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重病
林栖必须承认,他动摇了。
不再像以前那样坚定。
他能感受到,江昼是个温暖而温柔的人,要是能跟这种人相处,他或许活得没有那么累。
“我……会给他带去麻烦吗?”
林栖发现自己就是个麻烦,不管他去到什么地方,都会害一个人。
假如他会把这份厄运带给江昼,那他宁愿永远被困在这个地方。
“他们敢插手这件事,就证明他们不害怕呀。”
“我想想。”林栖这样说。
…
最可怕的不是身处黑暗,而是见识到光明后,又重新回到黑暗之中。
林栖原本已经习惯了独处,现在再让他孤零零一个人,他反而不习惯了。
所有的通讯设备都被控制,家门一步也出不了,他只能日覆一日地看电视发呆。
这种日子真是无聊到极致,无限的循环,从睁开眼那一刻就知道了今天会发生什么,没有任何变化,好似被困在同一天里。
依然在吃一些没有名字的药,吃不进去饭就输营养液,强行续命。
林栖都无所谓。
梁雁回家的时间越来越少,大部分时间他都在外,回家时总带着莫名的香水味。
林栖每到这时,便会想起少时的梁雁。
那样干净明亮的少年。
小时候梁雁家教极好,而林栖像个流氓。
他经常把梁雁按在身下一顿暴揍。
梁雁被他打得哇哇大哭,说要跟他绝交,第二天又眼巴巴地凑上来,非要跟他当朋友。
那时候林栖想,小小梁雁,拿捏拿捏!
等英语家教上门辅导时,梁雁又能找到机会嘲笑林栖。
老师教林栖单词,水,water。
林栖大声念:“蛙头!蛙头!”
梁雁笑得肚子疼,“是water!”
“蛙头蛙头!”
家教忍俊不禁,揉着林栖的脑袋,“你出去可别说你是我的学生。”
当天夜里家里就做了牛蛙盛宴,梁雁一直给他夹蛙头,对着他说:“这是你的蛙头。”
林栖又被他拿捏得死死的。
后面梁雁长大了些,他见到路边流浪猫会停留下来喂猫粮,看到受欺负的小姑娘会挺身而出,虽然往往他也打不过那些混混,只能狼狈逃跑。
有时候出风头挨了打,灰溜溜地跑去找林栖,跟个怨妇一样抱怨,怪林栖没有保护他。
林栖说:“你自己出风头挨打,关我什么事?”
梁雁哼笑一声,“如果不是你放学不跟我一起走,我会路见不平一声吼吗?我肯定会躲在你身后,安静地当个美男子——嗷!”
林栖往他大腿上掐了一把。
“你还美男子?恶不恶心?”
可是从那以后,林栖总会等着他放学。
再后来,梁雁心思越来越深沈,他对所有人的态度都一样,疏远而温柔。
只有对林栖,他才会小声地说自己不开心,说自己想爷爷奶奶了,说想带着林栖私奔,去到天的尽头。
最后的最后,连林栖也看不懂他了。
梁雁变成现在这副冷漠残忍的模样。
这天夜里,林栖做了噩梦。
梦里妈妈孤零零地躺在病床上,她一直看着林栖,哀怨而悲伤,“小栖,你只要他,不要妈妈了吗?”
“你为什么把我留在这里?”
“小栖,你还不回头吗?”
“妈妈好痛,你为什么不来救救妈妈?”
……
林栖被吓醒了。
浑身冷汗。
有关妈妈的梦越来越多,他一向是个对好事没感觉,对坏事却有预感的奇葩体质。
天选倒霉蛋。
他跑去卫生间疯狂呕吐,吐得天昏地暗,双手双腿都失去了力气,狼狈地倒在冰冷的地砖上,无法动弹。
于是林栖病倒了。
这场病来势汹汹,高温不退,最低体温也有三十九度。
他的意识被碾碎,噩梦接踵而至,梁雁妈妈死之前绝望的眼神,梁雁父亲阴冷的目光,妈妈含着眼泪的眼睛,都在他眼前闪过。
原罪未消。
不得安宁。
就连梁雁都回来了,屋内来了很多人,林栖能感受到手臂上传来刺痛感,随后冰冷的液体流进了他的身体。
“为什么会突然病成这样?”
“我们按照您的吩咐照顾他,前几天发现他晕倒在浴室里……”
“我说过最近不要刺激他,他精神扛不住了,你们又跟他说了什么……”
“我们……”
“再这样……”
“医生来了……”
好多人在说话。
“啊啊!他乱动了!快按住他!!!”
“镇定剂!”
林栖听不清,他感受到自己的四肢在不受控制地抽搐,又被好多双冷冰冰的手按住。
别碰我!
我想救我妈妈!
我要去找她啊!我要去找她啊!
你们为什么要拦着我!
这些话林栖在疯狂呐喊,可没有人能听见,所有人都在拦着他,一支镇定剂注入了他体内,他的四肢再次垂下来。
没了动静。
林栖眼角落下来眼泪。
又被过高的体温灼烧。