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4章 第 94 章
第094章 第 94 章
小院生活十分安逸, 也十分美好。
谢清崖和徐端宜,大概都是人生头一回,这样慢节奏地去生活。
每天睡到自然醒。
不用去管旁的东西, 也不用去在乎时间的流逝, 想睡到什么时候,就睡到什么时候。
空闲的时候,两人会一起研究吃的,也会一起躺在躺椅上看书,或是诉说前些年他们分开时的事。
不过大多时候, 都是谢清崖在说。
徐端宜能说的东西, 实在太少了。
夜晚的时候, 他们就什么都不干, 仰头去看头顶的星空。
玉田这边的星空,要比京城那边好看多了。
星星也要多上许多。
这个时节,还有萤火虫了, 有时候他们在夜空下看星星, 身边还会围绕着一闪一闪的萤火虫。
谢清崖还有每天练武的习惯。
每当这个时候, 徐端宜就会坐在小院里, 抚琴陪人。
谢清崖则或是练剑, 或是打拳。
这段时间, 两人还一起合作画了幅小院的画,如今已经晾晒干悬挂起来了。
就挂在他们住的屋子里。
每天。
碧溪他们都会来这一趟, 名义上是给他们送点东西,递个消息,其实最主要的, 还是想看看他们怎么样了。
怕他们出事。
玉田这边的情况,倒是控制得很好。
除了最开始被看守起来的那些人以外, 其馀那些能活动的,玉田当地的百姓,都没有再发生别的情况。
而被看守起来的,除了最开始身体就有异样的小孩之外,其馀人也都没有出现别的症状。
就连他的母亲也没有。
事情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起初以为发生时疫,所产生的那些担忧和恐慌,也随着这些情况的转好,而渐渐褪去了。
又是一日天朗气清的好日子。
徐端宜和谢清崖,已经不知道在这小院住多久了。
他们并没有特地去记,现在是什么时间,每日过一日是一日。
起初还能随着早晚的降临,知晓又过去了一日,时间久了,自端午之后,倒是也算不清究竟是什么时间了。
或许是在故意避讳着去记。nbsp;nbsp;本书由LK团队为您独家整理 这天,谢清崖和徐端宜拿竹竿打落了不少槐花,打算中午用槐花做个槐花饺子。
剩下的槐花则拿来洗头。
前些日子,徐端宜拿用槐花浸过的水洗过头,味道还挺好闻的。
她很喜欢。
不过槐花饺子倒是头一回,还不知道成果会如何。
地上铺着一块毯子。
打落的槐花,几乎都掉在了这上头。
这样的话,也就不用往地上一粒粒去拣,只需把毯子收起来,就能把这些槐花都给收全了。
还不用担心它们掉在地上脏了。
陪着徐端宜捡毯子的时候,谢清崖还是一脸一言难尽的模样。
“这能好吃吗?”
他说的,自然是徐端宜提出来中午吃槐花饺子的事。
徐端宜知晓他问的是什么。
她其实也不敢确定,犹疑着与人说道:“我也不知道。”
她也是看书里记载过这样的做法,却并未真的尝试过。
也的确怕这味道怪异,不好入口,徐端宜便又说道:“回头再做点别的饺子,反正厨房还有肉,要是不好吃,我们就吃别的。”
谢清崖见还有替补法子,自然就没意见了。
不过就算没有。
只要徐端宜坚持,他大概也会舍命陪君子。
左右也吃不死人。
“我去打水。”
他说着,便把手里捏着的那两角毯子,先递给了徐端宜。
徐端宜应了声好。
等人去打水的时候,她正想抱着槐花去廊下,打算寻个盆出来,先给它们浸泡下。
就听到外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这个声音,徐端宜都听到了,谢清崖自然不可能没听到。
两人十分默契地,先朝对方看了过去。
果然,没过一会,外头就传来了一阵拍门声,紧随其后的,还有时雨和令吉激动的声音:“主子!”
“王爷丶王妃!”
平时他们四人,大多都是分开来的。
碧溪丶时雨早上来,那么令吉和昌丰就傍晚来。
要么就是掉个个。
大约是时雨和令吉不对付的缘故,除了头一日,之后他们就再也没有四个人一起来过这儿。
如今这个阵仗——
谢清崖和徐端宜的心里,其实都已经猜到,他们为何来了。
其实早几日,他们就已经感觉到了。
玉田的环境一日日变好,他们的身体又始终没有出现别的症状,就连那个小孩的母亲都没出事,他们便猜测那小孩得的或许并非时疫。
不然这个传染性不会这么低。
果然,外面的人未等他们过去,就先激动地在外喊道:“主子,您没事了!那小孩不是时疫,孙老说他已经痊愈了,您能出来了!”
先说话的是时雨。
令吉也跟着接话道:“王爷丶王妃,你们可以出来了!我们就是来接你们回去的!”
他们在外闹得沸沸扬扬,激动不已。
但小院里的两人,却迟迟未曾说话,只是依旧沈默地注视着对方。
原先小院里,一直笼罩的那层祥和与恬静,却好似正在渐渐消弭。
“奇怪,怎么没人说话?主子不会还在睡吧?”里面迟迟不曾传出动静,时雨不由先奇怪道。
令吉反驳她:“不可能吧,这都什么时间了,而且就算王妃还睡着,我们王爷也早该起来了啊。”
“那你说怎么没声音?”
虽然事情终于解决了,主子也安然无恙没有事,但时雨看令吉还是十分不对付。
此时便瞪着人说道。
之前令吉还总想着跟她比试一番,现在却是见到她就想跑,此时被时雨一瞪,不由又有些犯怂了,支吾着不知道说什么。
要不是两人都被警告过。
估计这会,他们早就一人一边,要翻墙进去了。
好在很快,落后他们一些的碧溪和昌丰,也赶着马车到了。
为了来接徐端宜和谢清崖,他们自然不好都骑马,因此今日碧溪和昌丰,是赶着马车过来的。
相比时雨和令吉的着急。
落后的两人却都十分沈稳,眼见大门还未被打开,他们心里也都很是清楚是何原因。
依旧无人说话的小院中,徐端宜率先垂下眼帘。
她在心底无声叹了口气,抱着毯子的手却依旧不肯松开。
虽然前几日,已经猜想过这一日的到来,但徐端宜没想到,这一日竟然会来得这么快。
……她都还没准备好。
明明是好事。
可她心里,却好像拾不起一点高兴的滋味。
直到肩膀忽然被人揽住。
徐端宜眼睫轻颤两下,惊讶地擡起头,便瞧见谢清崖也正在看着她。
四目相对之际,他便一副没事人的模样,先与她说道:“想什么呢?没事是好事,别一脸愁眉不展的样子。”
未等徐端宜说话。
谢清崖又俯身,往她眉心处亲了一下,揽在她腰上的手,也跟着收紧了一些。
他知道她在想什么。
“徐端宜,别害怕。”谢清崖附在她的耳旁,低声安慰她。
虽然他也还没想好,以后的路,究竟该怎么走,但他知道,他不可能因为这扇门打开,就跟徐端宜再次回到原点。
他们回不去了。
他也舍不得回去。
他爱她,他要她,他要他们真如他生辰那日期盼的一样,长长久久在一起。
他握着徐端宜的手,沈声与她说道:“有我在,别怕。”
徐端宜因为这几个字,心尖又是一颤,她当然知道这几个字代表的含义。
谢清崖这是在与她保证。
莫名有些想掉眼泪。
徐端宜怕人担心,强行忍住了。
她看着谢清崖,好一会,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她冲着谢清崖说“好”。
虽然嗓音沙哑,但徐端宜在谢清崖的注视下,还是逐渐恢覆了原先的神情,一点点朝他重新洋溢开一个明媚的笑容。
早就想到的结果,其实没什么好怕的。
就算出了这扇小院的大门,她跟谢清崖真又回到了原点,她其实也不会太悲伤。
这段小院的生活,已经足够她记得一辈子了。
她很开心。
她能跟谢清崖,在这度过这样一段美好的,无人打扰的时间。
她也只是,有那么一些不舍罢了……
若可以。
她真想与谢清崖在这长长久久待下去,就他们两个人。
但她毕竟不能这么自私。
不说谢清崖还有自己的事要做,她也不能再让担心她的亲人们伤心了。
“走吧。”
她笑着,主动和谢清崖说道。
谢清崖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这才点头。
两人先去开门。
原本吵闹的外头,不知何时安静了下来。
徐端宜先前都没注意到,但她猜想应该是碧溪他们来了,与时雨他们说了什么。
果然,大门被谢清崖打开之后,徐端宜就率先看到,整整齐齐站成一排的四个人。
但还不等她开口说话。
时雨就先哭叫一声,然后红着眼睛,朝她扑了过来。
徐端宜一时未察,直接被人扑得倒退了几步,直到腰肢被一只手掌给抵住,才止了她的倒退。
“时雨,你冒冒失失做什么呢?差点让主子摔倒了!”身后传来碧溪的训斥声。
徐端宜则擡头先看了眼身边。
正好瞧见谢清崖在低头看她,眼中流露着担心。
徐端宜先笑着与他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时雨这会也抹着眼泪先起来了。
“主子,您没事吧?”她也一脸担心地看着徐端宜,显然也有些后怕。
她就是一时太高兴,太激动了。
太久没见到主子,如今见主子安然无恙,她就一时什么都顾不上,失态了。
“主子,您还好吗?”
碧溪这会也过来了,看着徐端宜,担心问道。
徐端宜笑着与她们摇了摇头:“没事。”
本书由LK团队为您独家整理 这会功夫,令吉和昌丰也过来了,先与他们问了好。
谢清崖照旧没说什么。
徐端宜则同样笑着,与他们点了点头,说了句“辛苦”。
昌丰二人自是不敢受这声话的,忙道没有。
徐端宜便又同碧溪二人先吩咐道:“你们先进去收拾下东西。”
二人自然不会推辞。
答应一声之后,便先进去了。
她们是对这个小院深恶痛绝,恨不得立刻把东西收拾好,就直接带着主子离开这个鬼地方。
动作自是十分迅速。
徐端宜见她们进去,又看了一眼身边的谢清崖,与他说:“我先进去。”
谢清崖看着她说好。
徐端宜又跟昌丰二人点了点头,方才抱着那一大包槐花往里走去。
谢清崖目送她进去,一直未曾移开视线。
“主子。”
身后传来昌丰的声音。
谢清崖嗯一声,视线依旧停留在徐端宜的身上,直到看不到她的身影了,这才收回,看向昌丰,问他:“什么事?”
“陛下前些日子托人给梅大人带了密信,问您的情况。”
谢清崖沈默片刻,方才回道:“知道了。”
“还有别的事吗?”谢清崖问他。
昌丰看着他迟疑片刻,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其实还有一桩,京中来密信,全方同前几日已经进京了,只不过如今这个情况……
还是等之后再跟主子说吧。
昌丰能看出主子此刻的心情,十分不好,不似前几日面对他们时,那么轻松了。
他猜到原因。
自是不想再给人添加负担了。
谢清崖闻言,也未多言,准备进去陪着徐端宜一起收拾。
他跟两人说了一声,便先转身进去了。
令吉见此,自是也想跟着一道进去,但他才一迈步,就被昌丰一把拉住了胳膊。
“你做什么?”
令吉的眼睛也有些红。
刚才看到门开,他也想往王爷身上扑去,只是被时雨先抢先一步,后头王爷又只顾着王妃,一直没往他们这边看过来,他也就失去了先机。
昌丰自然不会与他说“王爷心情不好,这会别去烦他”这样的话,免得这个夯货傻乎乎直接去问王爷怎么了。
他另有借口。
“时雨在里面,你又想进去遭白眼了?”
果然——
他这么一说,令吉神色立刻一变。
但他惯来嘴硬,不肯承认自己害怕时雨,犟着嘴说道:“她在就在,我还怕她不成?”
话是这么说,但原本要往里头迈进去的步子,到底还是未再往前迈进去一步,嘴里咕哝着一句:“我去看着马车,省得马跑了。”
然后他就嘟嘟囔囔先转身走了。
昌丰看着他离开,又往小院里头望了一眼。
眼见王爷已经进去了,他又在原地看了一会,这才满腹愁绪的先离开了这边。
主屋那边。
碧溪和时雨正在收拾东西。
徐端宜则在一旁跟她们说,哪些要带走,哪些不用带。
谢清崖刚进来,就听到一句“被褥不必管了,把那两个喜枕都带上。”
谢清崖脚步一顿。
但也只是一个呼吸的光景,他便又继续朝徐端宜走去。
徐端宜听到身后传来的动静时,谢清崖的胳膊,已经十分自然地环在了她的腰上,并未因为碧溪和时雨在这,就有所顾忌。
“收拾得怎么样了?”他问徐端宜。
虽然当着碧溪她们,跟谢清崖离那么近,徐端宜稍稍有些不自在,但她也并未躲开。
任由谢清崖环着她的腰身,与他回道:“差不多了。”
她把要带走的东西,和留下的东西,都与人说了一遍。
谢清崖仔细听她说完,没意见:“你看着办吧。”
“那幅画呢?”
徐端宜说的,自然是前几日他们一道合作画的那幅,此时正挂在墙上。
他们所站的位置,正好可以瞧见。
谢清崖顺着徐端宜的话,往那边看去,过了一会才说:“留着吧,保不准以后还有机会来这。”
徐端宜被他这话说得心下一动,自是没有反驳。
“主子,东西都收拾好了,这袋槐花也要拿走吗?”前端传来碧溪的询问。
徐端宜这才收回落在谢清崖脸上的视线。
重新往桌上看去。
先前她跟谢清崖打得那一袋槐花,此时就在桌上静静摆着。
阳光投落在那些槐花上,折射出白色的光。
徐端宜看了一会后,看向身边的谢清崖,询问他的意思。
谢清崖看着她说:“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徐端宜便不再纠结。
“留着吧。”
她也笑着和谢清崖说了一句:“或许等我们下次再来这,这槐花都可以用来煮茶喝了。”
能感觉到,握在她腰上的手,又收紧了一些。
徐端宜又同人一笑:“走吧。”
既然注定要离开,如今在这再耽搁下去,倒也没什么必要了。
现在城中,肯定不少人都在等着他们。
谢清崖的视线,一直落在她的身上,此时听她说话,他是过了一会才哑声回道:“……好。”
之后徐端宜让碧溪和时雨先出去,自己则跟谢清崖留在后头关门。
门窗都被他们仔细关上了。
免得哪日刮风下雨,吹到里头。
正式关门的时候,徐端宜又回望了一眼屋内。
虽然只住了一段时间,但人实在太能改变环境了,此时里头的一点一滴,都是他们所熟悉的模样。
墙上的画。
桌上的书。
还有摆在香案上的古琴。
甚至旁边的插瓶里头,还放着一枝石榴花,如红似火,鲜艳欲滴。
还有拔步床上,悬挂的一串五彩绳。
端午她没编完的那串五彩绳,最后也被谢清崖随手给编完了,后来徐端宜便把它悬挂在了他们的床上。
屋内的光,随着房门的关合,越来越暗。
只有那串五彩绳,依旧在室内熠熠生辉,永远不灭。
“走吧。”
谢清崖关上房门后,主动再次牵住徐端宜的手。
徐端宜的视线,从房门上收回,落在他的身上,四目相对,她回握住谢清崖的手,笑着说好。
回去路上。
时雨继续骑马,令吉则接替了昌丰的活,坐在碧溪身边,非要替他们赶车。
一路上,都是他雀跃的声音。
这要是换做平时,徐端宜还能笑着回他几句,但今日……眼见离城中越近,她明知不该,却越发心情沈闷的,不想说话了。
谢清崖自是注意到了她的情况。
把人揽进自己怀里之后,便毫不犹豫地让令吉闭嘴了。
便是令吉这样粗线条的人,这会都察觉到不对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没事后,王爷和王妃的心情都并未高涨,反而都有些不开心。
但他还是聪明得先选择了闭嘴。
之后一路无话。
但也未消停太久,等到马车进了城中。
果然如徐端宜先前料想的一般,几乎整个城中的百姓,都在那等他们。
领头的便是梅雪征和李文高,王伏新还有乔炳元以及其馀衙门里的人。
翠婆婆和瓜娃也都在那翘首以盼。
那位拄着拐杖的褚老也在那站着,时不时就往前边看一眼。
除此之外,太医院的太医,今日也都在。
孙承启孙老也在。
看到马车过来。
原本就在议论纷纷,询问怎么还没来的一群人,更是立刻就激动起来。
李文高和梅雪征,更是不约而同地擡起脚步,朝马车快步迎去。
其馀人也纷纷紧随其后。
“王爷丶王妃,梅大人他们过来了。”昌丰在外头,提醒马车里的两人。
其实即便他不说。
就外头传来的那点动静,也足够徐端宜和谢清崖听见了。
马车掀起。
徐端宜往外看,果然瞧见浩浩荡荡的一群人,正往他们这边快步走来。
“不想见,我就先让人送你回衙门休息。”谢清崖看出徐端宜精神不济,自是不想勉强人在这费神。
徐端宜倒是摇了摇头。
“没事。”
“他们特地过来迎接我们,我哪好这样直接走,何况孙老他们也在,他是我着碧溪特地请来的,这阵子实在麻烦他们,我合该与他们问声好。”
谢清崖听她这样说,便也没再劝她。
马车早已停下,而外边那群人也快走到马车外了。
听着那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谢清崖与徐端宜对视一眼,方才掀起车帘,扶着人走了下去。
“出来了出来了,王爷和王妃出来了!”
几乎他们才一露面,玉田的百姓便先高声喊了起来。
李文高更是大步朝两人,先走了过来。
本来就挺清瘦的人,一段时日过去,更是消瘦无比,一看到徐端宜和谢清崖,他就激动难抑,眼圈也红了。
到底还记着规矩。
虽然失态,但还是声音激动的,先与他们拱手问了好:“殿下,王爷!”
这大概还是李文高第一次,发自内心地给谢清崖问好。
徐端宜感觉到他的态度变化,沈闷的心里,也因此感到了一些高兴。
“李大人快请起。”
说完,梅雪征也过来了。
他的眼睛一直注视着谢清崖。
这段时间,他因为身份的缘故,不能去小院探望他们。
虽然每日都从令吉他们的口中,知晓他没事,但心里难免不放心。
此时见他安然无恙地站在他面前。
梅雪征甚至压抑不住心情,想冲过去狠狠把人抱住,然后大力拍几下他的肩膀,以此来发泄自己的心情。
好歹是忍住了。
他也压抑着情绪,跟徐端宜和谢清崖问了好。
徐端宜自是也忙先让人起来了。
接着是王伏新和乔炳元他们,他们同样情难自抑。
他们又无需像梅雪征他们一样,遮掩自己的情绪,几乎才看到两人,眼里就先淌下了眼泪。
“哭什么,我这不是好好的吗?”谢清崖主动拍起两人的肩膀。
徐端宜看着他们笑了下,也与他们问了好。
又跟着谢清崖见了那位褚老,等褚老握着谢清崖的手,激动说话的时候,她也没去打扰他们,而是在碧溪和时雨的陪同之下,先去与孙老他们说了话。
那几位太医,见到徐端宜过来,自是立刻弯腰同人行了大礼。
他们都是被迫领了生死状来的。
要是嘉顺长公主真在这出什么事,他们这颗项上人头也难保。
此时见徐端宜安然无恙,他们自是高兴不已。
“诸位辛苦了。”徐端宜先与他们客气道。
他们一听这话,自是连忙推辞道:“不苦不苦,只要殿下没事就好。”
徐端宜与他们慰问一句之后,又去看那位白发苍苍的老者。
“孙老。”
她温声喊人。
孙承启也是看着她长大的。
兼之自己的小徒儿又是她的贴身婢子,对她自然不像那些太医一样,只有恭敬。
他先仔细看了徐端宜一会。
确保她无事,方才舒了口气说道:“殿下受苦了。”
徐端宜笑着与人说道:“我不苦,倒是让孙老担心了,也劳您这阵子在这费心了。”
“老朽一脚埋进黄土的人,多费些心没什么,倒是南安王能有这样的大义,实乃玉田百姓之福。”
他近日一直在照料那个小孩。
自然听说了当日南安王舍己为人的举动。
他也是看着南安王长大的,从前没少为人头疼。
本书由LK团队为您独家整理 南安王性子顽劣,又天不怕地不怕,小的时候还领着旁人一起揪过他的胡子。
但后来王府出事,他也有许多年没见过他了。
关于他的事迹,倒是听了不少。
加上他那位好友,正是这位南安王的老师,他这些年,时常会听自己的好友为此抱憾。
不似好友的遗憾,他倒是觉得十分正常。
大喜大悲之下,能改变的人和事,实在太多了,南安王少年得志,又痛失双亲和兄长,会变成这样,很正常。
可如今看来——
他跟屈兄,倒是误会他颇深啊。
不管其他,这位南安王能于这样的危难时刻,自己一马当先,救百姓于水火之中,就值得被称赞。
这世间,赤子之心最为难得。
孙老正在夸赞谢清崖,谢清崖就先寻着徐端宜过来了。
他是来找徐端宜的。
未想一过来,就见那白发苍苍的老者,突然先冲他行了一礼,嘴上还跟他说道:“老朽谢王爷不顾危难,舍己为人!”
谢清崖也是自小在皇宫长大的人,怎么可能不认识孙承启?
他主动上前扶起老者,与人说道:“孙老不必多礼,我没你说得那么伟大。”
孙承启起来之后,却依旧一本正经地跟谢清崖,严肃说道:“王爷此言差矣,虽说那孩子并非时疫,但倘若真是时疫,王爷当日此举,就是救了万千百姓于水火之中。”
“何况玉田这样的情况,不发生时疫才是奇谈。”
“老朽活了一辈子,从前但凡有灾害的地方,必定伴随着一些疫病,玉田这边能没事,还能这么快恢覆模样,全赖王爷和诸位大人在这救治有方。”
谢清崖被人说得耳朵又开始嗡嗡作响了。
他十分无奈地跟徐端宜对视了一眼,心里则忍不住悄悄腹诽起来。
怪不得这孙老头能跟老头子当朋友,两人这说起话来就停不下来的本事,简直如出一辙。
他索性不再多言,任孙老说着。
果然,没一会功夫,他也就消停了,只是在谢清崖动身朝徐端宜走去的时间里,他忽然又看着谢清崖说了一句:“我来的那日,屈老曾来过我家一趟,话里话间,都十分担心你。”
谢清崖听到这话,脚步忽然一顿。
直到手被徐端宜握住,看到她望过来的担忧目光,谢清崖方才回过神。
他先是冲人笑了下,而后回握住她的手。
待走到徐端宜身边站好,他才跟孙老说话:“多谢孙老告知。”
还想问几句。
却也不知道能问什么。
正迟疑着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忽然听到后头传来一阵动静:“王爷丶王爷!”
伴随着乡音的女声从后方出来。
谢清崖隐约觉得这个声音有些熟悉,回头看去,果然瞧见一个熟悉的妇人抱着个小孩,正往他这边跑来。
“是之前那对母子吗?”
耳旁传来徐端宜的询问,谢清崖嗯一声,望着女人过来的方向,说道:“是他们。”
正说着。
那对母子也到跟前了。
才看到谢清崖,她就立刻朝人跪了下来,然后未等他们反应过来,她就先“咚咚咚”的,开始给人磕头了。
乡下的女人,没读过什么书,也不懂什么大道理。
但也知道自己这次惹祸了,也清楚,如果不是这位南安王及时带走他们,让人来给他们看治。
她的孩子,就真要被她耽误掉了!
因此知晓今日南安王回来,她就立刻抱着孩子过来了,就是想亲口同人道声谢。
“多谢王爷救我娃儿!”
“如果不是王爷,我家娃儿就真的要被我耽误掉了,我就这么个娃,他要是没了,我也不活了!”女人说着说着又哭了起来。
“碧溪,先去把人扶起来。”徐端宜和身侧吩咐道。
碧溪立刻领命,带着时雨上前扶人。
才扶起这个女人,褚老便拄着拐杖过来说话了。
“李氏,你要谢的不仅仅是南安王,还有南安王妃,给你家娃儿看病的,就是王妃遣人找来的。”
那女人一听这话,忙在场上寻找起来。
待瞧见站在谢清崖身边的徐端宜,便又要弯下膝盖给人磕头。
徐端宜见此,自是要出面阻拦。
只是还未等她开口,褚老便再次先与他们说道:“王爷丶王妃,乡下人不懂什么大道理,也没什么能感谢你们的,我们能做的,也就是真心实意给你们磕个头,刚才这位孙老太医说的没错,如果不是你们,咱们玉田这次不会这么快就恢覆。”
“是你们带给了我们希望!”
“玉田的百姓,一辈子都会铭记你们夫妇,还有梅大人丶李大人,每一位来我们玉田帮忙的人,你们对我们有再造之恩啊!”
他说着便朝他们跪了下来,老人走起路来,颤颤巍巍,跪着的身板,却十分挺直。
他跪下之后。
其馀玉田百姓,也纷纷朝他们跪了下来。
一时间,这里环绕着的,只有这些百姓的感谢声。
掷地有声丶振聋发聩。
徐端宜没有说话。
她朝身边的谢清崖看去,眼见他眼里涌荡着的覆杂情绪,忽然觉得十分满足。
她一直都希望。
有朝一日,他能回到从前那样被人赞颂的时候。
她希望,百姓都能记着他的好。
他本来就该被人赞颂。
他原本就该受众人瞩目。
如今真的实现了,她怎么会不高兴呢?
谢清崖本来就该明朗如朝阳一般。
这样很好,小院的生活的确美好,可那样的美好,就像一场虚幻的梦,梦醒也就该散了。
不管以后她跟谢清崖会如何。
她都希望今日之后,谢清崖可以再也不用被旁人耻笑谩骂,所有的百姓都会记着他的好。
那她就心满意足,没有遗憾了。
她长时间的注视,自是引来了谢清崖的注视。
“怎么了?”谢清崖低声问她。
徐端宜笑着朝他摇了摇头,在他的注视之下,又轻声同他说道:“我就是高兴。”
见谢清崖挑眉。
徐端宜却未等他先说什么,她就先与人说道:“先让他们起来吧。”
谢清崖“嗯”一声,没说什么。
他上前两步,刚喊了他们起来,就听到一连串的马蹄声从前方传来。
循声看去。
便见程灏身披盔甲,一马当先,先朝他们策马而来。
谢清崖忽然心有所感。
他几乎是立刻就朝身后的徐端宜看去。
徐端宜不知道谢清崖在想什么,她正看着程灏他们过来的方向,心里也只当程叔叔是知道她没事之后,特地过来探望她的。
她还有些担忧,怕他训斥。
眼见程灏翻身下马,过来之后,她便先乖巧地喊了人一声:“程叔叔。”
程灏倒是不知道她是为何进去的。
他先冲谢清崖拱手一礼,然后便立刻朝徐端宜看去,见她无恙,先松了口气,只该说的话,还是要说的:“我当日便劝殿下早些回去,您偏不听!还好没事,要不然,我实在没法跟侯爷交待!”
说罢。
未等徐端宜说什么。
程灏便又同人说道:“殿下收拾下,我现在就带您回京,太后先前给我下了懿旨,只等您一出来,便让我立刻护送您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