哄一下
================
半月前,江父偶感风寒。
原也不怎么严重,吃点药便能好的,但江父总嫌药苦,老是喝了一半就偷偷倒掉,还经常喜欢在深夜于院中独坐。
拖着拖着,病就愈发严重了。
直到昨日,江父发了高热,连药也喝不进去,人昏昏沈沈的,大多数时候都不太能醒得过来。
说到这,江纵云自责之心溢于言表,要是他平日里都是盯着江父喝过药后再去忙,这病也不会拖到如此严重。
江也却听了,脸色微微泛白,道:“我要去看看阿爹。”
“小却,先别急……”
江纵云按住江也却,他有些犹豫,一方面若是江父清醒着,定是不愿意见江也却,怕过了病气给他,而江也却见了江父,也一定会伤心难过;可另一方面,江纵云又暗自希冀,万一江父见了弟弟,病就好起来了呢?
江也却的眼圈渐渐红了,他攥着江纵云的袖子,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他如今已经入道,身体比寻常人还要好些。”岑一枕忽然开口说道。
兰姨是见过岑一枕的,也知道最开始便是因为这人,江也却才决定离家修道的。
虽然不知道在岑一枕身上发生了什么,但兰姨也不是白在江家待了几十年,既聪慧又会瞧人眼色,见岑一枕如此说,也只是顺势道:“大少爷,就让小少爷见一见吧,说不定老爷看到小少爷回来了,心里一开心,那药就能用进去了。”
江纵云只好道:“那便走吧。”
江父院中,已请了几位郎中昼夜轮换,随时照看着。
见他们过来,守夜的郎中便要行礼,江纵云将人托起,轻声道:“父亲如何了?”
那郎中摇头道:“还是热着,药喂进去一点便吐出去一点。”
江也却听了,眼眶又是一热,他也顾不得别的,直冲进屋子里。
大概是为了让江父睡得舒服些,屋内只留了两盏灯,可在这不明亮的灯光下,江也却仍能看清楚江父苍白的脸。
江也却扑到床前,跪在地上,他伸出手摸了摸江父的额头,仍滚烫着,他小声道:“阿爹,却儿回来了。”
下一秒,眼泪就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一般,扑棱棱地砸在床铺上。
这一刻,父子二人仿佛有所感应一般,江父原本紧闭着的眼皮微微颤动了一下。
江也却忙贴近了些,殷殷唤道:“阿爹!”
江纵云见了,立刻吩咐下人道:“快把药拿去热了。”
屋内,江父缓缓睁开眼,迷茫了片刻,才缓慢地偏过头,看向江也却,艰难地朝他伸出一只手。
江也却连忙握住江父的手,江父露出一个微弱的笑意,道:“我在梦里……听见却儿,好像哭了……”
江也却连连摇头,眼泪又止不住地涌了出来。
江父想要擦掉江也却的泪水,但又使不上劲儿,江也却察觉到江父的动作,胡乱地抹了几下眼泪,把脸贴到江父的手心上。
江父的嘴唇动了动,江也却把耳朵凑过去,认真地听了会儿。
听着听着,江也却哽咽着,说:“没受委屈,阿爹,我好好的。”
江也却拼命吸着鼻子,眼睛也睁得大大的,他小小地吹着气,不叫眼泪再掉下来。
门外,岑一枕紧紧握着玄烛,指节都用力到发白。
燕璟见江也却这样,心里也不好受的很,忍不住偷偷问道:“有没有什么灵丹妙药,能找来用得上的?”
“凡人命数,皆已注定。”秦怀霜只是轻轻道:“燕师弟的母族是修仙大家,这个道理你应该也懂。”
燕璟别开眼。
他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不然也不会当街争夺天照灵草。
可现在事情发生在了自己心上人身上,燕璟才觉出难受。
“别打扰他们了。”秦怀霜道:“也许伯父见到了小师弟,病便能好个大半。”
笙生带着燕璟和秦怀霜离开,岑一枕留在最后看了会儿,也静静走了。
江也却回来后,江父确实好了一点。
不仅喝进了大半碗药,也有了退热的迹象。
江也却让江纵云去休息,自己守在江父身边。
江纵云虽然不想走,但他也知道自家弟弟一旦倔起来谁劝都是没用的,便只能让人擡了张软榻,又在地上铺了几层毛毯,让江也却能待得舒服些。
天光微微亮时,江也却还没睡。
他仍一动不动地跪坐着,一手搭在床边,一手撑着头。
岑一枕踩着狐步悄无声息溜进来时,看到的便是这幅景象。
江也却在流泪。
岑一枕见过很多人流眼泪,但没见过像江也却这样。
泪水只是默默地丶又不间断地从他眼睛里流出来,划过脸颊,落在手上。
那只手很纤细,眼泪落在上面,流过骨节,血管,水会渗下去,也会积蓄起水坑。
他是蓄水的人。
白狐狸钻到江也却怀里,伸出舌头,舔了舔江也却下巴上将落未落的泪滴。
江也却本来还沈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岑一枕这一下子,把他猛地吓一跳。
江也却赶紧把小狐狸裹在怀里,看了眼外面在打盹的守卫,轻而快地走到侧室,合上隔帘,压低了声音道:“你疯了?!被人看见怎么办?”
狐一枕呜呜了两声,用脑壳蹭了蹭江也却哭花的脸蛋。
江也却:“说人话。”
“怕你伤心。”岑一枕道:“还怕你不想修道了。”
江也却怔了怔,他抱着狐狸,坐到一旁的椅子上,他看着隔帘,仿佛在看着那头昏睡的江父。
岑一枕担忧道:“小却?”
半晌,江也却道:“我……不知道。”
岑一枕的爪子贴在江也却的肩膀上,鼻子凉凉地怼在江也却的脖颈间。
但身体却是热乎乎的,像一个毛茸茸的暖手宝。
大尾巴在身后摇来摇去,江也却摸了下他的尾巴尖,道:“你当初,是为什么修道?”
“最开始也不知道什么是修道,只是想活下去。”
一只野狐狸,皮毛好看便不是它的优点,而是催命符。可它好像也怪不了那些想要剥它皮的人,弱肉强食,要么被人杀,要么被狼吃,怎么想都是正常的事。
岑一枕道:“那个时候觉得生了神智很倒霉,还不如做个傻狐狸,这样死的时候还痛快些。”
江也却把他搂紧了一点。
再后来么,也没什么特别的,人……狐想活下去总会想出各种办法,活着活着,修成人形了,本以为日子总该好过点了,没想到这世道根本就不是能容忍妖修生存的,食人精血会被修士猎杀,但正经修炼,五十年都不如人修五年。
江也却问道:“那你不恨么。”
岑一枕道:“恨谁?”
江也却:“天道……?”
“恨啊。”岑一枕道:“我天天骂它,白天修炼,我就晚上骂,晚上睡醒了,我骂到半夜,骂到太阳升起,我再去修炼。”
江也却:“……”
江也却笑了一声,反应过来后揪着狐狸的脸毛道:“你故意逗我的。”
岑一枕被揪的脸都变形了,也不挣扎,道:“我没有,我是真的在天天骂它,骂到它忍不住来找我了。”
江也却惊讶道:“天道来找你了?它长什么样子?说了什么吗?”
“它长个鸟样,和我说你骂了几百年,有什么不服的,我说我当然不服了,我要是天道宠儿,现在已经称霸神域了。”
“几百年……”江也却暗自震惊了下,道:“然后呢?”
“它就说天道宠儿并不是像我想的那样,天道宠儿也很惨。”
岑一枕道:“我说你放屁,撒谎都不挑个傻的骗。”
江也却:“……”
“然后它就带我去看天道宠儿了。”岑一枕擡起爪子,摸了摸江也却的额头:“没想到,他过得确实很惨。”
他继续道:“后来我想,他都这么惨了,我惨一点,好像也不算什么,于是就勉强坚持着,继续修道了。”
江也却摸了下狐狸的脑袋,岑一枕昂着头,道:“可你与我不同,你的资质,不修道,实在是可惜。”
“修不修道对我来说,没什么好可惜不可惜的。”江也却垂下眼,道:“若放在之前,我肯定不想修道了。”
狐一枕紧张地勾了勾爪子。
江也却若有若无地勾了下嘴角,话中有几分涩意:“可那日,渺渺哭着说她很痛的时候,我忽然发现……我心里也很痛。”
“世间苦,众生苦,修道,修的是离苦之道么,是让我自己离苦,还是让众生离苦呢。”
江也却苦笑道:“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可以任性地回到我爹身边,可既然我看到了冰山一角,就没办法视而不见。”
“小却……”
“我放不下这个,也无视不了那个,我怕两边都无法舍弃的结果,便是两边都离我而去。”江也却揉了揉眼睛,声音里又有些哽咽。
岑一枕忽地变回了人形,男人身形高大,将江也却完全揽入怀中,他按了按江也却的头发,道:“据说长生阁中有一神树,名为星枢参辰树,此树结出的神果,凡人吃了不仅能祛除百病,还能延年益寿。”
江也却擡头,道:“那长生阁可会在奇珍会上兜售此果?”
岑一枕摇头:“星枢参辰树有灵识,只为有缘人结果,千年之中,神树只结了一次果。”
江也却听了有些灰心道:“那看来想要此果,怕是比登天还难。”
“不。”岑一枕道:“如果是你,说不定可以一试。”
--------------------
这两天过敏不是很舒服,争取明后天写进新副本
下个副本的话,应该是全程女装+剧本杀+大型修罗场
到时候提前标注下,不喜欢的宝贝们选择性跳过
感谢在2023-10-03 19:56:15~2023-10-04 20:19: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子衿 5瓶;沙雕堆的沙雕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