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折翼
褚荀往车内看了一眼,一种可怕的猜想在他脑海里成型。可他不敢妄下结论,这场博弈,也许他们都是输家。
他稳住心神,低声在江昼耳边说:“你有没有想过,林栖,他的脑子有问题?”
江昼瞬间瞪大眼,同样压低了嗓子,“你有病?你骂他干什么?”
“不,我的意思是,他有精神疾病,他自己不知道。”
褚荀的说话声特别低,“他的情绪很不稳定,而且经常处于走神状态,你和他相处时,不也常说他好像听不见你说话吗?”
“……可那也不能证明他脑子有问题啊,而且,而且他被关了那么久,有点恍惚也很正常吧。”
褚荀叹了口气,没跟他继续辩论,“但愿如此。等出国以后,我会带他去做检查的。”
两个人对视一眼,很默契地结束了这个话题。
人是他们带出来的,自然要负责到底。
林栖被他们带着上了飞机,一路上都在抖,他们和他说话,也没有做出反应。
褚荀眉头皱得越来越紧,他盯着自己的手机,似乎在等某个人的消息。
江昼这才想起来,凑到他耳边小声说:“林栖逃走的时候给了梁雁一刀,我担心……”
“不,他没事。”褚荀说:“国内接到消息了,他入院了。”
他拿起手机,“不过,他没有报警。”
江昼哼了一声,嘀嘀咕咕的,“他有什么脸报警?把人囚禁了十一年,他还敢报警?”
“小满,就算你不愿意接受,你也必须承认,在法律上,梁雁没有犯罪。”
褚荀很无奈,他摊开手,耐心地解释:“因为他们之间有合同,而且林栖并没有受到实质性的侵害,相反,他从梁雁那里得到了不少好处。”
江昼不太高兴地斜他一眼,“你这是在帮他说话?”
“不敢。”褚荀淡淡地回答:“陈述事实。”
他关掉手机,思索片刻,说:“他不报警,很奇怪。他如果不报警,他该怎么样从我手里抢人呢?”
江昼说:“或许是看在同学情上?”
“他骂你的时候有考虑同学情吗?”
褚荀冷笑,“都做到这一步了,难道还怕得罪我?”
一想到江昼在梁雁那里莫名其妙挨了好多骂,褚荀就气不到一处来。
他好不容易养大的恋人,是拿给梁雁骂的吗?
要不是江昼死皮赖脸地非要去找林栖,褚荀早就翻脸了,绝不会给梁雁一句骂人的机会。
他轻敲着扶椅,低眉道:“看他接下来要做什么吧。”
“你觉得你护得住吗?”
褚荀说:“如果林栖愿意走,那我就护得住。这样的话,哪怕打官司,我们也有胜率。”
之前的情况太糟糕。
林栖抗拒一切好意。
他们强行带走林栖,反而可能把林栖害死。
“最坏的结果,就是跟梁雁法庭上见面。”褚荀垂下眼,慢条斯理地说:“只要林栖配合,我有信心保住他。”
他们说话声不大,害怕惊扰了林栖。
江昼点头,眼皮不安地跳动。
…
飞机落地。
是个好天气,万里无云。
林栖不敢下飞机,他怕梁雁在机场等着他。
江昼握住他手腕,跟哄小孩似的,“走吧,别怕啊。”
林栖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恐惧,嗯,大胆一点,这次真的逃出来了。
他被梁雁骗了多少次?
他不记得了。
从十八岁他就开始逃,很多次他都跑出去好远,他以为自己已经自由了,不到一个周,他就会突然被身边的人背叛,重新被关进牢笼中。
江昼定定地看着他的侧脸。
阳光下,林栖身形瘦削,他恍惚地望着机场路过的行人,苍白的脸上不带半点血色,惶恐又不安,像个迷路的孩童,可怜巴巴地等着被人带回家。
他眼神太干净了,对外界充满了好奇。
剩下来的路,他要靠自己去走。
江昼松了口气,林栖的状态比他预料中要好一点,他原本以为这个人会直接被吓晕,现在还有心情观察四周,是个好开始。
褚荀带着他们坐上一辆车,一直在接电话,语气很无奈:“妈,我过来了……小满也来了,你别催了,是,是,还没吃饭……你下厨?不行,出去吃吧,有个朋友,别毒害人家。”
他挂了电话,语气随意:“我妈要下厨,咱们一会儿在外面吃了再回家,不然会被毒死。”
“嘶,妈又要下厨啊?”
“她每次听说有朋友来就想下厨,有句话说的好,有朋自远方来,弄死再说。”
“……”
林栖和褚荀不太熟,他更依赖江昼,身体下意识地往江昼那边靠,跟只猫儿一样,黏人得要紧。
褚荀看了他一眼,忽然说了一句:“我快失宠了。”
林栖脸皮一烫,默默松开了了江昼的手臂。
他都忘了,这两个人是情侣,人家结了婚的。
他真没眼力见,因为自己害怕就黏着江昼,害得褚荀吃醋了。
然而江昼是个木头,一把勾住他肩膀,冲着褚荀吼:“失什么宠?莫名其妙!”
林栖竟然笑了,他心里那块石头轰然落地。
他相信江昼不是梁雁的人,这一次,他成功逃离了。
他顺势把脑袋靠在江昼肩膀上,露出来一个笑:“江昼,你好帅啊。”
前排开车的褚荀坐不住了,“你们两个,过分了。”
林栖继续装傻,“你好厉害,我好喜欢啊。”
江昼没想到他会说这些话,冷峻的眉眼明显带着惊慌,耳根子瞬间通红,“不不不,你不能,我,林栖你别逗我……”
“哈哈哈……”林栖松开他,如释重负地笑出来,一声叹息。
眼里盈着眼泪,哆哆嗦嗦地说:“我自由了……江昼,我逃出来了。”
他情绪转变太快,江昼楞住,“你……”
他又一把抱住江昼,语无伦次,“你们会带我离开的,对吗?这次不会被抓回去了,他找不到我,我自由了,我自由了!”
江昼摸了把鼻子,“嗯。”
褚荀也没拦着他们俩,算了,跟个心智不成熟的小孩计较什么?
只要林栖能够坚定地从那段潮湿的过往里走出来,这点小事,他并不在意。
最重要的是,他对江昼有信心。
江昼是那种别人勾引他,给他抛媚眼,他还觉得对方眼抽了建议对方看眼科医生的木头。
林栖终于哭了。
他只哭这一次,以后他都不会哭了。
都恭喜他吧,被折断羽翼的鸟,从囚笼里飞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