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第70章
    顾承砚正准备悄无声息离开, 穆迩蹭地一下站起来。
    “不行，我要找他当面对质！他今天必须把话给我说清楚了，老子是清白的！”
    说完在顾承砚之前就冲了出去。
    顾承砚紧随其后吼道：“你给我冷静点, 不许在屋子里吵！”
    希洛掰着手指头给耿诺罗列穆迩的种种恶行和他的揣测依据, 耿诺听得神情专注，两眼放光, 不时发出惊讶的“噫”“啊”“哦”“天呐”，说着说着两人面前就摆好了瓜子零食小啤酒, 越说越上头。
    没有什么比八卦更能抚平内心的纠结。
    不多时，走廊上传来穆迩的大吼：“希洛, 你出来！给我出来说清楚！”
    耿诺和希洛神情一紧。
    耿诺一拍大腿，说：“坏了！他们肯定在这屋子里装监控了, 刚刚说得话被偷听到了。”
    希洛眉头一蹙。
    看了眼宝宝，暗骂一声, “个不知轻重的哈批玩意儿……”快步走到门口, “唰”一下把门拉开, 冷眼看着正准备捶门的穆迩, 压低声音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敢吵到宝宝试试？”
    耿诺适时地从身后探出脑袋, 补充道：“我们的宝宝！”
    下一秒极速赶来的顾承砚问：“谁们？”
    耿诺：“……”
    看到他, 耿诺本来还有些高昂的心情瞬间沈了下来，小小地撇了个嘴。
    顾承砚看着心里也很不好受。
    耿诺又是要把孩子留给他，自己离开，又是希望把孩子当作他和希洛的。
    非要说共同点，那就是耿诺想和他撇清关系。
    不是自己和他撇清, 就是孩子和他撇清。
    “诺诺……”他刚要开口, 耿诺就飞快地说：“你们不要在这里吵架！”
    看上去是当和事佬，可他亮晶晶的眼神早已暴露了他的心中所想, 紧接着说：“要吵去那边的小花园去吵。”
    “那里空旷，可以大声说话。”耿诺欲盖弥彰地补充道。
    十足的坐等看戏模样。
    于是几人转移到小花园。
    穆迩和希洛遥遥相对而立，希洛抱臂侧身，防御且消极抵抗的姿态，这让穆迩更为愤怒。
    耿诺站在两人中间，左看看右看看，见他们久不说话，甚至想拍手喊个“action”。
    顾承砚见他又想看戏又想拱火，生怕一会儿两人吵起架来殃及到他，若是过去，他直接把耿诺拉到自己身后或怀里，但现在他如果再这样做，恐怕只会招来耿诺更多的厌烦。
    只好站在耿诺身旁两步外，时刻警惕着。
    最终还是穆迩忍不住先开口，“希洛，你怎么能怀疑我杀了你爸？”
    “又是那个柯恩？他对你这样说的？”
    希洛说：“没有人和我说什么，你不要什么事都扯上柯恩，跟他没关系。”
    穆迩：“你还护着他！”
    他一脸痛心疾首，“我们本来好好的，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呢？从两个月前我们就一直在吵架，就因为我往你机甲油箱里倒可乐？我只是不想你去前线。”
    “那个地方，那个地方……”
    希洛接过他的话：“那是我父亲死去的地方。”
    穆迩一脸哀伤。
    希洛闭了闭眼，轻声道：“你不让我去，究竟是怕我也在那里出事，还是怕我知道些什么呢？”
    穆迩楞了一下，百般不能理解：“你这是在怀疑我对你的真心吗？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扪心自问我对你怎么样，结婚这么多年来我又对你怎么样，我对你不好吗洛洛，我恨不得把这世界上所有的好东西都给你……”
    希洛睁开眼，直视着穆迩，眼中同样也充斥着无尽的哀伤，“我一直在想，这些年你对我的好，如果只是你心中有愧呢？”
    “我怎么心中有愧了？老子问心无愧！”穆迩吼道。
    听到他这样理直气壮地说问心无愧，希洛终于忍不住质问道：“你问心无愧？当初我父亲死的时候，你在灵堂前跪得比我这亲儿子还虔诚，好家夥，堂堂帝国皇太子，进了灵堂直接冲到我爸的遗像前，扑通跪下，其他人拉都拉不住。我都没能跪完一整夜，你倒是熬了一宿又一宿，你如果不是心中有愧，何必做到那个地步？！”
    “我……我那不是……”穆迩突然哽住。
    顾承砚听到这里眉梢一挑，这话他刚刚单独和穆迩在一起的时候听到过，只不过穆迩当时的说法是当时希洛身子弱，所以披麻戴孝守夜他都替希洛包揽了。
    怎么现在又说不出了？
    因为希洛身体倍儿棒！
    就算是当年刚刚成年的希洛，因为常年跟着他父亲的军队在银河边际驻扎，也上过不少次战场，身体就算达不到和Alpha同样的水准，也绝对是不弱的。
    这话说出来还不如承认希洛他爸就是他杀的。
    “我……”穆迩说不出话。
    希洛挑着眼尾，冷哼一声。
    “好吧，我当时是有点愧疚，但那是因为……”穆迩说一半又说不下去了。
    他实在是巨——冤。
    真正的理由他又说不出口，总不能告诉希洛真相是他当时一进灵堂，看到希洛清清瘦瘦带着白头巾跪在那的样子，一下子就硬了吧？
    他看到脊背单薄披麻戴孝一身白跪在灵前的希洛，脑子里只顾着幻想娶了希洛，百年后他死在希洛前面，希洛也能像这样也能跪在最前面替他守灵。
    快步走过去跪地不起也是怕被人看出他硬了。
    一宿一宿熬着守灵，其实是在向岳父大人真诚忏悔，希望他的在天之灵能原谅小婿的灵前失仪，不要因为他在他的灵前对他儿子硬了这种小事就在天上诅咒他俩有情人终成兄弟什么的。
    顺便请他安心把儿子托付给自己。
    毕竟那个时候只有即将登基的穆迩能护住希洛了。
    但这话让他怎么说？
    你让他怎么说？！
    他X的……穆迩悲愤地想：当初绝逼是有人发现他硬了，知道他百口莫辩所以故意栽赃陷害给他！
    太坏了！
    “看，你没话可说了吧？”希洛眼底的光也灭了，随后朝他抛下一枚重弹，“你和闻澜侯爵达成过什么协议吧？就在我父亲去世之后。这些年你们表面上针锋相对，实际私下没少勾结吧。”
    希洛紧绷着表情，像是在苦苦压抑，“当初，我父亲提出贵族与平民阶级互通时，就是闻澜侯爵带头反对，我们在银河边际的这些年，他也没少对我父亲发起过暗杀。”
    “穆迩，”希洛冷声道，“这些年，你为了稳住你的皇位，不容易吧？”
    穆迩脸色一阵煞白。
    这次他是真的百口莫辩。
    希洛抛下这句话之后就转身离开了。穆迩浑浑噩噩的，谁也不搭理，踉踉跄跄地也走了，于是现场只剩下吃瓜一半抓心挠肺还有点胆战心惊的耿诺和没什么存在感的顾承砚两个人。
    耿诺一扭头就看到顾承砚站在自己两步外，一阵心慌，飞快地后退两步，警惕地看着他。
    顾承砚举起双手，同样也往后退了几步，示意自己没有恶意。
    耿诺看着他，眼神里没有丝毫畏惧，目光坦然地提防着他，这让顾承砚很难过。
    耿诺不怕他，不是因为他们的关系更亲近了，而是在耿诺眼里，他们没有关系了。
    顾承砚低下头，没话找话说似的：“医生，咳，医生说，宝宝今天可以从保温箱里出来了，可以……睡到你给他买的婴儿床上了。”
    “哦。”耿诺很冷淡，如果不是在监控中看到耿诺对宝宝喜欢到移不开眼的模样，还有他对着希洛骄傲地说“我生的！”时得意的小表情，恐怕别人还以为他对这个孩子没有感情。
    那是他生下的宝宝啊，怎么可能不喜欢？怎么能舍得分开？
    顾承砚原本以为耿诺生下孩子以后，他们将迎来新的人生阶段，那是他从未想过却也盼望已久的一家三口丶和和美美的日子，但一盆冷水从头泼下，现实是耿诺在小心翼翼地活着，甚至甘愿用这个孩子换取他的自由。
    他突然发现自己说不出求耿诺原谅的话，就算耿诺原谅他，也不代表着他会喜欢自己。
    而且说不定，对耿诺来说，原谅他这件事，跟被狗咬了之后与狗和解没什么两样。
    毕竟他既不能和狗计较，也不能和顾承砚计较。因为顾承砚位高权重，还是个Alpha。
    一切都是虚妄，他曾以为自己对耿诺拥有绝对掌控，更理所应当地认为耿诺对他的依附里包含爱。
    然而这只是他的痴心妄想。
    耿诺甚至是个喜欢Omega的直B。
    不知怎么的，顾承砚想起他发·情期之前，在酒店的窗户前看到耿诺被几个Alpha搭讪时的情景。
    他当时为什么接受了那几个Alpha的请客？
    是不是说明他也可以对Alpha有好感？
    顾承砚心中忍不住萌生一丝希望，问耿诺：“那次，在沙滩上，你为什么接受那几个Alpha请你喝饮料？”
    “是因为他们长得帅？还是与你年龄相仿？”说这话时顾承砚都意识不到自己语气中的酸意。
    耿诺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什么时候？哦，不是啊，我本来不想接受的，但他们问我……跟半道上扶我的Omega是不是一对。”
    “啊，这样啊……”顾承砚感觉胸口又被插了一刀，近乎自虐地问：“那你当时应该还觉得他们挺有眼光的吧？”
    耿诺眼神飘忽，脸上浮起薄红。
    顾承砚难受得说不出话。
    他问：“你就这么喜欢Omega？”
    耿诺反问：“那不然呢？”
    顾承砚沈默了。
    半晌，又问：“你喜欢希洛？”
    耿诺低着头，脚尖踢着石板路，假装地上有石子，声如蚊蝇地说：“那又怎样？反正他也不会喜欢我……他跟皇帝吵这么厉害，也从来没提过分手。”
    顾承砚点了点头，喑哑地说了句：“我知道了。”就转身离开了。
    那天吃饭的时候，耿诺一眼就看出，满桌的饭菜都是顾承砚做的，毕竟他也吃了顾承砚亲手做的三个月的饭。
    顾承砚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依然亲力亲为地给耿诺盛饭盛菜，在他把碗筷放到耿诺面前时，耿诺注意到顾承砚的手上多了几道新鲜的伤痕。
    他多看了几眼，最后还是忍不住问：“你受伤了？”
    顾承砚似乎这才注意到，连忙把手挡在身后，“吓到你了？没事，这段时间经常这样，今天忘了处理，你先吃，我等会儿……”
    耿诺叹了口气，吃不下去了。
    顾承砚紧张地问：“怎么了？饭菜不合胃口吗？”
    耿诺说：“我现在已经生完宝宝了，不需要你的信息素安抚了，你不必再亲自给我做饭。”
    顾承砚说：“我不是因为宝宝才为你做饭的……我只是单纯，想给你做饭。”
    耿诺推开桌子，起身去拿了药箱，给顾承砚手上的伤痕上药，他纤细瘦小的手托着顾承砚宽大厚重的掌，温温热热又软软的，顾承砚只希望他不要将手松开。
    耿诺并不知道他的内心活动，只是疑惑顾承砚做个饭怎么能搞得手心手背都是横七竖八的伤痕。
    看上去刀割的丶油烫的，应有尽有。
    上完药，耿诺松开手，起身又拿来医疗舱，很快顾承砚的手恢覆如初。
    顾承砚看着完好无损的手，心头盈起淡淡的失落。
    耿诺没有再说要离开的事，却在暗中做准备。顾承砚可耻地想用宝宝拦住耿诺，他减少去看宝宝，怕耿诺觉得他要和他抢宝宝。
    但是晚上会偷偷带走喂奶换尿不湿，怕影响到耿诺睡觉。
    一晃一个礼拜过去了，宝宝很适应保温箱外的生活，他已经会伸胳膊蹬腿，试图够挂在婴儿床上面的玩具了。他很会自娱自乐，玩开心了会发出咯咯的笑，玩累了就自己睡觉，特别乖。
    很少哭，也没有生病，全银河系再没有这么可爱的宝宝了。
    顾承砚一直想让耿诺给宝宝取个名字，但耿诺拒绝了。
    因为他要走了。
    这天，耿诺把宝宝逗睡了，自己坐在旁边收拾东西，顾承砚推门进来。
    他看起来憔悴了很多。
    见耿诺在收拾东西，顾承砚心头一颤，即使不抱任何希望，但还是问：“一定要走吗？”
    耿诺停下收拾东西的动作，看向他。
    “能不能不走，诺诺，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
    他觉得顾承砚要哭了。
    何时见过这样的顾承砚？
    “你不要这样。”耿诺闷闷地说：“你这样会让我觉得对不起你，可我明明没做错什么。”
    顾承砚猛地低下头，喉结动了动。
    “你真的对我一点感情都没有过吗？”顾承砚仍不死心地问，“一点都没有吗？”
    耿诺不说话。
    顾承砚觉得心上似乎被戳了个洞，鲜血奔涌不止。
    他艰难地说：“可是，我爱你啊。”
    耿诺疑惑地歪了歪头，“可我不爱你啊。”
    “难道你爱我，我就一定要回应你的爱吗？”
    “我很感激你对我做的一切，没有你，我可能会死在狂鲨，我也得不到这么多钱，更不可能有机会进入到皇家学院。这样说好像显得我很不识好歹，可我也付出了啊……我，我一个Beta，被你这样那样，说出去都没脸活了，我不是白拿你的。”
    顾承砚急切想要说什么，可耿诺不给他机会。
    “但是，这不是爱啊，如果我有钱了，我也可以随便用钱打发给一个感兴趣的Omega，玩弄一下，逗个趣儿，我没有掌握过权力，但是我现在很有钱，也能窥见到权力顶峰的一隅。”
    耿诺这样直白地将这层遮羞布撕开，半点不留情面，顾承砚像是被人狠狠掴了一巴掌，他想说，不是的，不是的，诺诺，我对你不是那种随意玩弄的态度。
    可他说不出口。
    顾承砚心如刀割。
    过了会儿，耿诺冷不丁说：“在狂鲨，我本来是抱着必死的心进那个包厢的。”
    这句话把顾承砚说得一楞，他潜意识觉得耿诺接下来的话恐怕会与他的认知相去甚远。
    他有些害怕耿诺继续说下去了。
    可既然说了，耿诺又怎么会停下呢。
    关于这些话，他或许已经憋了很久了。
    “可我还是想赌一把，赌赢了，我或许能活下来，赌输了，那就是把死期提前了而已。”
    “进去后看到袁冰清……就是那个被你拽着头砸向桌子的Omega，看到他的惨状，我以为我死定了，没想到我活了下来。虽然我没料到真的有Alpha会愿意和Beta做那种事，但后来借着你的威风，皮克斯也不敢对我做什么了，你还帮我找回了被他们偷走的钱。”耿诺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顾承砚，你其实是个很好的人……”
    “这一切或许只是信息素在作祟。我这段时间查了很多资料，发·情期的Alpha通过标记和成结来绑定自己的Omgea，你对我做了同样的事，便以为是被我吸引，你只是误以为对我心动，产生了‘爱’。”
    顾承砚否认：“我对你的感情不是凭空出现在这次发·情期，你不能这么一口否决我的感情，诺诺，况且，信息素是双向影响和吸引的，你没有信息素，又怎么会影响到我呢？”
    耿诺说：“对啊，我没有信息素，所以我不会受你影响，更不会因此心动。”
    顾承砚发现自己被耿诺绕进去了，他没有向耿诺论证自己的感情，却帮耿诺论证了他不爱自己的事实……
    他的心要碎掉了。
    顾承砚终于意识到，他们俩从一开始就错了。
    他们的相遇是一场错误的相遇，耿诺闯进狂鲨的包厢，他叫住耿诺，两个人都没存着什么暧昧的心思，一个为了求生，一个为了做戏，只是不知不觉间，顾承砚自己沈溺了，于是就想不动声色地抹去开局的虚伪，装作两人在他的威势下情投意合。
    哪里会有这么好的事。
    这些事在耿诺眼中并不是什么让人心动的事。被顾承砚从火海中救出，也只不过是从一个会要他命的牢笼，转移到另一个华贵丶偶尔对他有点不错的牢笼罢了。
    顾承砚自欺欺人地装作那些怀疑揣测和虚与委蛇的事情都不存在，以为只要好好补偿耿诺就好，实际他的补偿里没有耿诺需要的，也掩盖不了他做过的那些事，更弥补不了他平日里自以为是的幼稚行径——用逗弄欺负来表示对耿诺的喜爱耿诺。
    曾几何时，他还发自内心地表示，尤其喜欢看耿诺哭。
    耿诺无法辨别他哪句是玩笑丶哪句是真心，于是只好战战兢兢地小心张望，恨不得把自己裹成一颗刺猬球，又何谈真心托付？
    而顾承砚，可耻如他，甚至在真心的时候也总说着玩笑话。
    顾承砚突然意识到，他似乎从来没有好好对耿诺说爱。
    唯一一次，还是在耿诺最害怕最难以忍受的成结时。
    “和我做那种事的时候，你是不是觉得很痛苦，很难捱？”顾承砚总试图用耿诺也情动来给自己留一丝希望，但现在他认清了现实。
    耿诺沈默了。他不知道该怎么描述那种感觉，每次都有一种很失控的感觉，好像身体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轻飘飘荡在半空中，无处落脚的悬浮感，很害怕。
    耿诺描述不出来，最终只是闷闷地小声说：“我不喜欢做那些事。”
    顾承砚长长叹出一口气，半颗心被抽离出去。
    他想，耿诺确实很能忍，只要不触及性命，他什么都能忍，但他如果嗅到危及生命的危险时，就会果断逃跑，这一切他以为的两情相悦丶甜蜜恩爱在耿诺眼里只是应付一个难缠的老板。
    他还是个Beta，他却让他生了孩子。
    顾承砚简直心痛到无以覆加。
    耿诺不是想扔下孩子。
    他是想扔下他。
    是不是他离开了，耿诺就不会走了。
    顾承砚想：该走的是我。
    他站定，开口道：“诺诺，你不要离开。”
    还没等耿诺说话，顾承砚继续道：“你不用离开，该离开的人是我。”
    耿诺茫然擡头。
    顾承砚眼中闪过一丝悲痛，稍纵即逝，他很快正色道：“我今天来，其实就是想跟你说，费尔蓝行星出了动乱，我要带军去平叛。”
    耿诺一楞，“什么时候？”
    “明天就启程。”
    “这么快？！”
    顾承砚低低地“嗯”了声，“事态紧急。”
    其实并不是什么大事，他甚至都不需要亲自出马。
    但他不能让刚生过宝宝的耿诺为了……为了远离他，而大动干戈地准备去漂泊。
    顾承砚深吸一口气，稳定了情绪，开始桩桩件件地交代给耿诺，“给你父亲买的那个庄园别墅，他们住得很舒服，让他们继续住，你如果愿意的话，尽量还是在顾宅住着，这里的防卫等级各方面的都很高……”他干笑一声，“其实再高，你都能轻易破解，说不定还没你自己做的好。”
    “但是，你如果在这里住，至少我能安心一点。”
    顾承砚晦涩地笑笑，“当然，我也不强求，如果你实在觉得难以忍受待在这里，就把管家下人和厨子带过去，用得顺手的人总比新招来的用得舒服。”
    “给你弟弟买的学区房也不要卖，那边的房子都在皇室子弟名下，这套是我从皇帝手里买下的，他本来有两套，给他和皇后以后的孩子准备的，就为了上那所皇家学院附属学校，那个学校是小初高一贯制的，上完直接进皇家学院，你弟弟们用完名额……隔几年，宝宝还能继续用。”
    他这样说得好像一辈子不会回来了一样。
    耿诺不安地问：“很危险吗？”
    “不危险，没什么危险。”顾承砚轻描淡写地说。
    但他这样说更让人觉得危险。
    顾承砚垂头半晌，低声道：“如果，我没能回来，那就忘了我。我的一切都是你的。你如果觉得膈应，那就当是我留给宝宝的。”
    他笑笑，一脸哀伤，“但主要还是想给你。”
    “诺诺，我走了。”
    “如果我没回来，以后……就要辛苦你陪宝宝长大了。”
    耿诺低着头，看不出神色，半晌，却有一滴泪悄无声息地坠落。
    顾承砚当作没看见，不敢去希冀那滴泪中包含着什么。
    但他想，如果自己真的回不来，日后耿诺能在自己的墓碑前落下一滴泪，也算是好的。
    他不敢多待，匆匆离去。
    恰好希洛过来找耿诺，一进门就看到他低着头，在啪嗒啪嗒掉眼泪。
    希洛连忙问：“怎么了诺诺？”
    耿诺用掌心擦拭眼泪，却无法阻止眼泪汹涌夺眶，他抿着唇，眼睛拼命睁着，泪却像断线珠子似的不断滑落。
    脸上满是困惑与迷茫。
    他只好捂住脸，声音早已被哽咽浸润：“希洛，我……我只是觉得……好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