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为什么会这样
两人对后续申城安排细节相互作补充讨论,一时竟将其他人远远甩在身后,一路上闻着木材燃烧后的焦味,柳文安有些难受地摁摁鼻翼,经橘光淬炼过后细灰飞扬得到处都是,一个不慎被吸入鼻腔让人不适。
举眼看向只剩下尺椽片瓦的房舍,看着半埋在废墟中只剩下一个‘莫’字的匾额,柳文安怔楞,指着那半截的牌匾面色胀然:“第一次进申城时还特意找门吏打听城中哪有善棚。”
提起进城,秦王也想起他注意到柳文安时也是在城门口,那时他受伤想调取申城兵力,谁知......柳文安继续道:“当时肚饥,便寻了家最近的善堂,正是莫府的粥棚,谁知道......”
回想当时情形,柳文安摇无奈又哭笑不得:“屯里其它人都领了粥,就我跟几人没能领着。”
见话引起秦王好奇,柳文安摸摸鼻子将原由一说,引得秦王晒笑不止,柳文安无奈道:“就因为莫府小姐看我衣裳干净就认为是懒汉?当时真是满腹委屈,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别人填肚自己挨饿,唉!”
谁知道啊,兜兜转转他一乡下小子竟与莫府小姐丶尊上皇子相识,不能不说白衣苍狗,命运难测!秦王亦是喊叹世事无常!
在高楼广宇的残骸前,两人静默一瞬,柳文安很自然地偏过头对秦王道:“莫府小姐是个有心气的,总想着挣功好求你帮忙找寻亲人,今日若不是吴参将拒绝,她定会跟着上攻城夺旗。”
敢情铺垫半天是为这呢?秦王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负手擡步往前,悠悠走了半盏茶后柳文安才听见他的话:“是个好的,只是女子终要归于后宅,出椽过甚反倒不美。”
太正常不过的主流想法像一记重锤砸在柳文安心上,沈重得脸颊肌肉微微颤抖,嘴唇几响,几乎拼尽全力才说出反对的话:“怎会?青云山杀敌丶接应侍卫回村那件事不比男儿做得好?”
回覆她的是呼啸而过的寒风,对上对方幽暗的神色,柳文安突然明白他未尽之语:女人做得太好,他们男子做什么?又或者,女人应注重后宅,相夫教子既可,温顺恭良就好!
触摸到真相的柳文安只觉通身冰凉,所谓的真相便是吃人,一口口地将女人未来吃下去化作养料,养出歌舞升平!正恍惚间突然听到前头巷子传来女子哀求的呼唤声:“放开我,救命~表哥救救音音。”
柳文安身比心快,回过神时已经立在巷口,就看到一疯颠男子手上抓着布衣女郎欲行不轨之事,听到动静擡头看向柳文安,面色不俱,反而舔了舔舌头扯出一个扭曲的笑,无声地邀请他一起玩,艹你大爷的,柳文安勃然大怒一脚将人踹了出去,发出‘砰’的一声闷响,从墙壁滚落到地上没了动静,柳文安没管不知生死男人,小心地将女子扶起大略地扫过一眼,心中微松,幸好来得及时,衣衫整体整齐,女子本就不易,更何况乱世?
一擡眼就正对上五分哀求,三分期望,两分绝望的美眸,‘轰’脑子突然一片空白,只觉得整个人眩晕得厉害,擡手按了按太阳穴又临上柳眉星目,只觉心剧颤动,浑身战栗,这是怎样一双眸子啊!!清纯又妩媚,魅惑又火热,像九天之上的飘渺的仙子,又像魔界中潋潋诱人的圣女,恨不能将其抱在怀里轻声安慰,怎么舍得她受伤?
心底升起的陌生情绪让柳文安立马察觉到不对,眼神再次移到对上惊慌失措的双眸时,柳文安神情再次柔和起来,虚虚擡起女郎温声询道:“还好吗?可有受伤?”
女郎眉间长着一颗红痣,鲜艳如血,一双灵动轻闪的大眼睛,泪珠盈盈像晨曦中的初荷,荷尖上还沾着晨露,让人爱之怜之,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要一亲芳泽。
女郎见救她的人英气蓬勃,直白地又关怀地看着她,垂首掩下脸上羞涩,低声道谢:“音音谢过恩公仗义搭救。”
音音?
柳文安回味着音音二字,不禁轻声念道:“垂烟垂柳柳梢横,半局残棋半酒罂。燕燕燕来新笋熟,音音音响古相鸣。真是好名字。”
语罢垂眸柔声道:“我名柳姓文安,叫你音音可好?”
听她念诗本就羞红了脸,听到后一句询问,绯红迅速蔓延至耳垂,搅着手指不敢看她,微不可察地点点头,顿觉害羞,连忙捂脸背对柳文安,小女儿形态让柳文安觉得她可爱极了,甚至想伸手捏捏那双殷红的耳垂,看佳人讨饶。
“文安?”身后传来秦王疑惑的声音,柳文安回首眼底浮出迷茫,不情不愿地对秦王解释原由,悄悄地挪动步子将音音挡在身后,遮挡秦王视线,谁知不过几息便被他发现音音,一时间脸色顿变,原本漫不经心的表情一凝,缓步踱到身后人跟前,将娇小女郎从头到尾观其一遍,眼眸含笑声色温柔:“敢问女郎如何称呼?”
听到此言柳文安脸色便有些不好,不等身后人回应,便替她回答:“音音”
秦王眼眸落到佳人身上,声音透出一丝亲昵:“音音,倒与你很是相符,你称我为瑾章就好,这是我的字。”
如此大胆直白的话让音音羞红了脸,垂下眼帘捏紧了档在身前人的衣角,嘴唇嚅动始终开不了口,只好轻轻拉了拉白发人,盈盈地望向他,小脸微红,看着就让人怜惜。
柳文安对上那双哀求的双眸,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稳住神轻轻地拍了拍她,横眼略过唇含笑意的殿下,把话转移开来:“当下申城兵荒马乱,音音必是受了惊吓,瑾章,不若先送音音到刺史府,让胡大夫看看也好压压惊?”
此言一出,秦王狭长的丹凤眼深深看过紧张不安的小女郎,缓缓点头表示同意,两人护着音音回了刺史府,又召来胡大夫把脉诊断,得到只受了些许惊吓后,两人面色才缓和下来,语如和煦春风:“音音口音不似申城人?”
“嗯”感受到自己已经安全的音音声线也活泼了许多,大眼如弯月,笑得可爱:“我是西南郡石城人呀,跟家里人失散了。”
谈到家人,像鸟儿一样的语调变得委屈又难过,小心地伸手攥住柳文安衣角,擡起小脸可怜巴巴地望着她:“音音好害怕,音音可不可以跟着柳大哥呀?”
正要点头允许的柳文安,忽地心头一颤,将原本想同意的话在口硬生生地转了个弯:“别怕,城里在做人口登记,等登记完,柳大哥帮帮音音找亲人可好?”
“哦,好吧”音音撅起嘴,怏怏不乐地放下衣角,悄悄地窥了她一眼勉强道:“那你要帮我找到哦!”
被冷落到一旁的秦王听到她委屈都溢出的声音,笑笑俯身一点她眉间娇艳红痣,眼眸幽深如古井,暗藏其底的灼热引得音音脸颊通红,害羞地垂下头不敢对视:“放心,若他找不到,本王定会帮你找到。”
听到本王二字音音蓦的像受到惊吓的小兔子,擡首瞪圆了眼捂住嘴小声惊呼:“呀,你是王爷吗?”
秦王起身控背负手,傲然一笑:“本王是当今第四皇子秦王朱陵,你放心,本王定能让你与家人团聚。”
光自窗而入,打在他身上,显得身长玉立,清气挺拔,微风撩起耳旁的鸦发,俊秀的眉眼透出几分威仪,坦坦君子。
或许是音音的注意力长时间停留到秦王身上,柳文安觉得心中又酸又涩,生出不愿继续呆在这的念头,闷闷地嘱咐音音好好休息,在她看不见的角落狠狠地瞪了眼牛人燕,借口为音音端药出了屋,想理清突如苦来的思绪,独尝心中苦闷。
跨出房间,穿过院子,阵阵冷风拂过柳文安,将她燥热的脑袋稍稍降了几许温度,出走的理智仿佛也回到脑海,清醒过来的柳文安察觉到不对劲?她怎么会对一个陌生女人产生类似爱情的好感?
还跟秦王针峰相对起来???
手下意示地微微拢手覆又展张,又不是故乡的百合花开了,她怎么会做这些事?
警惕地回首望前殿,回想起心中顿起的怜惜情绪,甩甩脑袋急忙找到正在开药方的胡大夫:“胡伯,你这儿有没有治出现幻觉的药?”
忙了一通的胡大夫好不容易休息会就听见柳文安莫名其妙的话,拧着眉道:“什么玩意儿?”
柳文安将自己遇着音音的症状一一讲明,留着山羊胡的胡大夫脸上表情由疑惑到不解,再到震撼,最后再归于平静的翻着白眼:“柳君呐,累了就休息休息,想媳妇了等出了孝叔给你找房贤惠媳妇啊,别整天想些有的没有。”
你看见人家女郎心跳加速本大夫理解,少年慕艾嘛,人家就是长相俊俏的女郎,你看看你都说得什么话?清纯又妩媚,魅惑又火热,这是说良家女郎的话吗?
到了最后还怀疑小女郎引诱他,要不要脸啊呐?
活了五十来年的胡大夫气得山羊胡都翘了起来,拈起银针就往她身上扎,扬言非要把她治清醒过不可,唬得柳文安连连告饶,拔腿就跑。
难道是她错了?柳文安摩挲着下巴一脸纠结,她又犯上次掐莫姚春腰的毛病了?
不可能,柳文安脸色严肃起来,她自己选的老板肯定相信自己的眼光,就算她犯病秦王也不可能犯病,皇四子朱陵可不是傻白甜,一路上对她有意无意的试探好几次,为人沈着谨穆,怎么可能像在屋内如孔雀开屏般炫耀他是秦王?
可胡大夫亲手问诊音音脉搏,他表现得并无异常,言音音仅仅是长得一俊俏女郎而已。
那又是怎么回事?
柳文安脑子不停地猜测,难道音音是苗族的?会下蛊?
只给她和秦王下蛊?目的是什么?
给秦王下蛊还能说是身份,给她下蛊是为什么?
难道是看她骨骼清奇,天赋异禀,是块练尸的好材料?
还是说这个世界有妖怪,音音是妖精?会妖术?
总不可能她跟秦王两个失智突然爱上了那女子吧?
她又不是百合,真要选择一女子莫姚春才对她喜好点才是?
对莫姚春都没心动,怎么可能会对突然出现的女子有所情动?
扯哪去了?擡手往额头一拍,把漫游的思绪拉了回来,圆地转了个圈又继续猜测,难不成对方是女主角?
想到自己中二时期把全班忽悠得染上各种颜色凑齐彩虹,不由一乐,难道对方是玛丽苏?也没见她眼泪变成砖石,头发一会红一会蓝啊?
猜测半响已知条件太少,不能下定论,不过......柳文安眯眼望向刺史府,得先把秦王捞出来才是,万一随着时间推移,秦王真的沈迷对方不能自拔,她上哪找个新老板去?
刚进院内就见案旁的女郎捂着嘴娇娇地笑出声,眉间红痣愈鲜红,仿若短短时间内,俩人就心意相通,目光绵绵,望着秦王从未出现过的宠溺笑容,柳文安吓得头发丝都快坚了起来,这是秦王?不是被天凉王破的霸总?
迈步的脚突然迟疑,正权衡间突然对上屋内音音如葡萄般的眸子,心中一软,放轻了声,进了屋,含笑道:“药一会才好,到时我亲手喂音音吃药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