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第73章 枯萎
“不要！不要这样！！！停下……”
“不啊啊啊啊——”
闭合的花体中传来关山雀几近崩溃的喊声, 那是痛苦与绝望幻化成的惨叫，让歼灭一队所有人不顾一切冲了过去。
“山雀！山雀你现在怎么样！”楚非举起SR03对准花体，却迟迟无法下手。会误伤关山雀吗？或许子弹无法打入花体呢？他不知道。
只是再次入耳的哭喊让他不得不颤抖着扣动扳机。他从未听到过关山雀这样的哭声呼救, 对于花体内发生的一切他们都无从知晓，而关山雀依然凄厉地叫着，让所有人怔在原地，不敢贸然协助。
冲动的哨兵同伴在他们面前死去, 而留下的都不会再轻举妄动。
“SR03对他没有任何作用……”然而当子弹被花体吞噬时，楚非楞住了，他随即看向席牧也，“把短刀给我。”
席牧也没有说什么, 将短刀从装配束带中抽出，交给了楚非。
“你疯了？近战？万一他的藤蔓又出来了怎么办？”季澜在后方难以置信道, “子弹对他都没多大作用，难道刀就……”
“山雀是我的队友。”楚非没有回头, 平静打断道。他不想看到自己的队友们再次牺牲在自己眼前，他要竭尽全力。
做好准备, 楚非将短刀插入花缝处。韧性花体立刻将刀身反弹，下一秒又在他用力时吸住刀尖。
“山雀！我现在要把花瓣撬开, 你……”
“不要！楚队……直接杀了我们, 求求你了！”安静了几秒后，花体内部传来关山雀的哀求，“楚队, 杀了我们, 拜托……”
“你在说什么胡话！山雀, 我们一定会把你救出来的。”楚非鼻头泛酸，在看到花体没有对他进行任何攻击后, 他把二队也都喊了过来。
几人拿着短刀开始对花体切割，试图将关山雀解救。他们收起哨兵之力，怕误伤花体内的同伴。
“求求你们不要继续了，我，我……啊啊啊——！”
关山雀的惨叫让所有人更加用力，可花体并没有任何损伤。
“他在被吸收。”指挥长在后方突然开口，“或许会变得和他弟弟一样，我不知道你们想干什么，但你们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他淡淡地看着花体前的歼灭部队。
“你胡说！他才不会变成实验体！山雀哥他……他从来没有被注射过那些血液！”胡宝红着眼转头看向指挥长咆哮，“你们什么都不做就别在这里瞎说！”
“知道植物类异兽和动物类异兽最大的区别是什么吗。”面对胡宝的怒视，指挥长继续道：“植物类可以将人类吸收，只需要不到一天的时间，原本是人类的哨兵就可以变成与它同体的异类。”
楚非的手顿住了，他从进C区以来就十分尊敬指挥长，甚至将指挥长作为目标，但F区狩猎计划开展后，他越来越觉得面前的榜样是如此陌生，甚至有些奇怪。内心的落差与对现实的敏感让他不得已怀疑前曾敬重的人。
“指挥长，您为什么会知道那么多？植物类异兽根本没有出现在记录中过，您又是怎么知道他会吸收人类作为共同体？”楚非的声音在颤抖。
关山雀真的会被这株植物吸收吗？指挥长说的也不一定都是对的吧。
可当花体被尽力破坏出一条缝隙后，透过那窄小的豁口，楚非看到了内里的惨状——关山雀的双腿已血肉模糊，花体的根茎正慢慢上延，欲将被吸入的人类与自己合二为一。
通过朝缺口切割，花体被慢慢打开，或许是因为正在吸收人类作为同体，这株植物并没有进行任何攻击，而是不断侵蚀着关山雀的双腿。
“啊啊啊！！！”以这副模样暴露在众人面前，关山雀的情绪彻底崩溃，“我也会变成异兽，所以杀了我吧，楚队丶凌副队丶刘哥，求求你们，在我还有意识的时候杀了我！”
“胡宝，你可以的吧？闫以叶……谁都好，杀了我，杀了我和山云！”
关山雀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竟被弟弟拉入花体中，本以为会像先前的哨兵那样死去，不料陷入黑暗后关山云却用那双空洞的眼睛望着他，眼里莫名有了些神采。
是想用这种方式保护他吗？觉得在外面才是危险的，所以要把他拉进自认为是绝对安全区域的花体中？关山雀如此想着，无法去责怪或怨恨弟弟。相反，他在为关山云即使没了意识还想尽办法保护他而感到心酸，痛恨自己才是无法保护弟弟的那个无用哥哥。
“把你的腿砍断就可以了吧……那样你还能活，山雀哥，我不想你走，我真的……”胡宝红着眼哽咽道，“我还想和你还有以叶哥一起出塔训练，还想和你们一起吃三个装的小面包，所以你忍一忍，好不好？我现在就把它砍……”
“胡宝！”可凌潋阻止了胡宝，他抿了抿嘴，尽力克制颤抖的声线，“没办法了，吸收得太快了，就算截肢，山雀也……”
“为什么！明明……”想说“明明还没有蔓延到无法挽救的地步”，胡宝便注意到关山雀早已充血呈深紫红的下肢。
已经坏死了，想必关山雀的上半身马上也将失去知觉，成为花体的“傀儡”。
正如指挥长所说，根茎还在往上吸收，进行这一过程时花体没有任何攻击，却比任何攻击都让歼灭部队痛苦。
眼睁睁看着同伴被吞噬，真的是他想看到的结果吗？楚非闭上眼，泪水从眼眶滑落。下一秒，他举起枪对准关山雀。
“楚队！你真的要杀了他吗！”胡宝冲到楚非身侧抓住队长的手，那张依然显得有些稚嫩的脸上满是绝望和难以置信。
“与其让山雀这样痛苦，不如由我亲手让他解脱。”楚非的嘴角无法克制地抽动着，昭示他正处于极度痛苦悲伤中。
“哥，我来吧。”席牧也抿紧嘴，想让楚非把武器交给他。或许只有他知道现在的楚非是多么悲痛。
“不，只有我能做。”楚非拒绝了。他的手控制不住地颤抖，无法好好对准关山雀的额头或心脏。
与此同时，看见哥哥正在遭受“威胁”的关山云发怒了。刚想对楚非和歼灭部队一行人展开攻击，就被关山雀伸手制止。
双腿已不是自己的，关山雀拉住弟弟的手，借力将关山云拉入自己怀中。这一刻，兄弟俩像是真正重逢相拥。关山云真的停止了所有攻击行为，毫无意识的他莫名再次落泪，口中小声喃喃着什么。
是“哥哥”。关山云无意识地喊着关山雀，就和小时候一样。
“哥哥在，山云，哥哥不会再离开你了，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身体正饱受着痛苦的摧残折磨，可他们脸上却露出如此幸福的笑容，在这一刻成为这灰暗裂缝中唯一的光亮。
莫名的，楚非也平静下来，手不再颤抖。
“砰——”
一声枪响响彻天际，子弹贯穿了俩人的心脏。生命的最后一刻，他们是笑着离开的。
共生体死亡后，花体的藤蔓慢慢枯萎。终于歼灭疯狂“食人花”，歼灭部队没有一个人在笑，楚非垂下手，紧盯着眼前被自己亲手射杀的关山雀和关山云。
这不是他想看到的结局。重生后，他不断提升自己，也让队友们加练来达到A级哨兵以上的身体素质与应对能力，可面对不确定因素及SⅡ训练所丶第三研究所的黑暗，他被那些“败类”针对，陷入困境危机，又让同伴们都被迫卷入这场毫无人性的狂风暴雨中。
又是他的问题。重生前因为他，队友们才会耗尽力量死去，这一次，因为他想要找到真相，所以将大家都带进了机密的F区，关山雀才会在他面前再次死亡。
“哥，是你让他们解脱了。”见楚非情绪开始波动，席牧也立刻握住那双再次颤抖起来的双手，“你已经很努力了，这一次你救了很多人，山雀活到了20岁，还找到了他的弟弟。”
眼睛猛地瞪大，楚非震惊地朝席牧也看去。是他想的那样吗？梦境蝶出现后，席牧也的一字一句都让他怀疑并慢慢确认自己的猜测。
难道席牧也也是重生的？他知道所有的事吗？
可现在不是问这些的时候。
“他离开的时候是笑着的，楚队，他是感激你的。”拂晨吸了吸鼻子哽咽道：“当初我亲手歼灭晓晓的时候你和我说过，是我给了晓晓解脱，是我不再让晓晓痛苦，现在我也会这么对你说。楚队，是你让他们俩兄弟解脱，你不用自责。”
“山雀找弟弟找了这么久，相信这对于他来说也是最好的结果。”凌潋和刘逢春的眼中也满是悲痛。
“最好的结果吗？”胡宝无法接受，他看上去摇摇欲坠，“为什么那些人犯下的错要我们来承担？为什么是山雀哥？他做错什么了吗？他只是想找自己的弟弟。”
“他那么喜欢我们，怎么舍得离开？他根本不想走，但现实不得不让他……”
“胡宝，不要说了。”闫以叶掩面痛哭，胡宝说的话都是他也想说的。
关山雀作为C区塔中心年仅20岁的B级哨兵根本不应该在这样的大好年华死去，为什么研究所犯下的错要让这样一位年轻哨兵如此死去？
“把尸体带上，回山洞吧，大家都需要净化疏导。”沈默压抑中，指挥长发声，“战斗还没有结束，必须尽快调整好，我们还会遇到更危险的生物，只有尽快调整，才能……”
“收手吧。”胡宝打断了指挥长的话，这让所有人有些惊讶。
“我们已经站在这里了，要怎么收手？你想让关山雀哨兵白白牺牲？”指挥长盯着胡宝道。
“你不配叫山雀哥！如果不是你……如果不是你！山雀哥也不会……”
“胡宝！够了！”楚非挣开席牧也的手压制住胡宝的肩膀。事已至此，和指挥长争吵不是一件好事。
可胡宝的情绪也支离破碎，他猛地甩开队长的手朝指挥长冲去，“指挥长，求求你，不要继续了。”他颤抖着与指挥长对视，眼里的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
“我不想看到更多同伴牺牲了……求求你了，让他们都不要继续了行不行？”
说着，胡宝慢慢跪倒在地上，恳求般地擡起头，颤抖道：“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