少!”
“你记得清吃过多少饭吗。”
景葵脸上的血色在退去,紧接着,她眼神变得锐利,
“你在转移话题,你很在意叶绯,之前在玲珑的酒屋遇见她,你出来后就心不在焉。”
“随便你想。”
卜渊抽出自己的手,擡腿就走,景葵抓住他,
“你心虚,不准走!”
卜渊越是避而不谈,景葵越发肯定,
“你刚才就是在想她,是不是!”
“是,本君是在想她,听到了,松手。”
猝不及防,他就这么承认,景葵抓紧他的手,松了力。
卜渊走了,没有停下回头看她。
景葵问自己,这是她想要的吗。
景葵擡头看火焰树,她刚才只是在委屈,她在前面走了那么久,他都没有跟上来。
她是舞蹈家,踮起脚尖旋转是常事,可是她不想踮起脚尖去够别人随手能碰到的东西。
分开那么久,卜渊依旧会为叶绯停驻在一棵树下,该死的,还只是一棵树。
他对她吝啬得连完整看完一场演出都没有过。
一棵破树,他看了那么久。
卜渊去了玲珑的酒屋,
“小圆,老样子。”
冰酒放在他面前,玲珑奇怪问,
“你怎么这个时间来?”
“想喝酒。”
陪客聊天也是老板工作之一,玲珑来到他前面,
“有什么烦心事?”
卜渊摇晃手中酒杯,冰霜的雾气在浮散,
“叶绯不会出来了。”
玲珑反驳,
“不可能,诛神崖那种地方,她肯定受不了。”
卜渊垂下的眼,稍稍掀起眼皮,光净台面倒映出他修长手指,在旋转酒杯,
“她老鼠进米缸了,以前就爱待在塔里不出去。”
玲珑不信,
“那是牢狱,她怎么可能待得住,多无聊。”
“她不仅待得住,还会很高兴,那个邋遢姑娘,最好不用见人。”
“你认识的肯定不是叶绯。”
卜渊仰头喝下一口冰酒,
“是她会骗人。”
玲珑和小圆换了个位置,他站在卜渊对面,
“你和她很熟吗,上次看起来像陌生人。”
卜渊低低笑,手指尖拨酒杯口,
“她待在诛神崖舒服,本君很不舒服。”
“她得罪过你?”
卜渊唇抿动,沈默了片刻才说,
“发觉自己还爱着她,很不舒服。”
“为什么?”
玲珑对他们的过往有了兴趣。
卜渊开始喝第二杯酒,他看着风流不羁,其实感情比谁都要内敛压抑。
“如果她变得面目全非,也就不计较,算了,但偏偏她还是她。”
“本君不大明白。”
“一个性情大变的人,无论做什么都可以理解,因为那个人已经不是原来那个。
但叶绯她没有全变,而是保留着自我,她对我们做过的残忍事情全部出自她本心,并不只是立场。
她在伪装,博取怜悯放过她。”
“她伪装什么了?”
“伪装成被胁迫的受害者,其实不是,她从来没觉得自己有错。
她还是以前模样,顺她就是爱,逆她就是不爱,在这里更加放大。
在诛神崖,她受到保护,逃过来自两方的责难,叫本君心里怎么舒服。”
卜渊把酒一饮而尽,被骗了,他竟然真的一点也没想计较,当初差点死了,弱点全是她暴露。
不爱了,就要致死地,可真有她的。
今天落灯节,空中飞着各色各样灯,夜幕华美绚丽,遮住了星和月。
叶绯坐在霖湖边的石阶上欣赏,隔着光墙,旁边犯人躺平在草原上睡觉,他那边还是白日。
他叫申屠旭,覆姓申屠,和叶绯等人本就是仙道不同,他是凡胎,从寿命短短六十载的凡人,登天来到了天庭。
申屠旭被关押在这里,很久了,连石千照都只能从记录中知道他被关原因。
他想要做的事情实在骇人,要把所有的地域境合在一起,整合成一个大世界。
通过月相催眠,让所有凡人都修炼,达到有无限灵力可吸取。
申屠旭的修炼方式,叶绯从未听过,他对着月亮絮絮叨叨,灵力自发靠近他。
尤其是唱赞美月亮的歌曲时,那灵力汇聚成光团直接没入他身体,看得叶绯惊楞,世间竟然有如此快捷的方式。
叶绯之前说隔壁吵,就是因为他整天都在说话,没完没了。
他所有的话,都对月亮说完,叶绯至今没和他交谈过一句话。
叶绯嘴巴淡想吃甘草,站起来回去拿,她从地下台阶走上去,有道身影站在室内,她吓一跳,
“你怎么在这里?”
苍尘结束对房间的打量,转过身,扬了扬手中的一篮蕉叶糍团,
“来陪你过节。”
“我是问你为什么能进来?”
苍尘露出笑容,
“人缘好,朋友帮忙。”
叶绯头皮发麻,站在原地不动,
“我这里不过节,你回去。”
“来都来了,就这么走了多不好。”
苍尘自然地把篮子放在桌,朝叶绯走去,她立即躲着走,
“回去,我这里没事。”
没有距离相隔,叶绯对他很不自在。
苍尘和她玩一样,她躲他追,把她堵进角落。
“来一趟很远。”
“没让你来,快点回去。”
叶绯后背贴住墙,长发半束,后脑也靠墙,她眼神往旁移。
苍尘双手撑墙拢住她,低头故意挨近她的眼睛,她躲视线,他就去堵住,来来回回好几次,叶绯被他弄的没了脾气,
“你到底要干嘛。”
“来看你。”
苍尘很爱笑,特别平易近人,他朋友向来多,受同性异性欢迎。
他现在的笑容,叶绯再熟悉不过了,她滑墙下蹲要溜走,被他捞住。
“苍尘,你别玩火,会烧死我。”
叶绯被他按在怀里,脖间耳廓传来似有若无的吻。
“火烧来,我们一起殉葬,有始有终。”
“这个词不是这么用。”
两人推搡间,苍尘勾她腿一起倒在地毯上,移动屏风遮挡狱窗。
叶绯身上很快有痕迹,腿被擡得高,衣服全部挂在腰上,皮肤白得像道光,高健身体覆盖在上,力气大得让她攀紧他脖子。
苍尘不是个节制人,他要尽兴才行。
看外表,很难看出私底下他欲大,会以为他风仙道骨,清心寡欲。
叶绯和他滚了好几圈,时间带来的陌生疏离全部被滚没。
她从背后抱住他,吻他脖子到肩膀,擡手抓住他的下巴,往后转接受她的唇吻。
位置颠换,是情趣,苍尘顺从,感受被有力亲吻的快感。
又没过多久,两人在霖湖湿身,叶绯坐在他肩上指位置,他在湖水中摘灵草。
苍尘赤着上身,白银发湿漉漉在滴水,叶绯同样湿透,坐在他肩上腿夹住侧腰身,眼睛在找会变色的灵草。
她手里有一把小豆子,找到位置,扔一粒过去,苍尘在水里走,拨开缠人的水魂草,它们喜欢把叶子缠在活物上。
摘了一捆灵草后,叶绯从苍尘肩上滑下,他托抱住她在水里缠吻。
隔壁在对月亮说话的申屠旭,愤愤进屋,把门摔得震响。
叶绯和苍尘停下,转头去看了一眼,
“欲求不满发病。”
“他自言自语像个疯子。”
“怪人一个。”
邻居不满也无用,叶绯继续低头吻他,身体被填满充盈,她把他抱得紧。
隔壁突然一声吼,
“你们羞不羞!”
这是叶绯听到邻居对她说的第一句话。
欲饱后,叶绯在炉前熏干灵草,去掉水分制成甘草条。
苍尘在阅览她的画册,这些年下来,绘画累积厚厚许多册,这个爱好她从来没有丢弃过。
有些纸张泛黄,颜色也有淡褪,苍尘从每幅画中推断她当时的心情。
越是心情阴郁,她的画作越夸张,颜色也艳丽,其中有条鱼笑得瘆人。
这样的浮夸画,在毕乌死后那段时间,有连续三册,其他都是偶尔穿插出现。
苍尘转头去看叶绯,她蹲在炉前,手中扇子控制风火,简单编成一尾的发,有碎发丝散在额际。
衣是穿软的旧衣,身上一样首饰都没有。
她过去就活得简单,连来找他都嫌烦,只想窝在自己那块地方不动,让她下山做任务,绝对没好脸色。
一时被虚荣迷住眼又有什么关系,都是因为没人保护好她。
苍尘和叶绯相处,会自发带入师长去包容,她的任性,在他这里从来就不是问题,是可爱,是特性。
有人嫌的缺点,也有人觉得是优点。
叶绯嘴巴叼一根甘草喂苍尘,钓鱼 一样钓他嘴,苍尘只会觉得有趣,配合她一起玩。
苍尘留了许多天,教她炼丹,以前她跟他拿就行了,自己不会炼。
“绯绯,你要注意火候,炸丹是因为热温不均匀。”
“我有注意,是不是炉子不够好。”
“这和炉子无关,和你水平有关系。”
“我水平要是好,还要你教。”
叶绯手比嘴快,手拍到苍尘背,他哎呦一声,然后抱住她故意吹痒耳朵。
她是喜欢被他拥抱的,有种干净阳光的气味,两人单就唇追唇也能玩许久,时间浪费,并不觉得可惜。
丹没炼几颗就到了傍晚,苍尘去捞小湖鱼,拇指大小。
叶绯的厨艺,不能说很好,但也过得去,她做了一整锅香炸小湖鱼。
两人坐在湖边的台阶上吃,夕阳把湖水照得金亮,天边晚霞在赶来。
苍尘吃得香,说,
“这小鱼好吃。”
“是我做的好吃。”
“那材料也很重要。”
“刚才是谁说水平的问题。”
“这都还记得。”
苍尘失笑,喂她吃一条。
平静又不失快乐,他们过去就是这般美好。
“绯绯,你不想出去了吗?”
“这里挺好,出去好烦。”
“那等我把烦恼解决了,你跟我出去好不好。”
“我考虑考虑,你现在可是穷小子。”
“有寿光,我们去蹭玲珑。”
“哈哈哈,你好不要脸。”
“天庭有谁比玲珑更富,不吃他吃谁。”
“有你这种老丈人,玲珑算是倒霉了。”
小鱼吃完,夕阳也消失了,晚霞映在湖面上,水上花与霞光开败在一起,风轻轻吹来,叶绯的手也被轻轻握住。
他待她向来爱惜,舍不得说重话,若不是天外有天,他不会离开。
叶绯心里是怨他的,后来的很多人,她说不清是在向他示威炫耀还是其他。
看,我找的人不比你差。
手被他包裹在手心,不用用力,他会紧紧握住,就像她不需要努力,他就会爱她。
委屈铺天盖地袭来,伴随的还有无力感。
他对她的爱从未变过,但她无法确定,他还会不会有下一次的飞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